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平常的话,白月睡觉可是出了名的易于惊醒,几乎天天晚上都在半夜三更爬起来,抱着膝盖托着腮坐一阵,然后才在白越的连哄带骗下变回原型,重新缩回去。
只是这一回,实在是太困了,况且还有让皮肤麻麻酥酥的阳光照着,一旦睡着就醒不来,不由自主地就想睡个昏天黑地。
直到太阳的方向换了一边,身上的亮处变成阴影,阴影开始反射阳光的时候,小少年的眉头才蹙了蹙,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隙。
前提还是感觉到了手脚上好像有人在动,要不然说不定白月这会儿还醒不过来。
然后两对狐狸的眼睛就对在了一起,瞳孔里互相倒影出对方的影子。
“……”
一睁眼睛就在面前看到张脸,虽然模样很有小少年的帅气,可对于一只刚睡醒的狐狸来说,无论面前突然出现的是什么东西,都同样惊悚。
下意识地差点就一巴掌扇就过去……哦,千万不行,这可是白越呀。
于是乎掌心在离白越脸只剩一咪咪的位置停下,然后伴随着小孩的歉意笑缓缓收回。
然后白月眨眨眼睛,扭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再看看白越手脚的位置,最后又重新把目光转回到面前的人身上定住。
小孩神情和语气很是迷惑:“哥,你是在干什么?”
戏演得真不错,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东西,居然还能问得这样无辜。
为了方便和舒服,此时的白越正面对面地侧躺在小少年前边,手上的灵力缓缓地输出着,一丝一缕包裹起白月受伤的左臂,而眼神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月的小腿看。
“这东西是怎么不取下来?”眼神瞥了瞥白月的小腿,白越也懒得去管小孩是不是影帝,单刀直入,直切主题。
两只狐狸的衣服到现在都还没有换过,都是蹲大牢时,拨云宗倾力提供的仅供蔽体货,由于布料不够,光溜溜的小臂和小腿都是裸/露出来的,细细长长,在阳光下看得真切。
而就在白月的右小腿上,黑色的精铁环明晃晃地固定着,在阳光下反射出白炽的光芒,分外刺眼。
“唔……可能是带了太久了吧?”勉力支起上半身,指头从冰凉的精铁上划过,白月淡定地道:“一时解下来反而不习惯,所以懒得拿下来了算是留个纪念,呐?”
出乎白越意料,小孩耸耸肩膀,坦白得毫无心理负担,没有一点做坏事被发现之后的自觉。
“呃……”
突然觉得胸口有点堵,本来还想着是不是因为受了伤够不着,所以才一时取不下来,也许需要他帮忙取的白越一愣,什么想法全部都被噎进肚子里。
所以说,这小孩,八成是脑子有坑。
就一般人的而言话,对于困了自己很多年的东西,早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了吧。至少对于白越而言,虽然那个石室也只是把他关了几个月,但是他也再也不想见到那个牢狱第二次。
妥妥的都被划分进黑历史里。
可是这小孩……而且脸儿还不红不白的,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孩子你真没考虑过这东西是什么吗……
还没想明白呢,白越就猛然感觉到手上的灵力一松动,再回头看去,发现是白月主动把手从灵力团中抽了出来。没有了供给的目标,灵力团中的灵力没头没脑地骚动了一阵,随即就慢慢消散开来。
“哥。”这声有点麻酥酥的。
一反刚才对自己无所谓的神态,白月主动把脸凑了来,近了,又近了,温热的气流吐到某人脸上,荡漾开来。“我说过可以自己恢复的,天赋幻阵的消耗我也清楚,哥自己……灵力都还很不足吧?”就这样还乱放治愈术,不怕灵力枯竭而死吗?
哥哥啊,您真是把灵力当成大白菜了哇!
大白菜也是要灵石买的!
出乎白越的意料,这次小孩的表情好像很认真,脸崩得紧紧的,被阳光一照,居然显得格外地令人怜惜。
可能是已经养成天性了,白月的语气还是很平缓,即使说出来是担心的话,听起来也像是漠不关心的纯建议。只是已经和小孩一起呆了几个月,白越自认为也基本摸清楚对方的性格了,其中某些语气的变化……唉,总之很奇妙的。
对于一个从里到外都略为冰块,连自己都有点漠不关心的小孩而言,这样对他人急切的担忧,真不多见。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奇怪吧,为什么呢。
然而,一直被白月这么死死盯住,莫名的白越就觉得心里发麻,缩回手的同时转头望天,答应得含糊不清:“知道了。”
今天的天气真美丽。
虽然不知不觉的话题好像就歪了不过也不管了,以三只妖怪现在的处境来看,相处的时间还会很漫长,三观教育之类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况且现在来看,白月不是已经知道关心别人了吗?
这可真是个良好的开端,值得鼓励发扬。
小孩受了这么多苦,又没有父母的引导,性格有点扭曲变态白越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他也很坚信,只要他一点点的加以纠正,总有一天这孩子能变成一只乖巧的三观端正的好妖兽。
尤其是要爱笑,多好看那。
砸吧砸吧嘴,白越有点小私心地在计划里加上了这么一笔,还特意打上了几个圈圈,当做着重符号。
三只妖怪都就没什么亲人,刚从大牢里逃出来,也没什么长远的计划,所以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几只大概是要待在一起。
自以为想通了,白越自以为是地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也重了不少。环顾一遍周围密密麻麻的树木,又瞅了瞅依旧盘成一个毛茸茸皮球的阿茗,白越无奈地笑了笑,笑容里也带了那么一点点小歉意在里面。
一路上的各种辅助不要钱一样砸过来,其中的灵力消耗只能用恐怖来形容。指不准在三只妖怪里,灵力消耗最严重的不是白月也不是他,而是依旧没醒过来迹象的阿茗。
“抱歉了。”
感受了下阿茗修炼的气息,估摸着妖丹期也有着足够的威慑力,应该在森林外围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不长眼,敢来偷袭一只妖丹的白狼。于是白越摸摸鼻子,脚尖一转,反身对着地上侧躺着的白月伸出手来,尽量阳光大哥哥模样地笑:
“嘛,一直这样躺着也不行的把,拉着我的手,站起来,就在空地这里逛逛。”至少也得活动活动筋骨才能更快恢复不是?
背着光,对着地上的孩子伸出手来,别的不说,至少在视觉效果上很是不错。
阳光很是夺目,于此同时带来的就是灰黑的阴影,大块大块的灰阶在白越的身体上交叉重合,在脸的边缘留下一抹明亮的颜色,对比鲜明。
好像挺可靠,仅限表面。
“……”白月失神了片刻,随后听话地伸出手来,右手摸上了白越的手心,冰凉。
可能是由于身体虚弱,白月的手一直就是热不起来,无论天气怎样,都是冰凉冰凉的,没有温度。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小孩一直很喜欢摸白越的手,也喜欢把手贴在阿茗的身上——虽然后者常常会被冰到,嚎着跳开。
和阿茗恰恰相反,对于牵手这种亲密的举动,某个正太控却是来者不拒,因此很讨冷手小孩的喜欢。
“唔!”
然而当下全身还无力着,站起来这种事对于白月来说可能还有点困难,起身的同时一个没站稳,顿时就是脚下一歪,差点滑倒。
好在白越动作比较快,连忙迎了上去。然后。伴随着一声低低的惊呼,小孩的身体就整个地跌了过来,很准确地被白越一把抱住,搂在怀里。
还好,接住了,没摔着。唉,没伤着哪里吧?
“痛……”其他地方倒是没事,只是慌乱之中,小孩手脚一个乱蹬,一不小心就蹭到了左手手臂。
于是刺痛的感觉顿时传来,白月咬着牙,吸溜了一口冷气。
不过即使还惊慌着,痛着,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清楚。急促地呼吸了两下,白月开了口,闷闷的声音从白越的胸口处传过来:“哥,别箍了!”口鼻都被大力气勒在胸膛上,堵得严实。
起先还在欣喜没有摔着白月,然而经小孩这么一点拨,白越很快也发现了不妥当的地方。由于下意识地抱紧,此时白月的脸正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这疏忽得。
“对……对不起!”连忙慌慌张张放开手,然后呼吸困难的人就反了一边。
原因无它:逃出来一直都没来得及换,身上是犯人服嘛,它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布料。
两人的衣服都很薄,而且为了省布料,领口袖口都异常的低,几乎是开叉到了胸口。之前么,是因为担心白月没有注意到,可一旦等到两人站稳,某大狐狸顿时就发现,透过布块,湿湿热热的气流一股脑地全部冲了过来,冲暖了胸口冲昏了情绪,捎带着也把一颗心给冲乱个彻底。
咚咚咚,像怀里踹了一只小兔子。
还好,即使是心跳有些失常,白越也没有傻到忘记白月还站立不稳,在慌慌张张甩开手的同时,他好歹还记得换了一只手,一把牵住了小孩的手腕。
“哥也真是……”总算脱离熊抱,白月拍拍肩膀,小声抱怨。
想用左手擦擦脸,却突然想起左手还不好使,无奈之下只有把头扭开,咬住下嘴唇,脸上不知不觉地飞上一抹颜色。
而且下半句被刻意咽下去的感觉很不好,白月先是很不符合性格地咬咬牙跺跺脚,又张了张嘴,没说话,心里异样的感觉却倒腾上来。
什么和什么啊!可恶!这样的话,算不算是赤/果果的以大欺小?
那么迟早有一天全部都欺负回来!
小孩背地里暗搓搓地就握了拳。
白越这边不知道白月在动什么危险的念头,也完全没有注意到牵着的手稍稍地紧了紧。只是小孩张嘴时露出来的两只虎牙,顿时又把某人的心给戳中了,一箭红心透透穿,一射一个准。
撒娇脸红的乖巧正太简直不要太美好!
“走吧,哥不是说了要到处逛逛的吗?”见白越站在原地一直不开口,总算站稳了的白月长呼出一口气,又看了看地上的阿茗,有些闷闷地道:“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