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之所以编了这么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故事,就是为了试探拉姆斯的反应。假如拉姆斯真跟犯罪集团一伙的话,他一定会急着去向组织告密,那么不论他是直接去该组织的秘密据点还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给组织传达信息,诺亚都能通过跟踪来发现这个组织的蛛丝马迹。
然而,在整个跟踪的过程中,拉姆斯并没跟任何人说过话,甚至没有停下来做任何不同寻常的举动,而是径直带着诺亚来到了一个完全出乎诺亚意料的地方——乌鲁镇治安厅。
这家伙来这里做什么?
诺亚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纳闷地盯着拉姆斯,见他跟门口的卫兵说了两句话,不大一会儿,刚才逮捕了黑姆的卫兵队长走了出来。
“我正有事找你,没想到你先找来了。”卫兵队长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问你!”拉姆斯焦急地说道。
卫兵队长四下里瞅了两眼,发现没什么人在留意他们,这才冲拉姆斯努了努嘴,带着拉姆斯进入了治安厅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
“你先说吧,你有什么事?”卫兵队长点燃了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问道。
“我刚才听人说……”拉姆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仍逃不过诺亚超凡听觉的捕捉,“黑姆有可能会被执行死刑!这是真的吗?”
卫兵队长一愣,皱着眉头问道:“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你就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有这种可能?”
“这个嘛……”卫兵队长咂了咂嘴,显得有些犹豫。
“果然是真的吗?!”拉姆斯勃然大怒,双手使劲揪着卫兵队长的衣袖,“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嫁祸给黑姆,你们保证不会伤他性命!最多只是让他吃点苦头而已!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不是我们变卦了!”卫兵队长一把甩开拉姆斯的手,不耐烦地说道,“公开死刑当然是不可能的,说白了他只是偷窃灵兽之罪,根本罪不至死。只不过……莫里斯大人不想轻易放过他,有可能会下黑手。你也知道,莫里斯大人想杀的人……就算是我们镇卫队也是保护不了的。”卫兵队长说罢,无奈地发出了一声长叹。
“莫里斯……大人……”听到这个名字,拉姆斯突然变得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仿佛黑姆冤死狱中已经成为了定局。
“当然了,如果你真心想救黑姆的命,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卫兵队长转着眼珠,目光中绽放着狡猾的色彩。
听到这句话,拉姆斯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赶忙瞪大眼睛问道:“要我怎么做?!”
“其实,只要你能哄莫里斯大人高兴,让他得到他梦寐以求之物——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我想他就不会在乎黑姆之前对他所做的那些冒犯之事了。”卫兵队长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拉姆斯,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样。
拉姆斯呆住了,他默默地凝视着地面,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兵队长见状,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然后拍了拍拉姆斯的肩膀,“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但是要快,万一莫里斯大人提前动了手,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行了,我还有事要忙,你考虑好了再来找我。”
说罢,卫兵队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拉姆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小巷子里,不知在做着怎样的心理斗争。
“所以说……黑姆果真是被栽赃陷害的吗?”
正当拉姆斯埋头沉思之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了他一大跳。
“什么人?!”
拉姆斯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来,发现刚才请自己吃饭的“少爷”诺亚正抱着双臂靠在不远处的墙边冷冰冰地盯着他。
“拉姆斯·奎丁,你和那个卫兵队长才是偷窃了灵兽的罪魁祸首吗?你们究竟要拿灵兽来做什么?果然是改造成生物兵器?”诺亚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看的拉姆斯浑身直发毛。
“你究竟是……什么人?”拉姆斯颤声问道。
“圣科洛斯观察者特别行动队。”诺亚将自己的酿酒师资格证在空中晃了一下,拉姆斯并没能看清,“我是负责调查本次‘大范围灵兽失踪事件’的专员。如果你愿意配合我的调查,或许还能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冤……冤枉啊!探长!”拉姆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惶恐万分地说道:“我敢向阿塔斯发誓!我跟你所说的那个犯罪组织可没有任何关系啊!我压根不知道灵兽还能被改造成生物兵器……”
“空口无凭。”诺亚装好酿酒师资格证,冷着脸走到拉姆斯面前,“你可是当天夜里唯一的目击者,是最了解现场情况的人,如果你没有参与灵兽的盗窃行动……为什么不把盗窃者供出来?不把当晚发生的事实说清楚?反而要栽赃陷害黑姆?”
“不是我隐瞒事实,而是……没人信我说的事实啊!探长!”说起此事,拉姆斯的眼圈都红了起来,“我一开始就实话实说了,但他们都说我在撒谎!还……还对我用刑!”拉姆斯拉起袖子,干巴巴的皮肤上仍清晰可见一道道血印。
看到拉姆斯可怜兮兮的样子,诺亚轻叹了一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那你说说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姆斯拍了拍腿上的土,擦了把眼角的泪痕,沉吟了片刻说道:“其实往常我值夜班的时候经常打瞌睡的,但不知为什么那天晚上却精神很好,在院子里多转了两圈,还给那只狼喂了两片肉,一直都没发现什么异常。结果到了后半夜,那只狼突然开始怪叫起来,还拼命地喷火烧笼子,我本想吓唬吓唬它,让它安静一点,但没想到……”拉姆斯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恐惧,“它就像你说的那样……变……变异了!变得十分可怕!吓得我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它很快就把笼子撞开了,用自己的力量撞开了!然后两下就跳出围墙不见了!至始至终我都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出现,更别说偷窃狼的犯人了!”
拉姆斯说话的时候,诺亚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但没找到任何撒谎的迹象;而且,拉姆斯所形容的狼破笼而出的场景也跟诺亚做出的推测一致,恐怕他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说假话。
诺亚这就纳闷了,心说连最近距离的目击者都没看到窃贼,难道荧光狼真是凭借自己的能力逃走的?
“你说的情况我了解了,我相信你没有撒谎。”诺亚轻轻地拍了拍拉姆斯的肩膀,令拉姆斯大感快慰,“但是……你为什么要嫁祸给黑姆呢?据我观察,你们两个不像是有什么仇怨的样子啊——毕竟你这么关心他的死活。”
拉姆斯闻言,愧疚地耷拉着脑袋说道:“仇怨?怎么会有仇怨呢?黑姆他……可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诺亚愣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跟矮人有血缘关系的智族人,因为实在是太稀少了,“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这些年来黑姆一直都很照顾我,无论什么事都帮我解决,对我来说已经像亲人一样了……”拉姆斯的目光中同时参杂着感激和愧疚之情,“所以说,若不是被逼无奈,我怎么会害他呢?”
“被逼?”诺亚回想起了卫兵队长的阴险嘴脸,“难道是那个卫兵队长?”
拉姆斯点了点头,突然一把抓住诺亚的胳膊哀求道:“探长!你肯定有很大的权力吧?你能不能帮帮黑姆?把他从监狱里放出来?我想卫兵队长马拉克不敢跟你做对的!他最怕有权有势的人了!”
“我不敢保证。你可以先把事情经过说清楚,我再看有没有办法。”
拉姆斯见可能有戏,赶忙说道:“好好好,是这样的……黑姆十分喜欢昆虫,所以我们用他的宝贝水晶作为诱饵埋在土里,打算抓一只稀有的雷天牛。”
“所以那枚水晶果然是黑姆的了?”诺亚想起了早些时候看到的那枚散发着棕色光芒的金字塔形水晶,据卫兵队长马拉克所说,那是黑姆用赃款买来的。
“那当然了,自从我认识黑姆的时候他就有那块水晶了!我可以证明他的清白!”拉姆斯赶忙说道。
“但你却证明了他有罪……你继续说吧。”
拉姆斯老脸一红,叹了口气继续道:“今天早上,我受黑姆所托去看雷天牛有没有被水晶吸引来,结果被马拉克发现了。他一直逼问我水晶的来历,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交待就按照偷窃罪论处,我只好告诉他那个水晶是黑姆的。结果马拉克想了一会儿,又让我用这个水晶栽赃黑姆,我不同意,他就说灵兽失踪案的罪要我来顶,进了监狱还要对我用鞭刑……你说我这么大年纪,哪能受得了那种折磨?如果真进了监狱肯定就出不来了。所以我头脑一糊涂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个卫兵队长……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算计黑姆?”诺亚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黑姆总坏他们的事,他们就想让黑姆吃点苦头……”
“‘他们’指的是……”
“马拉克和奇蒙·莫里斯。”
“奇蒙·莫里斯……就是丢失灵兽的那个恶霸贵族?”
“没错……他在镇上横行霸道,黑姆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所以处处跟他对着干。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结上了梁子……”
这一下诺亚算是彻底明白了,目前为止他所了解到的一切跟本案有关的人员——拉姆斯,黑姆,马拉克和奇蒙实际上全都跟丢失灵兽一事没有任何关联,灵兽失踪的原因是一个谁也无法解开的谜团,只不过这个谜团成为了马拉克和奇蒙用来报复黑姆的工具。
“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我相信你和黑姆是无辜的,我也会将这一情况向上级反应。”诺亚淡淡地说道,“至于救黑姆出来的事……很抱歉,由于指挥系统有别,我恐怕爱莫能助。而且,既然是你害他进的监狱,你就自己想办法把他救出来。那个卫兵队长不是说了吗?只要你能满足那位莫里斯大人的要求黑姆就不会有事,所以你不妨考虑考虑如何哄这个莫里斯大人开心吧。”
拉姆斯听到这句话,露出了一个令诺亚印象深刻的神情。诺亚起初以为那只是绝望,后来才知道里面还包含着孤注一掷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