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背面的做工比较粗糙,开裂后伸出来的一根木条尖儿钩住了熊皮,我们用了些力气才把它扯了下来。除了这处损坏孔洞,熊皮另一侧还有着火烧过的痕迹,绒毛秃了一片,那是昆仑墟崩塌以前被迸溅到上面的火星烫的,这肯定错不了啊,熊皮巫女来过这儿!
我心里一阵激动,那冬爷小王爷他们应当也来过这儿啊!
“你们说,这房子下头会不会有个大洗澡池?”大明星眨眨眼睛,开玩笑道,“我看见外头墙上装着一个气罐,说不定就是烧洗澡水的,大掌柜的脱了马褂、熊皮大姐脱了熊皮,这屋子阴森森的没那么热吧?不洗澡难道有啥奸情!”
“你大概是当了太久明星,皮痒了……”我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老板娘要听到这话,你怕是再也风靡不了万千少女了。我听茶馆伙计说,老板娘以前一巴掌打歪过你的鼻子啊?”
“得得,随口一说,转头就忘哈!回归正题,回归正题!”大明星打着哈哈,揉了揉鼻梁。
林哲宇一点儿没觉得好笑,冷着脸把熊皮全拉出来,往暗门里丢了根荧光棒下去。“啪”的一声,大约五米高,好像下层还铺了木板。
我伸头往下面张望着,看到荧光照亮了几只箱子,跟角落里堆叠的杂物箱没什么分别。荧光棒撞在一个机器上停止了滚动,等了一会儿,确认没什么危险存在,大明星紧了紧裤腰带就开始往里面钻。
可刚下去一条腿他就卡住了,另一条腿虽然勉强能下,但屁股直接就堵在洞口,我和林哲宇一边儿一个捏着他金贵的翘臀往里塞都不行,他顶多半坐在地板上,再想拔出腿来都费劲!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纷纷把衣服都脱了!”
大明星揉着屁股恍然大悟:“这洞口这么小,大掌柜的跟我体型差不多,顶多屁股小一些,我没脱裤子是进不去的,要是大掌柜穿着夹棉的马褂显然也得卡住,那张大熊皮就更不用说了,可不是得脱么!”
我比划了一下门板的尺寸,确实边长跟人的胯骨宽度差不多,除非加紧肌肉用对角线之间的空才能勉强挤进去,这地方应当不是留给人的出入口才对。可是大掌柜和熊皮巫女还是脱了衣服从这个地方挤进去了?
我们把大明星拔萝卜似的给拔了出来,开路先锋耗子还在外面给春生挖坑,我干脆先摘了身上的包把腿伸了进去——终于又到了能显示出体型优势的时刻了!
对于我来说,钻进这么个空间毫不费劲,可双腿进去以后我踢了半天也没找到落脚点,只能靠着林哲宇和大明星扯着攀岩绳把我送下去。
双脚着地后,我马上闻到一股潮气,让人很不舒服,鞋子底下好像也滑滑腻腻的。打开手电,这儿的杂物箱堆得乱七八糟,荧光棒撞到的机器实际上是一架中型发电机,就放置在靠墙的位置。
林哲宇把他的橡胶手套丢了下来,在上面提醒道:“不要靠近发电机,小心漏电,先从垃圾箱找起吧。”
翻垃圾?我耸耸肩,绕开发电机蹲在一只空箱旁边。这箱子被拆了盖,套着塑料袋,应当就是顺手当做垃圾箱使用的。很意外的是,我伸头看到里面扔了些撕下来的食物包装,看来有人在这儿不愁吃喝的住过啊!
这下我突然就觉得非常心安,我们从昆仑离开时,可以说是弹尽粮绝,要啥啥没有,这个驿站虽然古怪,但好歹还有食物,不然冬爷和熊皮巫女他们要是真的来过这里,也得让饿死!
我带上手套开始拨弄里面的食物包装纸。有人在这里吃了一包压缩饼干,再往下翻还有两只空罐头盒,还是豆豉凤尾鱼的,条件不错嘛!闻着罐头盒残留的油香味儿,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把盒子反过去看它的生产日期:
2008/02/13!
心里一惊,我记得玛伊莎捡回来一个同样的罐头盒,摆在她店里的柜台上盛烟灰,当时我就特意看过生产日期,正是2008年2月13日,大掌柜的从锦夜离开前的时间。
那么这垃圾箱里的罐头也是同一个批次、被大掌柜的带过来的?大掌柜的脱了长袍马褂挤到下面来,在这儿吃了顿饭?
我觉得十分意外,加快动作,干脆把垃圾袋拎出来全倒了出来。一声清脆的声响,一枚很小的玻璃瓶撞到地面上,滚落出去,我捡回来一看,是医院用的那种小支注射针剂,使用过的针管也在地板上摊着。
“林医生,这个距离你能看得清么?”
我捏着那个注射器抬手给他晃了晃:“垃圾箱里好多奇怪的药品,最底下还有带血的纱布!”
林哲宇眯着眼睛看了看,干脆脱了外衣,也要从暗门下来。他身上瘦得厉害,看起来不像是医生,而像是个受了折磨的病人了。我看着他的身体,突然觉得之前是我判断失误了,冬爷或许没来过这里,冬爷的身材太壮实了,哪哪儿都是硬疙瘩肉,这么小的一个洞口,他非得拆一块旁边的板子才能下来啊!小王爷还要更高一些,所以,他们就算来了这第四个驿站,也是在上头和大明星一样呆着,压根儿到不了底下一层!
拧巴半天,林哲宇好不容易跳下来。他又抽出一双手套戴着,很谨慎的把针头取出包好,才开始查看那些看起来吓人的针管。大明星趴在上面用手电帮我们照明,幽幽的问道:“怎么着,有人在下面溜冰?”
我一头雾水:“溜冰?”
“哎呀,就是那种意思,不好的东西!”
“没人溜冰,是别的东西。”林哲宇仔细地翻弄着那堆垃圾,“盐酸吗啡注射液。”
听到“吗啡”这两个字,我心里有点发紧,我还清楚的记得大家在北极那片罂粟花田经历了什么,要不是当时的黄雀带着纳洛芬这种解药,林哲宇恐怕因为吗啡中毒还沉睡在他的臆梦里。
“不过,这个剂量应当只是镇痛用的,看起来这里有人受过重伤或重病。”他晃了晃针管里残留的几滴液体,又取出那张食品包装纸:“这里很潮湿,纱布上的血液已经黑了,食物残渣才刚开始生霉不久,这也是一周内的。”
一周内,春生死了,有人流着血来到这里做过治疗,有人在这儿吃了顿饱饭。
我突然觉得自己昏迷过去的九天半特别特别浪费,如果我能早一周来到沙漠,哪里会有这么多疑问!
我看着林哲宇把满地垃圾收拾回去,猜想着到底是谁受了伤。会是熊皮巫女么?但我们队里没有注射器,就算这些东西都是从驿站拿到的,她一个巫医会精确的使用吗啡做镇痛药剂吗?
会是大掌柜的么?从2008年至今,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从昆仑进入了沙漠,给自己来了一针,却不给包括自己老婆在内的任何人报信吗?
会是春生么?他是怎么死的?会是那个抢走了骆驼的疯子么?他是哪个部队的?
这只垃圾箱所包含的信息量让人晕头转向,找不到突破口。林哲宇一开始就关注垃圾箱,因为这东西按理说应该跟上头的电磁炉等生活用品放在一起。地下室里弄了个垃圾箱,就意味着有人长时间在地下室里过。
上面有那么大的空间足够人吃饭睡觉甚至打架,这发电机不是老式手摇的型号,也不需用专人盯着运作,那么有人来到这里吃东西疗伤,必然有他们的原因!
我苦思冥想了半天,心说不会是在“躲猫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