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雪，你还有什么未了心愿？”杨晟涵问。
韦净雪压低了头，脸贴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三天的夜里，她四处飘荡，已经听到下人们说起了赏珍宴上的事，她知道霜吟已经来到了这个麟王府里，小宝的身世之谜已经岌岌可危！
她似乎明白了柳怀袖那些日子以来那随波逐流的微笑究竟是何用意，柳怀袖那时总是摇着头对她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似乎在那笑容背后早已预料到了今日之事。她似乎早已明白小宝的身世是包不住火的纸，所以她不管不顾不问，任由她唆使小宝撒下弥天大谎，同样，也将会任由其他人来揭破真相。
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撒谎。
雨夜里，韦净雪俯在地上，低低地抽噎着。
杨晟涵听到了她的哭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无奈，但又纵容地轻声说道：“净雪，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不论你提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应下你。”
“奴妾不敢。”韦净雪痛苦地说道。
“但提无妨，那怕……那怕你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都会应下你。”
韦净雪娇躯一震，忍不住抬起一点头，抬眼看上去，只见杨晟涵这三日以来不修边幅，青色胡渣已显，整个脸颊都陷了下去，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眸像是蒙了尘一般，变得黯淡了。
“王爷……”她轻轻地唤着。
杨晟涵“嗯”了一声，似乎纵容。
她惶恐不安地揣测了杨晟涵的面容许久，终于，颤抖着，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去提：“奴妾想请王爷好好照顾小宝，就算王爷日后不喜欢他了，嫌弃他了，也请王爷能给小宝一份饭吃，一个屋子住，不要将小宝扔到大街上。他已经残废了。如果没有人照顾他，他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杨晟涵道：“会的。我会的。”
“谢王爷大恩大德！奴妾来世定做牛做马来回拨啊王爷今日的恩情！”韦净雪感激涕零，连忙磕了三个响头。
杨晟涵道：“小宝是不是我的儿子？”
韦净雪浑身一抖。趴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了。
杨晟涵合上眼，忧伤地叹着气，低低地道：“我只想求个明白。”
他就是那样子的人。他已经猜到了小宝的身世不是自己的儿子，他会念在与韦净雪过去的情分上，会把小宝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看待，好好地照顾他一生一世。
但是，他绝不愿意做一个糊涂鬼，不论真相如何。他愿意去承受。也不要被蒙蔽。
就像追查韦净雪的死一样，那日柳怀袖问他，如果最后的真相是麟王府里谁害死了韦净雪，那他是否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而又去杀死自己的另一个女人呢？
真相是那么的令人痛心，但他仍然选择去追求真相。
柳怀袖似乎是了解他的，所以许多事情瞒着他，但是却又在许多地方，对他坦诚而又直白。
雨仍在下，灵牌前的半柱香渐渐地燃尽了。
“小宝是您的亲生儿子。”
韦净雪终究不是柳怀袖。
“是吗？如此。那我便就放心了。”杨晟涵微微一笑，但是却没有多少的开心。
他问韦净雪：“过了今夜，你就要走了吗？”
韦净雪道：“是，今天已经是第七夜了。”
杨晟涵深沉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想说，你若是能找到袖儿的鬼魂，便来同我说一声呢。但是你要走了。”
韦净雪愧疚地道：“对不起，奴妾能帮王爷的实在太少。”
“你不去见见小宝吗？”
“不了。”
“为什么？小宝一直都想再见你一面。”
韦净雪苦涩一笑，道：“现在玉夫人已经是小宝的娘亲了，奴妾再去见小宝。只怕小宝会对奴妾再生多一点的牵挂。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见，有王爷和玉夫人照顾小宝，奴妾便就了无心愿了。”
杨晟涵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走？”
韦净雪道：“天亮时。王爷，奴妾瞧得出来你心里悲痛，奴妾愿意用最后的时间陪王爷过这一夜。”
“嗯……”
韦净雪跪在屋外，静静地陪了杨晟涵一整夜，在公鸡啼叫的第一声，她的身影便就消散了。
杨晟涵看着她消散，最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净雪……袖儿……小邪……”
他低低呢喃着这几个名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进内室里，当看到仍然静静躺在床上的柳怀袖，他的希望再一次地破灭！
他痛苦地闭上眼。
抚摸着柳怀袖的头发，他慢慢地蹲下来，凑在柳怀袖的耳边，轻声说道：“袖儿，别再调皮，你醒过来吧！我昨晚上一直、一直都不敢进来看看你。我一直都很想进来看看你起身了没有，但是又害怕你没有起来……袖儿……只要你醒过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服毒自尽，你要想走，我一定不拦你！袖儿，你醒过来呀……”
一声、一声的呼唤，始终没有将柳怀袖唤醒过来。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了。
皇甫睿说的三日时限快要过去了，今日就是第三日！
“袖儿，到了今晚亥时二刻，你再不醒来……再不醒来……”他痛苦地吞咽着口水，说道：“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只好请人来给你穿上寿衣，给你化死人妆，把你放进棺材里了！到时候，你想醒过来，都不能再醒过来了。”
柳怀袖是亥时二刻出事的，到了今晚上的亥时二刻，便就是真正地过去了三天三夜！
结果，到了亥时二刻，柳怀袖仍然是闭着眼的，连呼吸都没有。
而这个时刻，皇甫睿来了，带着睿王府的人马，将映月楼团团包围了。
“你来做什么？”杨晟涵问。
皇甫睿走进来，微笑着：“三哥，我与柳三姑娘斗了整整三年，她是一个怎么样子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我不相信她将所有的麻烦都抛给我之后，就这样白白地死去！今晚上，我会陪着你一起守着，直到她出殡、下葬为止！”
杨晟涵干干地笑了一声，道：“你随意吧。”
他又多熬了一个时辰，到了子时的时候，他终于信了——柳怀袖不会再醒过来了。
服毒的人，要是三天之内醒不过来，以后便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他无奈地叹息着。
梦姝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王爷，建昌寿财店的人在门外候了一个晚上了！”
杨晟涵道：“让他们进来吧。”
他死心了，也和建昌寿财店的人约好了时间给柳怀袖整理遗容，而如今，是该按照约定去做了。
建昌寿财店的人提着工具走了进来，刚对两位王爷行过见面礼，睿王府的人便就走上前去，将他们的身体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也将他们带来的东西来来回回检查了三遍。
杨晟涵看着他们检查，知道皇甫睿的用心是什么，于是无奈地摇头叹息：“袖儿不会再醒过来了。六弟，为何我觉得你比我更在乎袖儿是否能醒过来？”
皇甫睿冷冷笑着，不复两日前的轻松淡定：“那丫头将污水泼向我，我又岂能这么轻易地放她逃脱？她如此折损我的面子，这笔帐，我一定要她活着还回来！”
直到确认无误之后，才回到皇甫睿的面前复命：“睿王爷，都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毫无遗漏！他们没什么问题。”
皇甫睿狐疑地审视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毫无特别之处，这才道：“进去吧。”
“谢王爷。”建昌寿财店的人行礼拜谢后，便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内室里。这映月楼里里外外布满了卫兵，实在是让普通老百姓吓坏了。
等他们走进内室之后，皇甫睿招招手，召来一个卫兵，道：“去盯紧他们。”他不相信，柳怀袖就这样死去了，他不会放过任何柳怀袖能逃走的细节的，这一批寿财店的人，一定有问题！
“是。”那卫兵领命而去。
他藏在门外，捅破门纸，只见建昌寿财店的人走进去之后，先是点了三炷香对柳怀袖的身体拜了拜，对柳怀袖说道：“王妃，冒犯了。”接着把三炷香插在柳怀袖的头顶上。
寿财店的人把屏风搬了过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见柳怀袖身上穿的衣服一件一件抛到屏风上面上挂着，那亲兵脸一红，不敢冒犯柳怀袖的遗体，这才退回去跟皇甫睿复命。
等那偷窥的卫兵一走，寿财店的老板娘这才探头出去看了一看，发现没有人再注视屋内了，这才折回去，取了一点水，轻轻地洒在柳怀袖的脸上，轻轻唤道：“三小姐，你快醒来！”
听她的轻声呼唤，这三天三夜里不曾睁开眼的人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会被砸砖吗？韦净雪最后还是选择了欺骗老杨……其实本来想写韦净雪爽快承认小宝的身世的，但素……改了。顶锅盖，遁！）
-----------------------------------END&CONTINE(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