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伙计点了点头,也不管有没有事实根据,开口便道,“想必是苏四小姐觉得我们九爷的手艺最好,所以才又打了一支一模一样的。”提到陆九爷手艺的时候,他的脸就好像天上的星星似的,立刻变得晶亮无比。“王爷,我敢打包票,我们九爷的手艺是全县最好的!”
看着那张已经被骄傲填充得满满的脸时,阿夏忽然觉得十分好笑。这伙计是不是吹牛吹上瘾了?居然当着她家王爷的面这样胡夸海夸的!真以为她家王爷是没见过世面的吗?“全县?”
“其实说全县都是谦虚了,我们九爷的手艺就是搁在上京城恐怕也不会逊色于人下的。”看得出来,当着外人的面,伙计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这样不知深浅地夸赞陆九爷了,说的时候是那样自然,根本就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在他打算把陆九爷夸上九霄之际,身后却是想起了一阵干咳,只有干干瘪瘪的两声,但也足以叫他立刻闭上了嘴巴。
“你又在这里胡聊什么呢?小心我扣你月钱!”陆九爷端出一副严肃的架势,对着伙计教训道。
伙计又是满脸堆笑,对着陆九爷解释,“九爷,我这也是在帮您树立口碑,您可不能因为这样就随便扣我月钱吧?”
陆九爷白了他一眼,看上去是在责备于他,可说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忍心的。见着伙计变得老实了,他也就不再同其计较什么,扭过头,对着储沂轩毕恭毕敬地作了一揖,把姿态放得特别低,几乎可以低到泥土里面去了,“王爷,伙计嘴上没有个把门的,总是爱胡乱扯闲天,您可别往心里去。”
储沂轩淡淡一笑,“自家的师傅手艺高超,做伙计的夸奖几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又何谈怪罪一说?”
陆九爷的脸上立刻浮出了几分尴尬,“不过是一些混饭吃的小手艺,哪里配得上手艺高超这四个字啊?”
“陆九爷谦虚了。方才,本王听说苏四小姐曾经在您的铺子里前后打造过两支一模一样的发簪,想必是认可您的手艺,您又何必再这样自谦呢?”储沂轩拿着伙计刚刚的话回应着陆九爷,唇角上依旧是勾着方才的浅浅笑意,看起来只是随意的在与对方聊天。
陆九爷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骄傲,始终都是那副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的姿态,“之前苏四小姐是曾经在我这铺子里打造过一支梨花簪,但过了没多久,她说有朋友觉得她戴着的那支发簪好看,所以才又来找我打了另外一支一模一样的。”
“这样啊,”既然对方这样说了,储沂轩也不好再去坚持什么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在那张不卑不亢的脸上却是看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总觉得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藏着点什么似的,“不如陆九爷也为本王打三支发簪如何?”
话音一落,陆九爷和阿夏微微一愣,有些想不明白储沂轩打发簪是做什么。
一番沉吟过后,陆九爷便是笑着道:“当然可以,只是王爷想要个什么样式的呢?”
“样式全看陆九爷的想法了,颜色来些素淡的就好。”说着,储沂轩对阿夏递了一个眼色,对方便是很有默契地掏出了定金。
又是简单的聊了两句以后,储沂轩才与阿夏离开了这间金银铺子。
阿夏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琢磨着方才定做的那三支发钗是不是给谢小桃准备的,虽是好奇,但就算是借她十二个胆子,恐怕也不敢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
几日后。
蔚蓝的天空是如洗般的澄澈透亮,难得的好天气,只看一眼便是能勾出人们那颗踏青的蠢蠢欲动的心。
医馆的后院里,几人聚在一块儿悠闲地品着清茶,虽然茶叶没有龙井、乌龙之类来得名贵,但因着刚刚采下、刚刚炒制,也是别有一番清新典雅的滋味。
“这么好的天气,不如咱们出去踏踏青吧。”琅少突然提议道。在他的认知了,这样的好天气似乎并不多见,若是白白辜负了,就是暴殄天物。
“踏青?”秦楚衣有些犹豫,同时还有几分希冀,犹豫的是上一次才经历过被挟持那样可怕的事情,希冀的却是可以有机会和鬼影一同出游了。
她考虑了片刻,很是欢喜地点了点头,“好呀,咱们也是有日子没有出去玩了。”说完这样的话后,便是与琅少一起转过头,看向了还没有发表意见的谢小桃。
大抵是因为储沂轩将采花贼的案子推给了县老爷的缘故,谢小桃也是难得清闲了一些时日,正值百无聊赖呢,见着两个人都已经点头,她也不好再扫了大伙的好兴致,“也好,出去走走吧。”熟料,才一说出口,就遭到了秋月严厉的拒绝。
“四小姐,你怎么又撺掇大伙出去呢?”秋月厉声喝道,把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了谢小桃的身上,“难道你忘记那一次你们被歹人掳走的事情了吗?”
“我……”谢小桃有些吞吐,觉得秋月对自己的成见是越来越深了,正在琢磨着该用怎样一种口气解释这件事的时候,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张嬷嬷却是及时帮着解了围。
“秋月,小姐们都在这医馆憋了这么长时间了,若是再不出去走走,头上恐怕就要长蘑菇了。”张嬷嬷笑着打趣道,温和的声音刚好冲淡了那份严肃的气氛,“上一次,两位小姐被掳走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咱们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辈子不准她们出去吧?更何况,她们正值青春好年华,是该玩该闹的时候。”
“可是,这万一再发生点什么事,又该怎么办?”秋月满是担心地问,“两位小姐都是金贵的主儿,特别是楚衣,一直都是太妃的心头肉,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叫咱们如何同她老人家交代?”
“嬷嬷,哪里有那么多危险啊?上一次只是一个意外而已。”秦楚衣开口,努力说服着秋月,同时也希望对方不要把上一次的意外赖到谢小桃的身上,毕竟上一次谢小桃的脸可是连着敷了好几天的药才慢慢消肿的。
“是啊,这一次我也一块去,再加上一个会武功的影,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呢?”琅少站起身子,也是加入了劝说秋月的队伍中。
“你看,他们的兴致这么高,你怎么好因为害怕出意外,就叫他们失望呢?”张嬷嬷复又补充了一句,“就叫他们出去吧。”
见着张嬷嬷这样请求自己,秋月也不好再坚持什么,更主要的是,她也明白自己这样的固执己见,的确是站不住脚的,迫不得已之下,也只好勉强同意了下来。
就这样,谢小桃等人便是欢欢喜喜地出了医馆。自他们离开以后,张嬷嬷便是拉着秋月围着那一张三尺左右的石桌坐了下来。她主动给秋月倒了一杯茶,“难得几个孩子都出去了,就剩下咱们这两个老骨头了,不如也给自己一点悠闲吧。”
秋月明白张嬷嬷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是留在了院子里。她端起张嬷嬷刚刚为自己斟的那一杯清茶,轻轻的抿了一口,“你是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张嬷嬷如实地点了点头,“我来戚川也有一段日子了,发现你对四小姐似乎有很深的偏见。”这些话她在心里隐忍了很多,总觉得是秋月误会了谢小桃,如今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便打算同她开诚布公地谈谈。
“偏见?哪有啊?”秋月并不打算承认,“四小姐为人乖巧伶俐,考虑事情也比别人来得周全,叫别人挑不出半点不是来。我怎么可能会对她存有偏见呢?”
“如果真如你说的这样也就好了。”张嬷嬷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将手搭在了对方的粗糙的手上,“秋月,你我认识也非一天两天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在,你又何必藏着掖着呢?我虽然人老了,但眼还不花,心也不浑,你对四小姐是什么个态度,我是看得清清楚楚,就好比刚才,若非你对她存有成见,又怎么会那般严厉指责她呢?”
“我……”秋月被质问得无话可说,犯难之际,忽然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几分。
张嬷嬷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秋月,到底是什么叫你对四小姐的态度变成如今的模样了?以前,你不是也很喜欢她的吗?”
秋月兀自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执拗不过对方的坚持,“喜欢,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你别忘记了,连时间都会改变,更何况是对待别人的态度呢?”她沉了沉,心口好像是压着千斤巨石一般,沉重得叫她难以呼吸,“其实,四小姐真的是个乖巧的好女孩儿,只可惜你要是知道她其实并非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简单纯粹,估计也会和我一样的态度了。”
张嬷嬷没有听懂她的话,“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