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短短一日的功夫,宽敞的大街上已经再也看不见昨天曾大勇游街时的迹象了,而苏云绣却是闷闷不乐的,掂量着手中荷包的分量,比她所预料的要少了很多,毕竟那几件首饰都是她曾经用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如今却是被典成了死当,而且当的是相当便宜,她又如何能够开心起来?
苏云绣将荷包小心收好,不知道怎的,忽然想起与某人分别多年后的第一次相逢。那个时候的男子温润如玉,优雅地帮她拾起了掉在地上的荷包,并叮嘱她要好好收着,别再弄丢了。
那时候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美好到叫苏云绣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归宿,不曾想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精心粉饰的骗局,换来了一场谎言被揭穿后的悲切。
信步走在街上,苏云绣一直都端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走着走着,一块匾额忽然映入了眼帘,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济世堂。
苏云绣有些犹豫,但想到这间药铺还算偏僻,便是撞着胆子迈步移了进去。
“小姐,您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抓药的?”见着有客人上门,正在柜台收拾着东西的伙计立刻面带微笑地迎了上去。
苏云绣的神色显得很是拘谨,犹豫了好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两个字,“看病……”
“是什么病?”伙计又问。
苏云绣没答,也无法回答。
“那是有什么症状?”伙计仍是对着苏云绣展现出一脸的热情。
苏云绣却是急了,“我要是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还用到这里来吗?”
这一声吼叫伙计一下子就知道了苏云绣的厉害,不过他并不害怕,相反只是同情和可怜。通常情况下,对自己病情支支吾吾的,多半是害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那这位小姐,您先坐,我们大夫正在内间配药,容我去叫。”伙计招呼着苏云绣坐了下来,而自己也是进了后院,向着正在整理药材的许大夫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说的时候还不忘加上几句如“那女子脾气臭得很”之类的话。
在听完伙计简单的介绍以后,许大夫便是清楚自己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个还素未蒙面的病患。
许大夫拍了拍手,拍去了上面的细小粉尘,便是迈步朝前厅走去。走过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同苏云绣多说什么,直接要对方把手放在桌子上,准备帮其问脉。
诊脉的过程安静至极,但对于苏云绣来说却是格外难熬。她是害怕知道结果的,但同时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去了解,唯有早些知道真相,才有早一步做出应对措施的可能。
过了一会儿,许大夫终于将手从苏云绣的腕间移开了。
“大夫,我这是害了什么病?”苏云绣忐忑地问。
“小姐这是……”
“咦?还真是二姐姐啊?方才打老远就瞧着背影像你,就抱着好奇的态度过来瞧瞧,不想我还真是没有看错!”谢小桃笑着说,眉宇间是一副稍稍有些惊异的模样。
苏云绣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熟人,而且还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谢小桃,整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却是故作镇定道:“只是觉得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所以才过来看看。”
这话一出倒是提醒了谢小桃,“二姐姐这是来瞧病的?生了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生的什么病,苏云绣自己都还没有问出来就是被突然出现的谢小桃打断了,然而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再问下去的勇气,“我还能生什么病?无非就是些头疼脑热的小病而已,吃两服药就能好了。”
“头疼脑热?二姐姐此言差矣,越是小的病,其实越应该得到我们的重视,否则等变得严重了,可就后悔莫及了。”谢小桃顺着苏云绣的话语说了下去,却是什么不中听,就偏偏选择什么来说,“二姐姐,你看的怎样?要不要我再帮你瞧瞧?”
苏云绣可不认为谢小桃会这般好心,毕竟因为上一次的事情绿屏至今还都没有迈出过花槿阁的院子一步呢,虽然直到现在谢小桃都一直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但她也不会相信那件事就真的莫名其妙被揭了过去,更何况如今她怀没怀孩子,还尚未得到确定,又是如何能够叫对方来医治自己呢?
苏云绣拒绝,“不用了,方才都已经看完了。”说着,她看向了一旁的许大夫,“大夫,劳烦你一会儿开完药,送到侍郎府上去吧。这是酬金。”她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便是向着外面走了起来,说是走,倒不如说是逃。此时此刻,她只想快些逃离谢小桃的视线。
看着那急急忙忙离开的背影,谢小桃只剩下幽幽的一声叹息。这个苏云绣,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走得那么匆忙!
就在谢小桃目送着苏云绣离开的功夫,许大夫已经提笔写了药方,写好以后,他将方子交给了一旁的伙计,“按着这个抓药。”
依言,伙计接了药方,向着柜台走去。
两人的说话声,叫谢小桃慢慢收回了视线,她看向了许大夫,“不知道我二姐姐得了什么病。”
出于医德,许大夫并没有明说什么,却是没有阻止谢小桃去拿伙计手里药方的行为。
谢小桃认真地读着许大夫所写下的方子,便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按照方子上的内容,应该是治疗气血不调的。气血对女人来说尤为重要,可单是一个气血不调应该还不足以叫苏云绣感到害怕,非要背着人来求医。
谢小桃想了好一阵子,终于是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如果现在的苏云绣已经不是完璧之身,那一个气血不调,的确是足以叫她惶恐好一阵子了。
想到这里,谢小桃的唇角便是挽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她想,这应该是老天爷赐给她帮绿屏报仇的好机会。
“许大夫,我觉得这方子里好像缺了一味药。”谢小桃开口,朗声道。
“缺了一味药?烦请四小姐赐教是缺了哪位药。”许大夫的态度十分恭谨,对待医术,他一向都保持着那一颗求知若渴的热忱的心。
谢小桃没有回答,而是在方子上写了一味药,然后又对他们说道:“待会儿送药的时候,再帮我带五钱红花吧,等我空下来自然会去二姐姐那边取的。”说完,向许大夫告了个别,便是缓缓离开了药铺。
看着谢小桃离开,伙计有些不明白地问:“许大夫,四小姐添的这味药会不会猛了一些?”
“药效猛不猛的,也要看计量,她给的计量那么小,不会出问题的。”许大夫解释。其实,他根本不担心谢小桃所添上去的那味药会出什么问题,相反是那五钱红花好像是有其他用途。他若是预料的没有错,不久之后,沉寂了许久的侍郎府又该热闹起来了。
……
下午的时候,济世堂的伙计去侍郎府给苏云绣送药,因为是高门望族,闲杂人等是很难有机会进去的,所以伙计也只好将药材交给了门房。
门房是个热心的人,拿着药就朝着苏云绣的绣禾居走去,才行至花园,就是与迎面走来的习秋撞了个正着。
“你这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习秋随口问了一句。
到底是当家主母陈玉珍身边最为看重的大丫鬟,对方都已经开了口,门房也不好隐瞒什么,如实道:“是别人给二小姐送的药。”
“送的药?”习秋心生疑惑。以往府上小姐生了病都是把大夫请进府里来的,抓药也是由专人去做,怎么这一次苏云绣会是这样的反常?出于谨慎,习秋又开口问,“送药的人可有说这是治什么病的?”
门房摇头,“不知道。”
习秋更觉不太放心,从对方手中夺了药包,一包一包打开,很快就是发现了那包包着五钱红花的药包。
红花的功效,习秋并不陌生,因为之前陈玉珍怀着身子的时候,太医就不止一遍叮嘱过她不可以把这些行血的药物给陈玉珍误服下。为此,习秋也着实下了一番功夫来认识这些药材。
奇怪,好端端的这个二小姐买什么红花啊?习秋心生疑惑,但很快就是想到了萧绾绾,难道说苏云绣打算伤害萧绾绾腹中的胎儿?
这样的想法才一出来,就被习秋否定了。她想苏云绣就是再大胆也不敢伤害少夫人的吧?但如果不是的话,这药材又是打算用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想了多久,习秋的脑袋里又是浮现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来,是比萧绾绾提前传出好消息的秦柳儿,难道说这意思苏云绣是打算对付秦柳儿的?
想到这里,习秋便是不愿意再深究下去了,将药包按原样折好,从新交给了面前的门房,“好了,下去吧。”她想即便是现在已经发现了什么,也要装作什么都没有一般,否则只怕会打草惊蛇,就算没有,也难保不会造成苏云绣被冤枉的局面。
习秋是这样想的,抱着等等看的念头,放弃了拿着药材去陈玉珍那边禀报。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做的不动声色了,却是并不清楚自己的这一切举动都已经被他人看在了眼中,而那人正躲藏在很难被人注意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