沈欢刚过完十八岁生日,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些年随着爷爷和小师叔走南闯北,自忖还有些见识,但饶是她向来随遇而安适应力超强,此时也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惶惶不安。
在一月前刚穿过来时,发现自己成了七岁小萝莉,有个绝色病弱小白花似的母亲,生活在各种隐形危险之下,沈欢也适应的挺好,可是,现在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们要千里奔波来到长安,只为求死啊!
进入这个偌大的国公府后,沈欢与她的娇弱母亲就分开了,她被安排在一间客房,有两个小侍女看着。没想到不过半天的功夫,那边的人就带着她与娇弱母亲来告别了。
临终前的女人只告诉她要听话,然后就安详的倒在床上了。
沈欢上前抱住没有了气息的青染衣,心中惊讶难受之极,虽然她并不欣赏这个母亲伤春悲秋文艺多思的性格,但是,不可否认,这个至情至性纯然透明的女子让她心生好感,更何况她还生的那么美,沈欢对美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为何要这么做呢?就算为了保护她也不用牺牲自己吧。
沈欢看着这个就算没了气息也美的那么惊心动魄的女子,一时间悲伤惶恐惊惧齐聚心头,这次的事情一定不简单。先不说扬州那边的种种矛盾,单说诺大的国公府,就这样任凭一个柔弱女子进来还郑重招待就已经不同寻常了。
只是事情纷繁复杂,理不出个头绪,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许嬷嬷听到消息后,就连忙赶到客房,看着被小女孩儿抱在怀里已没有气息的绝色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知道进府的女人竟然是青染衣,许嬷嬷惊诧厌恶,见到本人时更是怒气不止。
八年不见,青染衣虽然病容难掩,但风姿犹在,身着一袭白衣,更添楚楚动人之态。她跪在定国公前,声泣俱下的哀求陆睿收留下这孩子,夫人被她刺激的早产,爷竟然还答应了她。
本以为这个女人进府会有什么幺蛾子,没想到她竟然自杀了,看来事情并非她所想,只是这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情。
许嬷嬷走向前拉着小姑娘的手,柔声道:“姑娘,别看了……夫人会找人帮你把你娘安排好的,走吧,嬷嬷带你吃好吃的。”
沈欢听了这话,忍不住要嗤笑,她是七岁,不是七个月,一顿饭就能换来七年的母女情分?可是现在不跟着她,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对世事一无所知,又应该何去何从?
一个七岁的小孩子面对这种情形该是什么反应?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听从青染衣的安排,她是不会害她的。沈欢轻轻地俯身在青染衣苍白透明的脸上轻吻了一下,起身对面前的妇人礼貌的行礼,低声道:“娘亲想要火葬。”
许嬷嬷对吩咐了李大家的一番,便牵着她走出了客房,走了没有几步,沈欢便发现前面停着一道青色软轿,许嬷嬷为她打起轿帘,沈欢小心的弯腰进去。
轿子并不大的空间,她坐进去还显得宽敞些,还真是不适应这么小的身子。
轿子十分平稳的前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沈欢都快要睡着了,轿子才停下来。一个丫鬟打起帘子,许嬷嬷扶着她下来,来到一座院子前。
红木匾额上“疏月院”三字姿态丰腴,体势凝重。沈欢心道:写的还真不错。
进门右边是抄手游廊,游廊尽头是一段楼梯,直通前方两层阁楼的二楼,阁楼精巧奇特,有股幽香若隐若现。左边则是缩略的山水风景,陡直假山旁连着小水潭,奇花异草点缀其间,还有一株傲骨腊梅,风姿凌然。
而中间则是一条弯曲小路直通阁楼。
两个身着浅黄窄袖的齐胸襦裙,年约十五六的少女迎来,一明丽,一温婉。
“都收拾好了吗?”许嬷嬷问道。
明丽的女子恭敬答道:“一切准备妥当。”
许嬷嬷点点头:“这是姑娘,以后就住在这里,你们好生照料着”
两个侍女没有一丝惊诧,向着沈欢恭敬行礼。
“婢子红菱,见过姑娘。”明丽者道。
“婢子青莲,见过姑娘。”温婉者道。
沈欢点点头。
“姑娘若有什么需求,只管对她们说,不要客气。”许嬷嬷对沈欢道。
沈欢却觉得受宠若惊,心中越发迷乱了,只能点点头。
许嬷嬷随即又对红菱青莲:“姑娘有什么吩咐,你们若是办不到就去找陶总管,莫怠慢了姑娘。”
红菱青莲纷纷应下,许嬷嬷对她们点头,略有些放松,然后吩咐她们:“先带姑娘去沐浴,然后吃些东西”。
于是两人带着沈欢走向屋中,许嬷嬷看着沈欢随她们进入房中,才转身回去。
由着她们的服侍,沈欢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却已累极,连续一个多月的赶路,今日到了长安后又毫不停歇的来到定国公府闹了一番,沈欢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到了极点,哪怕前途未卜,也不想那么多了,没有吃饭便倒在了松软的床上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黑。沈欢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五脏空虚,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恢复体力。
“今日府中发生了这么多事,众人都忙成了一团了,我也不好去打听消息。”听着像是青莲的声音。
“我也是道听途说,却根本不信,她怎么会是爷的私生女。爷和夫人感情那么好,连个通房都没有,怎会平白闹出这种事。”
“你看今天许嬷嬷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小姑娘应该不会是私生女那么简单。想必有什么隐情,咱们也别打听了,这种事沾染不得,过不了多久,府中就会下封口令的。”
“只是惊讶罢了,任谁都不会相信爷会作出那种事的。”
“咱们相不相信有什么用,管这么多做什么,这事儿自有人处理。”
“我才不想管呢。今日府中大喜,不知道爷会怎么行赏。”
“必然少不了,说不定宫中还会有赏赐下来呢。”
“可不是,咱们陆家子嗣单薄,太后娘娘不知道有多着急呢。”
“也是,别的世家大族,那个不是子孙昌盛,族人众多。唯有咱们家,一门两公,却只有爷和大公子两个男丁,如今好不容易添了两个公子,自然要大肆庆祝一下。”
“府里终于也热闹一会了,诶,把你石青色的线借我一些,我的不够了。”
......
沈欢好不容易坐了起来,撩起了紫绡帐,一缕柔和的光洒了进来,是床边的黑漆小杌子上的羊角宫灯散发出来的。入眼的是织锦织成的花鸟红线毯,室中有一圆几子,上面摆着青玉如意云纹镂空熏炉,北面则置有一架黄花梨木的梳妆台,架上有一菱花形花卉纹铜镜,精致细巧,还有一个黑漆红莲纹妆盒,临窗置有一黑漆螺钿雕花塌,远处有一山水大屏风。
许是听到了沈欢起来的声音,两人停止了谈话,红菱拨开珠帘,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可要洗漱开饭。”
“姐姐为我倒杯茶吧,我口渴的紧。”沈欢嗓子又干又疼,十分难受。
红菱应下,便出去倒了杯茶回来,青莲带着四个青衣小侍女随之进来,服侍沈欢洗漱。长这么大以来,沈欢还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只能像个木偶,随她们摆弄。
一切收拾好后,红菱便领着沈欢走到中堂,在黑漆镶嵌大理石圆桌旁坐下。
此时,两个青衫小侍女,手捧着黑漆红鹤纹食盒进来,先后在桌子上摆上一对象牙箸,一套如玉温润的上等青瓷茶盏和餐具,随后,才将食盒中的四菜一汤一粥摆上。饭菜色香味儿俱全,精致诱人,早已五脏空空的沈欢暗自欢呼,颇有些急切的想要开动。
“姑娘先别急。”红菱为她盛了一碗色清味香的清汤:“饭前先喝汤,益养生,姑娘先喝些汤吧。”
沈欢没有说话,顺从的接过了汤,却不禁想起前世的母亲,她是南方人,煲得一手好汤,沈欢小时候经常喝汤,只是自从她六岁与祖父生活在一起后,便很少喝汤了。
不一会儿,沈欢便吃好了,因为身体不是太好,便没敢多吃。红菱倒了杯茶递与她,随后说到:“姑娘若是无聊,可到东边书房消遣,也可以到院中玩耍,只是最近府中事务繁忙,姑娘莫要跑到院外玩儿”
“欢儿晓得了,姐姐不必担心,我不会乱跑的。”
“姑娘客气,若还有其他要求,姑娘只管吩咐婢子就是。”
沈欢本想去书房看看,只是白天虽休息了,但身子还有些虚,刚吃完饭又想睡了,于是决定到院子中转转,也理清一下思路,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好好顺顺,再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由于天气严寒,青莲拿了一件貂皮被风,但沈欢心中膈应,她原来可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半个会员,虽然不怎么招动物们的喜欢。但想了想,没有拒绝,乖乖的穿上了。
院中灯光明亮,月光皎洁,景色怡人。漫步其中,沈欢一个多月以来一直紧绷的精神有些放松,她知道自己潇洒肆意惯了,不是沉稳成熟的性子,却偏偏来到了礼法森严的古代,唯有每天不断警告自己,收敛性情,处处小心。跟着青染衣还好,并不拘束,但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总要多注意些,不一定要做到真的沉稳有度,起码也要磨练一下自己跳脱的性情。
前世,沈欢的母亲出自中医世家,自幼父母双亡,和叔父一起生活。后来在美国留学期间,认识了沈欢的父亲,两人不仅志同道合,而且情投意合,很快就在一起了。在沈欢六岁时,沈父沈母去非洲医疗援助,便将沈欢交给中国的祖父祖母抚养。谁知,由于非洲战乱,沈父沈母在一次救援中撤退不及时,丧生在了茫茫大漠。
祖父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不已,祖母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祖父一夜白头,而沈欢似乎也在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了很多。
说起来,沈家也算得上书香世家,只不过这个书香世家有些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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