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只是专心致志地逗弄着怀里的小婴儿,并没有注意到陈玉珍的异样。她一边逗弄,一边感慨岁月不饶人,与眼前这个新生儿相比较,她的确是老了。
“嘿嘿!”可能是因为刚刚得了名字的缘故,在太妃的逗弄下,小小的苏景康笑得更为欢喜了。然而,这个小笑星并不是一直都笑的,当发觉奶娘要把他带走的时候,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突如其来的哭喊着实是把众人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太妃赶忙询问,虽然没有发怒,但奶娘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还是一旁服侍的秋月机灵,微微一笑,替奶娘开罪,“太妃,这是因为小少爷不舍得与您分开呢!”
听闻此言,太妃的脸上果然又是重新绽放出了笑意,复又从奶娘的怀中接过了孩子,伸出手指勾了勾对方粉嫩嫩的小脸蛋。她的力气很小,生怕重一分就会划伤那吹弹可破的柔嫩肌肤。“是这样吗?”她笑着向怀中的苏景康求证,却是忘记了对方只是个婴儿的事实。
她又抱了一会儿,见着苏景康不哭了,又是交给了奶娘,可才把胳膊伸出去,那小小的人儿就又开始吧嗒吧嗒地掉金豆子了,可怜兮兮的模样着实是把人心疼的啊!“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这样缠着我,饿肚子的时候怎么办?也要这样缠着吗?”
众人诧异,谁也没有想到太妃居然会同那个小家伙用“我”!
特别是陈玉珍,原本就不太高兴,现如今更是别扭到了极点。她觉得太妃对那个孩子简直是太好了,好到身为连侍郎府长子的苏景坤都被比下去了,要知道苏景坤才是苏家的长子嫡孙,是苏家的正统血脉!
瞧着哭得愈发伤心的苏景康,太妃的心彻底的软了下来,“既然这小家伙这样粘着哀家,不如就叫他先留下来吧。”说着看向了陈玉珍,“这些日子,婉怡也是时常挂念你,你且去看看她吧。”
闲杂人等离开了,可太妃还在逗弄小家伙,然后景康长,景康短的念着,一遍一遍不知疲倦,于她来说,可能这样的含饴弄孙才是最好的幸福吧?
现在一旁的秋月有些看不懂了,缓缓开口问:“太妃,您不是已经与先生商量过给小少爷起好名字了吗?”
她的话只开了一个头,太妃便是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你想问哀家,为何要临时改了名字?”
秋月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太妃笑了笑,笑容里有着叫人难以看懂的情愫。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颇为感慨地说了句,“齐人之福又怎么能比得上一生平顺安康呢?”这一句话中隐藏了两个名字,一个是谢小桃给新生儿取的“康”,一个是她与千机老人取的“齐”。景康,景齐,都是好名字,但也如太妃说的一样,求齐人之福,倒不如求一世平安健康来得实际!说完之后,便又开始同孩子玩闹。
秋月在一旁看着,心里却是在琢磨太妃突然改了小少爷的名字的原因到底是不是她说的一般简单?
看着太妃一脸欢喜的模样,秋月不由得腹诽道:是不是太妃对四小姐的态度有所转变了?
……
“说不定太妃会因为那小贱种的关系而对那野丫头的态度慢慢好转。”游走在永安宫外的花园里,陈玉珍同小女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四下无人,她才敢同苏婉怡说这些话。
声音落下便是遭到的苏婉怡的否定,她情绪激动地说:“不可能!太妃这人脾气一向倔的很,一旦讨厌了一个人就是八匹马都无法叫其回心转意!”以前的太妃的确如苏婉怡说得一般,一旦厌恶了谁就不会轻易改变,然而她却忘记了,现如今的太妃已经老了,不敌当年了。
“可你别忘记了,是那野丫头拼死救活的那个小贱种!”陈玉珍提醒道,想到太妃对苏景康爱不释手的样子,她的心里就会升腾出一股嫉妒的怒火,熊熊燃烧。
“这个苏云锦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婉怡啐道。虽然霜姨娘生产的时候,她并没有在侍郎府,但也是能猜到霜姨娘难产的事情是自己母亲一手安排下去的,只是她们都没有料想到霜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小贱种会被谢小桃从鬼门关上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苏婉怡把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手指节也因为过于用力而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白色,白得毫无血色可言。她看了陈玉珍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也并没有多好看,便是试探着问道:“母亲,既然这个苏云锦如此讨厌,您和父亲就没有想过把她从咱们侍郎府赶出去?”
陈玉珍怔了一怔,没有料想到自己的小女儿会这样问自己。其实,她何尝不想将谢小桃赶出去呢?但把人赶走总是需要一个理由吧?但是要从谢小桃的身上挑出可以将其赶走的理由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那野丫头又不像二丫头那般蠢笨,就算咱们处心积虑想动她,她也会小心周旋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还有,过些日子,太妃便会来给她撑腰了,谁还敢打她的主意?”陈玉珍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说完才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后悔同苏婉怡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要知道,就算苏婉怡心计再深,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苏婉怡却是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心思,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陈玉珍的最后一句话上面,认真地说:“母亲,太妃是最近脑子不好使了,才会对那野丫头好的,但等过些日子,她想明白了,自然会又变回之前不冷不热的模样。”她说的颇为自信,尽管并不知道太妃是因何原因才会讨厌的谢小桃。
声音落下,陈玉珍立刻对着苏婉怡瞪起了眼睛,教训道:“你这孩子仗着我和你父亲的宠爱,在府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就算了,怎么在外面也这样?你可知道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皇宫?”今日,这话幸好是只同陈玉珍自己说说的,要是被外人听见,可就是冒犯、大不敬的罪名,搞不好是要割舌头的!
苏婉怡不服教地撇了撇嘴,“怕什么!这里又没有人!”见着陈玉珍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凝重了,她只好妥协道,“好了,母亲,别生气了!这样的话,我也只是同您一个人说说而已,要是当着外人的面,绝对不会说这种混账话的。您的女儿懂得审时度势的!”
听见女儿如此说,陈玉珍绷着的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有所收敛了,看着苏婉怡没有说话。
苏婉怡却道:“不过,刚刚女儿所说的,确实也是事实。我入宫的这些日子来,的确是发现太妃的脑子不如以前好使了。”
“什么意思?”陈玉珍不解。
苏婉怡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近来,太妃总是忘东忘西的,才刚刚做过的事情,很有可能,转过身子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了。”
透过女儿的话,陈玉珍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却是谨慎的又追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苏婉怡反问,然后向对方说了一件事,“就拿昨天来说吧!明明太妃已经传召过秦楚衣去缝制鸳鸯锦了,结果人家前脚刚走,她老人家后脚就不记得了,还端着茶琢磨着为何秦楚衣没有来。”她顿了顿,见着陈玉珍似是还有听下去的欲望,便是吞了吞口水,复又继续说道,“可怜的秦楚衣被前前后后叫过去三次,结果她老人家还是没记住,到最后竟然认为是秦楚衣故意不来,把人家给罚了呢!”
这样的消息可以说是绝对的震撼,只是听上去是那样的匪夷所思!陈玉珍细细地打量着苏婉怡,发觉对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是有了三分相信,剩下七分则是在质疑。“可是,今日太妃帮着那小贱种洗三的时候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啊!”
“那是因为太妃是时好时坏呗!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事才会被秋月隐瞒住的!”说着,苏婉怡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似是在为太妃感到惋惜。
“胡闹!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就被一个下人瞒下去呢?”陈玉珍有些生气地问。自太后薨逝,大越朝就以太妃最为尊贵,而他们苏家也全都是仰仗着太妃才会有着如今的牢固的地位。可以说,太妃是整个苏家的脊梁骨,没有什么比得上她的健康更为重要的了。
“可有请过太医?”陈玉珍又问。
苏婉怡摇了摇脑袋,如实道:“这倒是没有看见,听说好像有个叫什么千机老人的老头帮着她老人家诊过脉,至于说了些什么,就不知道了。”不是说她不想知道,而是太妃将消息瞒的太死,外人是很难打听到什么可靠的消息的。
陈玉珍忽的皱起了眉头,“小怡,这些日子你好好陪陪太妃,若是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及时通知我和你父亲!”不知怎的,在听完苏婉怡说出这件事以后,陈玉珍的心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担忧起来,虽然她不知道太妃的身体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却是比谁都希望太妃能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