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滋处心积虑,刚刚摆平了于慎行。
这边的王家屏却又抬了抬脚,似乎很有话要说。
“臣以为,革新的幅度还不够,既然处分门类丰富了,处分的规模也要相应放大,不如就把每个单位的半成的人作为处分对象?”这次出来劫道的是张四维,嘴巴上说的扩大,其实很可耻,明朝的官很少,京官更少,巅峰时期也不到两千人,半成也就是百分之五,刚好一百人,估计每个衙门口儿扔出几个绿皮青皮小官儿就完事儿了。
“或许可以每单位半成一……”
“哎,要有气魄,每单位半成二也是可以的嘛……”
“每单位半成三,这可是极限了……”
……
弄清楚状况的京官们积极踊跃,拼命打酱油刷脸,你一言我一语,双簧唱得很带感。
可惜,王家屏的脚步无可阻挡,他还是钻了出来言了,“臣以为张尚书等人所议甚好,臣对半成三的比率没有意见,不过,既然是京察,就不应局限在本部嘛,可以把京官全部拉通排序,半成三的顶格处分,也就是革职了事,那遣出京、降级、停职待勘等其他九个档次处分的比率,属于吏部职责,还需张尚书分别定夺。”
“臣为户部侍郎,非吏部职官,本不应置喙,只有个建议,顶格处分半成三,其他各个档次也不宜低于这个比率,但也不宜太多,以免招致物议,不如就半成四、半成五依次递增?”
张四维瞪着王家屏,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说得轻松,还不宜太多,依次递增,那增到最轻松的处分,留档记过这一级上,就得有百分之六点二,十个档次的加在一起,本次京察,老夫就要处分一半多的京官,恁娘,还要不要老夫活?
“王大人说笑了,本官的意思,是本次京察处分名额总数为京官员额的半成三”这个玩笑不能开,张四维紧急出来灭火。
“呃呃,原来如此”王家屏一脸的诧异,一脸的惋惜,“这幅度,这手趣÷阁,果然不同凡响,不知张尚书可还记得辽东弊案?”
卧了个大槽,左第一位的内阁辅大人张居正脸黑的跟锅底一样,老夫一句话都没说,朝老夫膝盖射箭是怎么回事?还特么有没有底线?
辽东弊案,李御姐捏着张居正的痛脚,达成了张居正羞耻的城下之盟,趁机处置了一大批杂七杂八的丑陋官僚,牵牵连连被落的官员不下两百人。
“王大人休得胡乱纠缠,辽东弊案处置两百余人,可是包含了辽东本地的贪腐官员,而且占据了十之六七,国家法度大计,岂能胡乱攀扯”张四维继续反驳,语气也很不好,他不放心任何人,必须得亲自经手,这事儿一不留神,以后他就四面树敌了。
“张尚书多心了,本官从不无的放矢,一地弊案,处置两百余人,堂堂京察,处分的员额却不满百,两相对比,张尚书,您最近礼佛了不成?就算要礼,也断断容不得你用国家法度,用国家大计来讨好卖乖”王家屏图穷匕见,大声斥责,声音洪亮,声振屋瓦,震慑人心。
“你,你,你放肆……”张四维老脸挂不住,开始用身份压人。
“怎么?张尚书意欲用国家法度来公报私仇不成?”王家屏毫不示弱,抗声回击,一句话顶得张四维五脏六腑都疼。
“咳咳,臣……”沈一贯刚迈出一步,又被打断了,只是这个打断的人,似乎也没想好要说啥,蘑菇了片刻,硬着头皮说道,“臣以为,王大人所言拉通排序,倒也可以,只是动辄处分五成京官,实在太过,不如就一成如何?”
“对对对,一成一,差不多就够数了……”
“一成二吧,免得被人说小气……”
“一成三,已经到了极限……”
……
酱油起哄党京官们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群群的扑上来把堂子弄得乌烟瘴气,跟个菜市场似的,王家屏凝聚起来的气势,顷刻荡然无存。
“诸位,处分已经定下了十个档次,还请注意体面”郑振声也出来吆喝了一嗓子。
叫唤得欢天喜地的众多京官,顿时面面相觑,这两个坑原来是特么连着的啊?
“张四维,郑大人和王大人说得都很在理,有辽东弊案在前,又有十个档次的处分在后,你说说看,处分比例怎么定法?”李御姐不耐烦了,直接让张四维给准话。
张四维一脸懵逼,得罪人的活儿,能不能不那么快想起我?咱是个墙头草,生存环境很恶劣的,求体谅啊。
“两成,真的不能再多了”太后了话,张四维只能吐血报数。
“臣不以为然,京察三年一次,大费周章定下十级处分,若无突破,贻笑大方”这次冒头儿的是御史王用汲,隆庆二年进士里混得最惨,但是最为刚直最为难缠的男人。
“谁说定了十级处分就要处分很多人的,岂有此理……”张四维很怒,脸皮也不要了,很想怒吼一声,你行,你上啊。
“够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李御姐强势压场,直接点名,“沈爱卿,本宫看你多次有话要说,直言无妨”
“臣以为,南洋水师副统领陈哲,立下大功,应重重赏赐,生员农某,义民董某、唐某三人,为大明海外拓土的英雄人物,感动大明上下,应立为楷模,大加褒奖”沈一贯有他独特的奏事方法,在这个硝烟四起的环境里,居然敢歪楼?
“啊……”“哦……”“嘶嘶……”
众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沈一贯素来代表林卓喉舌,大家都打起十万分精神,严阵以待,竟然搞个偏题,老实讲,你这样任性,很容易失去代言人光环你懂么?
“唔……诸卿可有看法?”李御姐顿了顿,有些哭笑不得,但这个话题显然也是林卓的伏趣÷阁,她不可能让它沉底。
“臣等无异议”张居正果断出列,搞一言堂,目光灼灼的盯着沈一贯,未知的危险最可怕,老夫倒要看你要卖什么药,“关于京察,还请沈大人直抒胸臆”
“关于京察嘛”沈一贯无耻地吊了吊胃口,然后扔出一记不要脸的甩锅大-法,“张四维尚书还有张瀚总宪的系列决策,触摸了下官的内心,下官不能赞成得更多”
一语出,风雷动。
文华殿十分安静,针落可闻。
张居正眼中凶光连闪,苹果肌不停跳动,搞了半天,你个贱人是在虚张声势?
张四维如丧考妣,行,林卓你个孽畜,都是老夫的决策,你们真行。
张瀚和潘晟等人长长叹息,耍阴招,吾等不如也。
张佳胤全程沉默,此刻也面无表情,只不过眉梢挑动,显然林卓的小花招儿,让他十分满意。
申时行险些失声笑出来,
“噗……嗯哼,也罢,就这样定下了,吵来吵去,吵得我脑门儿疼”李御姐的没好气,看上去很虚假,她慌不迭地拍板通过,“要是没别的事儿,今儿个就散了,张四维和张瀚两位尽快把京察方案做出来,都是些新东西,还是得有个拿主意掌总的,拿给……唔,就拿给申先生参详,尽快实行”
张四维已经哭不出来了,合着老夫背了个决策的黑锅,没有决断权?还要跟老申参详?
今天的老天,似乎格外的不长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