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还是她想的天真了。
在邵大夫离开以后,习秋向陈玉珍提议道:“夫人,奴婢听说城西的稳婆刘氏能从人腹中的胎儿推断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不如我们把她请过来吧。”
听到这话后,陈玉珍眼前一亮,围拢在周围的阴云慢慢散开,“当真有这样的人?”
“奴婢听别人是这样说的。”习秋回答着,“奴婢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那还等什么,快些将她请过来吧。”陈玉珍笑了起来,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诡异。
“小姐,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吗?”绿屏不敢相信。还在肚子里的胎儿又怎么可能验出来孩子的父亲呢?
“是不是的,一会儿就知道了。”苏婉怡得意地扬起了小脑袋,“四姐姐,你一定也很想知道红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吧?”
“当然,如果这个时候就能验出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谢小桃扬起了唇角,明媚的笑容好像是打心眼里替苏景坤感到开心,“至少我们都知道红儿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大哥的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那贱婢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大哥的,不是吗?”苏婉怡意有所指地问,“偏偏有些人非要较真,看起来好像是帮里不帮亲,但我觉得呢,其实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谢小桃又怎么会听不出苏婉怡的话中带刺?却是不以为然地笑笑,“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的,难保别人不会质疑大哥的品行。”她顿了顿,复又继续道,“这流言蜚语的力量,我可是领教过的。”前段日子,所有人不就是以为她是妖孽转世,见着她都要避着走么!
“难得你还如此关心着大哥,”苏婉怡阴阳怪气地说,“但我觉得大哥好像和你不太一样。在我的印象中,从你回了苏府以后,大小风波就没有断过。而我大哥呢,之前的十五年一直清清白白的,若非是出了红儿这档子的事,只怕还会一直清白下去。”说着,她好像想起来点什么,“哎呀,我怎么忘记了,红儿也是花槿阁走出来的丫鬟呢!?”
“是啊,我院子里的大丫鬟怎么会和大哥扯上关系呢?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说实话,谢小桃还真是挺好奇,苏景坤是如何和红儿勾搭在一块的,甚至还不惜以“美色”相诱。
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尽数落进了陈玉珍的耳朵里,听得她是越来越闹心了,“好了,你们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在这里议论这些成何体统?!”
苏婉怡适才住了口,一甩帕子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回去?”陈玉珍不悦地挑了挑眉梢,这种场合的确不适合她们。
“可是,稳婆不是还没有来嘛!”苏婉怡撅起了嘴巴。她是想看看稳婆是如何验出来孩子的父亲的。
“胡闹!这种事也是你能看的?”陈玉珍被气得又咳了起来。这个小女儿还真是她的克星!
“为什么不能看?我就是要看,免得有些人做手脚!”苏婉怡不肯依从,然后又对谢小桃说,“四姐姐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五妹妹,虽然我也很想知道红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但这种场合的确不适合我们在。”谢小桃微笑着说,“我相信有母亲在,谁也不敢在其中做手脚。”
“是啊,你们两姐妹先回去吧。”陈玉珍看向了谢小桃,“锦儿,如果验出了那孩子真是你大哥的,我一定会叫景坤负责到底的。”
“一切但凭母亲做主。”谢小桃对陈玉珍福下身子,款步走出了大厅。见她离开后,苏婉怡也是没有理由再呆下去了,有些不甘心,却也只得离开。
见她们走后,陈玉珍又是逡巡了一遍,适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的苏云轻,“你也回去吧。”
“是。”
……
走在院子里,绿屏有些担心,“小姐,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好吗?”虽说红儿有些胳膊肘向外拐,但和她也是一同被提拔成大丫鬟,一同侍奉谢小桃的,说不关心也是假的。
是不太好,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谢小桃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她明白,在陈玉珍命人去请稳婆的时候,一些不确定的事情就已经变成了肯定。就算她在场,也依然不能改变什么,甚至于明明知道结果有假,却无力回天。既然如此,不如来个眼不见,落个清净。
“绿屏,我们回去吧。”一连串的事情叫谢小桃倍感疲惫,双脚好似坠着千斤巨石,每走一步都觉得格外吃力。她仿佛听见了身后有婴儿哭闹的声音,在哭着求她救救自己,但她根本无法回头。
走回到花槿阁以后,谢小桃连晚饭都没有吃,沐浴之后便早早地睡下了,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在以这样的方式逃避。
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清晨,阳光打在窗楞上,映照得朱红色的窗格油光锃亮。
绿屏拖着沉重的步子,艰难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向谢小桃说出了打听来的结果,“小姐,昨天刘稳婆来了以后,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端出了一碗胎儿血,拿着给少爷做滴血认亲……”她痛苦地咬住了下嘴唇,“结果是……红儿腹中的胎儿与少爷没有任何关系……”
这也是预料中的事,谢小桃早已知道了结果,却是忍不住替红儿感到难过,“红儿还好吗?”
绿屏摇了摇头,“红儿腹中的胎儿也没有保住……”
依照陈玉珍的脾气,又怎么能容得下那孽种呢?谢小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红儿是如何小产的,那个稳婆又是如何从红儿腹中取出一碗胎儿血的?不用想,都知道整个过程中,红儿一定相当痛苦!而且这种痛苦会一直持续下去,相比较而言,反倒是死更容易叫人解脱。
谢小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红儿现在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说着,站起了身子,在绿屏的引领下走到了柴房。
苏府一共分东西两间柴房,两间房间对立而建,却是有着天壤之别,东边酷热难耐,西边则是终日见不到阳光,而红儿偏偏被关在了西边,这对于一个刚刚小产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小姐,救救奴婢吧……”红儿看着谢小桃哀求道,“奴婢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的。”
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如果你当初知道安分守己,又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谢小桃的心开始疼了,虽然曾经想过无数种叫红儿自食其果的法子,但终归还是没有忍下心来。如果早知道红儿会落得如此田地,她还不如当初随便找个借口将她赶出去苏府呢!
“你先别激动,尽量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谢小桃宽慰着说。
“苏云锦,你不得好死!”这时,杨姨娘从对过伸出手来,想要掐死谢小桃,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是一场徒劳。“我掐死你!”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看上去也不太对劲。
绿屏小声对谢小桃解释,“小姐,听说杨姨娘被关进来以后就疯了。”
这一点也是谢小桃预料之中的事,但杨姨娘的疯癫只是暂时的,因为这药效至多能维持个一个月而已。
从遇见莲儿那天时,她便决定按照净空师太的方子配制这药了,然后偷偷掺入了杨姨娘的饭菜里。在没有服用解药的情况下,最忌讳大喜大悲,一旦把持不住就会出现疯癫之态。
杨姨娘之所以会如此痛快便认下了自己的罪过,也是因为这药。可惜她并不知道,引她情绪激动的引子只是个幌子——派来送药的伙计是假的。
积善堂的口风那么紧,就算谢小桃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几天的时间里就收买对方,更别说知道杨姨娘拿的是什么药了。她唯一能清楚的便是府上之人的病症是一样的,要配制出一种差不多的药,制造点混乱,对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在杨姨娘对霜姨娘下手以后,她便偷偷将药粉掺入了陈玉珍的饭菜里,叫杨姨娘不得不暂代中馈之事,一方面给足杨姨娘在人前表现的机会,另一方面则是雇了个面生的人随时注意府上的动静,看时机差不多了,就假扮成积善堂的伙计把药送过来。而里面的药粉也是假的,虽说也可以致人生病,但也不可能做到配比完全相同。
如果不是杨姨娘做贼心虚,自己毁了一包,恐怕邵大夫就能当场道出疑窦。
“苏云锦,我要杀了你!”杨姨娘还在喋喋不休着。
谢小桃缓步走了过去,“你就这么恨我吗?”
“苏云锦,你不要碰我娘!”苏云绣从院子外跑了进来,“都是因为你,我娘才会变成这样!”看着杨姨娘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的心真的很痛,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场,就对谢小桃动起了手,“今儿个,我要替我娘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