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不知从哪漂来的衣物由我头顶拂过,我恰好露出头来,那衣服被我顶在了肩膀上去!扭头一看,那是件很普通的格子衬衫,但上面有一大片好像难以洗净的污渍,我可不想帮取脑狂魔洗衣服,便随手一丢任由它继续漂远,抹了把面罩上的水珠,看见岸上的那两个人果然已经在收拾物资,为大门打开的那一霎那积极的做着准备了。
我再次把头埋进水中,底下的石板大门还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不是还有大半天的时间才会迎来风暴么,他们现在着什么急呢?
我不明所以的最后在水中瞥了两眼,看到除了人鱼之外,湖底似乎还存在着其他一动不动的黑影。我知道那不会是其他的人鱼尸骨了,便也没有留意,再次从水里冒出了头——
岸上的他们根本就无暇顾及我在做些什么,脸上的神色非常认真,岸上的箱子跟基地中的木箱一样巨大,只不过经过了几天的消耗,应该快要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了,如果没有风暴,没有小卷毛或者伍书喜的支援,就连他们也会被困死在这里。
取脑狂魔爬上木箱,从里面取出了两个氧气罐,看来他们像我猜测的一样,是打算从这里潜入更深一层的海洋当中的!
“好的,我们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外面的天还很亮,你自己小心,风暴来临的时候我们会去接你,发生什么意外的话用通讯器告诉我们……别害怕,我们就要到了。”
水中的告别以后,林医生的叮嘱由于信号延迟的原因刚刚到达我的耳朵里,我本来就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期待的心情大于惊恐,现在听到林医生这话便更加安心了。我刚要摘下头盔跟白舒洋讲话,又听到信号吱吱啦啦一阵紊乱,怪人似乎把头盔抢夺了过去,急速的补了一句:
“矮子,千万……千万不能在我接到你以前出事!”
虽然他们看不到,我还是重重的在头盔里点了点头,没什么好怕的了,在一起久了,我的命也变得很硬了吧!
一把头盔打开,外面闷热的空气就像刚揭开蒸笼一样扑了进来,在我的潜水镜上蒙起了浓浓的一层白雾!
外头还没变天呢,里面就已经热的不行了,要不是害怕门开以后我会控制不住的沉入海底而造成氧气不够用,我压根儿就不想摘下呼吸面罩——那样潮湿闷热的空气吸入肺里,让人没来由的感觉到烦躁啊!
我游回岸边犹豫着要不要讨好他们,一起帮忙收拾一下,转身却看到天上的彩虹已经变了:
它们在热力的作用下全部争先恐后的往上方拥挤在一起,脆弱的气泡简直要融化掉一样,但还得接二连三的被相邻的大气泡吞噬、合并,逐渐的,整个上空的千百个气泡融为一体,无数道彩虹也汇聚成了一个统一,这海洋中的小湖边儿看起来更像被安置在一片绚丽的天空下了。
作为彩虹之源的那个珊瑚肿瘤此刻明显的胀大了一倍之多,这是因为热胀冷缩吗?我不知道,但那儿喷出来的气体用肉眼都看得到热晕,如果凑近它似乎会被严重的烫伤。可是怎么还有绿色的植物缠绕其间,又不见任何损伤呢?
“过来,把地上的杂物收拾干净!”白舒洋从后面粗暴的抓了一把我的头发,我感觉到她对于这次石板门的开启也不是那么有把握的样子,“我不想让卷毛的人死在我的跟前,免得生出误会来。”
“好的,我来帮忙!”
我舒了口气,他们不会不管我,但是我嘴上那样说着,眼睛却在时不时的瞟着珊瑚肿瘤上的绿色植物,它们在高温中迅速的生长着,犹如一条条青色的小蛇一圈一圈勒紧了肿瘤,我一边担心着它们会不会被烫死,一边担心着肿瘤会不会就那样被挤爆,手中的动作不自觉的就慢了一些。
“专心做事,哪来那么多好奇心!”取脑狂魔趴在大木箱的边缘,居高临下的踢了我一脚,“那是‘海蛇藤’,那块珊瑚礁的内部和底部全生长着海蛇藤,没什么好看的了,再过不久,它们就会要了你的命!”
我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为了不耽误进程,我还是低下头来抓紧时间将瓶瓶罐罐、毛毯梳子之类的杂物统统塞回大箱子,我没敢问距离风暴来临应该还有些时间,为什么现在就着急慌忙的收拾好了一切。
这个问题并不一定需要白舒洋来回答了,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我走在岸边的珊瑚礁盘上,却踩出了一大片水花来——
湖水在不知不觉间变多了!
它们居然已经涌上了沿岸,悄无声息似乎还要继续增长!看着白舒洋和我们在龙洞涨水时如出一辙的在木板上捆着绳子、又系在了自己腰间的动作,我才醒悟过来:
湖水会持续上涨,至少会将这里的空间淹没一半,甚至完全吞没。岸上的大木箱即将在水中漂起,我们三个则要借着这个浮力保证在石板门开启的那一瞬间不被冲散!
终于是收拾完毕了所有物资,白舒洋跟取脑狂魔将两罐也是使用过的氧气罐背在肩上,半截小腿浸泡在了温热的湖水中,安静的等待着。
一言不发的等了好久,谁都没说话,我被他俩的谨慎搞的有一丝紧张,再看看那个肿瘤上的绿色植物,几乎覆盖了所有的珊瑚礁部分,它们还在向着肿瘤之上喷出彩虹的烟囱里深入着,似乎连彩虹都要被剪断了。
“气体快要改变了,彩虹消失以后就要使用面罩呼吸——如果你不想成为废人的话。”白舒洋的声音略有点哑,但还是很沉着冷静的提醒着我。
“你是说,这儿的空气很快就不含氧了?”
白舒洋看了我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回答道:“那植物是靠着‘氨’这种物质生存的,氨本身含有毒,如果不是海蛇藤在氨气刚一形成的时候就把它吸收分解掉,我在这儿呆了这么久,早就死了。你现在一呼一吸间所汲取的空气,就是它吃下氨以后排放出来的,所以别总盯着它疑惑了,感激吧。”
我突然觉得白舒洋的形容方法让我有种自己在呼吸那植物排泄物的恶心错觉,其实这样说倒是十分贴切,我们在陆地上汲取的空气,不也是要靠植物的光合作用排出吗?我吸吸鼻子,还是不太明白:“这么说,要保证这里可以有人类呼吸存活,就要保证这里生存着‘海蛇藤’那种植物,而且还得有提供海蛇藤进食的‘氨’喽?可这里的‘氨’是从哪里来的?”
“……你到底有没有常识,生物体死在海里,腐烂变质就会产生大量的毒氨,那具人鱼腐尸你都已经看到了,这里的空气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还是不懂吗?”
我有些惊讶,原来那具腐烂的尸体不光是看着能把人吓死,静静的呆在那儿化成枯骨的过程也会释放出毒氨来置人于死地啊?
但是怎么那么巧,白舒洋和取脑狂魔呆在这儿需要空气,恰好就捕捉到了一条处在腐烂之中,能够提供毒氨的好食材!
看腐烂的速度,这条人鱼根本也没落入他们手中多长的时间,那么在这之前,白舒洋他们是用什么腐烂的东西制造出毒氨,从而吸引那个叫做海蛇藤的植物来湖里进食,顺便回报给我们可供人类呼吸的氧气呢?
我心头一颤,想到了从湖中浮上来的时候,那件沾着一大块污渍的格子衬衫。现在的我怎么都觉得那其实是一大片从体内流出来的血迹了,白舒洋的船员就剩下了取脑狂魔一个,其他人呢?就算死,也得见着尸体吧,可这里没有看见其他尸体,白舒洋他俩又安然的度过了前些天的日子,这是不是就说明那个人无论死法是什么,最终都被泡在水里成为了氧气的交换物了。
我浮上来以前,在湖底看到的另外两个一动不动的黑影难道是……
我不敢去想了。
“小白,保险起见,先戴上面罩吧,箱子里还有几瓶备用的,应该足够了。”
取脑狂魔开口道,那道从小湖的对岸横跨到我们头顶的彩虹,就快要被那株奇怪的植物“剪”断了!
“再等等吧,省着点儿用,还不知道海底下有什么,也不知道扭蛋在他们手里坏了没有……”
扭蛋?那东西不是一种玩具吗?我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闷热的空气让我非常的烦躁,却生怕问多了人家会不耐烦的把我丢下。白舒洋一看我一副即将忍不住问出口却又死命憋着的挣扎模样,叹了口气,厌烦的摆手说道:
“别问了,别猜了,‘他们’,就是你所认为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