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春暖花开,在太行山中已有大半年的谢神策,在如今已经发展到三万余人的华夏城中,进行着紧张而又规律的军事训练。
华夏城组建的这支铁旗军,人数不多,不过万人。骑兵、步兵以及弓箭兵各占比例,组合进退,颇有章法。
在华夏城的西北角,有一座全封闭的作坊,把手极严,私自闯入者一次警告未有退出,便格杀勿论,有人猜测这里是什么炼丹的地方,也有人说这里面堆积着无数的金银财宝......总之人们猜测万千,这里面到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就是了。
外人不知道的是,这里面,有着谢家在阳州城时候几乎一半的研究成果,以及炮兵营搬到西北之后,改进后的将近四成新型炸药,和十余门铜炮。
重达数千斤的铜炮,并非是从遥远的西北依靠人马畜力运送,而是从秘密渠道运送来材料,就地浇铸的。是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缇骑不会知道,就是华夏城里的绝大多数人,也都不知道。
“我们是兵,他们也是兵,怎么他们可以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训练?”
“谁知道呢?这是主公的意思,谁知道主公在想什么呢?”
“怕是亲兵了,主公是人杰,要些好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熊三侯五,你们又在嘀咕什么呢!再鬼鬼鬼鬼祟祟就拉出扫茅坑!”
“嘿,营长.......”
已经脱去袄子的谢神策,此时坐在透着阳光的窗前,查看情报。
“燕人......十万大军,几乎没有多少损失,战力完整,司马弼手中的十余万叛军,精锐战力倒也没有太大的折损.......冀州,是守不住啦。”
......
自去年雨季大雨过后,燕人与司马弼发动了数次强大的攻势,不过成效不尽如人意。不仅钉在司马弼与燕人背后的钉子冀州一直没能拔出,反而因为冀州,大大拖累了进攻的速度。被焊在冀州城下额羽花亭以及数千白马精骑不得南下,真正制约了北方军叛军的发挥。
另一边,燕人虽然一直借此养兵练兵,但毕竟时间过长,空耗钱粮,损失极大,其内部也有了分歧。以大太子慕容城为首的幽州范阳铁骑以为,绕过冀州先打邯郸为上策,但被“理应配合司马弼先下冀州再攻聊城为上”的反对声音阻挠,故而迟迟不得动作。
司马弼是真正的心急如焚。借着去年雨季水灾的机会,好好的整顿了内部的北方军叛军,此时已经相当统一了,极个别偶尔不对眼的大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挑刺,真是北方军能够横戈击四方的时候,却被一个小小的冀州城所阻,实在让人恼火的很。
而让司马弼恼火的各种原因当中,燕国来推卸责任并且趁机索要好处的官员日夜骚扰,也让他心情极为糟糕。
目前离不了燕人,司马弼心里暴怒,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只是这样一来,明明愤怒却还要笑脸相对,让习惯了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司马大将军更感憋屈。
与此同时,尚在苦苦支撑的冀州城,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眼看奄奄一息似乎下一波攻击就能将其淹没,却总能坚挺的熬到最后,每一次都是惨胜,却是次次不死。
坚守已经一年了,冀州城的人口已经锐减到不到五万,这个数字,还比不上上一次晋燕大战时雨季淹死的人数。
城中的砖石建筑已经被拆掉了将近四成,其中一部分作为投石机的石弹,另一部分则作为修补城墙的材料所用。就连木质房屋也因为冬季取暖需要拆去了许多。此时城南一片,完好的建筑已经所剩不多了,要不多因为人口大量的减少,还无法安置无家的百姓。
所幸的是,城中的粮食还能勉强维持,城中吃人肉以及易子而食的情形还未出现,也还保存了大约一百五十匹的战马。
郭费已经瘦了整整一圈,一年以前穿在身上颇为英武挺拔的铠甲,此时经过多次的修补,穿在身上就像挂起来的一样,有些空荡荡。
冀州被包围了,但是郭费知道,对面的叛军与燕人的包围并未尽全力。至少如果封锁的足够死,那城外是一粒粮食也进不来的。别看冀州还有一战之力,但兵源的严重不足,将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成为严重削弱他们战力的最主要因素。
郭费手中的能战之人尚且过万,但这一万人有几个不带伤?一万人死一个,都没办法再补充。
郭费不是没想过从百姓中抓丁,但一来此时还未到最危险的时候,这样的举动做早了人心不稳。二来他也不完全信任那些毫无作战能力与经验的百姓。将冀州最后的屏障——城墙交给他们,郭费完全没有信心。他不敢冒险。
心里很明白很清楚的郭费知道,眼下还算不上冀州最困难的时候,于是只能一边精打细算,一面在百姓中吸收身高力大的青年壮年,组成预备役士兵,发放一定的粮食作为补贴,定时做一些简单的军事训练。
这种情况下,安抚民心以及安排作战计划,就成了郭费的所有。这两样事情,是会吧一般人压死的。
信号郭费不是一个人,他只需要负责调兵遣将就好了,一应的后勤以及琐事杂事,都有从城外进来的人帮助处理。
傍晚时分,刚下过雨的天空一片湛蓝,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漫天的星斗,那是冀州城里唯一的壮景。
郭费很喜欢这样的傍晚,在这里偶的城墙上,他能知道一天即将结束,也能在晚上沉浸在星海之中,说不定还能做个好梦,同时对明天或许还能有意思期待。
有期待不是好的么?
是的,郭费一个粗人,也能明白其中的好。
只是......
冀州确实......能守一天是一天吧。
万一守不住,那......能跑就跑吧。
毕竟城中还有郭费极力保存下来的一百多匹战马。只是......不可能甘心,难道真的要像那个小子说的那样,打不过就跑,到时候去他那里容身?
郭费笑了笑,真要是打不赢还不死,到时候出去,去山东道不是更好?晋都的封赏虽然不能直接传到冀州,但郭费也听到了风声,据说只要郭费能守住冀州,届时叛逆退去,他就是万户侯,即便不成,只要能回来,那也是千户候。
什么是千户候?除了食邑户数要少,爵位是一概不少的。谢家是侯爵,之前的大晋第一等豪阀,不也才食邑阳州城,坐享六千户么?
三月底,一直担任攻城主力的北方军开始撤离,白马精骑与铁鹞子退出战场,取代刘舜仁的步兵统领包孝何则留了下来配合燕军。到四月上旬,八千幽州铁骑出现在城下,领头的是五百黑袍裹黑甲的黑浮都。
也不知道燕人与北方军达成了什么协议,司马弼抽身,燕人接手,慕容城亲自过来了。
随后,是真正的黑云压城。
四月下旬,冀州城在慕容城近乎疯狂的进攻当中,城墙四面倒塌。
四月底,冀州城破。
近万士兵被坑杀,数万百姓遭兵锋切割,郭费一家老小皆被斩首,仅有一个十岁的儿子被郭费裹挟带走。随后,冀州城被慕容城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五月中旬,谢神策站在山岗上,望着在十余名谢家铁卫带领下的郭费,面色沉重。
与此同时,数万幽州铁骑呼啸而下,直下清河、临清,半月进军七百里,兵锋直至邯郸、聊城。
当军报向雪花一样飞到晋都的时候,慕容城刚刚打下邯郸。
于是天下震惊。
谢神策坐在书房,看着身上还绑着绷带,但已经能自由行走的郭费,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椅子,说道:“郭将军请坐。”
郭费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神策,也不说话,显得极为傲慢。谢神策身后的一名铁卫作势就要呵斥,被谢神策一个眼神制止。
“如果三年前,说郭将军会与司马大将军形同陌路,我是打死不信的,更不消说如今刀兵相向不共戴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咳,郭将军,我可以理解为狡兔死走狗烹么?”
郭费哼了一声,说道:“彼此彼此。”
谢神策看着郭费,扑哧一声笑了。他自然明白郭费说的什么意思,只是他与晋帝之间,本就是对立,郭费这样说自由道理,却也不算完全正确。
谢神策说道:“据我所知,晋都那边给郭将军开出的价码,可比我这什么都没有许诺的山里强啊,郭将军可否解释一下,为什么来我这里,而不是山里?”
郭费沉吟片刻,说道:“我知道,回去的话,我就会被送到晋都,当做一块牌匾被保护起来,封一个荣耀至极荫及子孙的大官,然后就在晋都老死。当然,也有可能会在晋都被攻破的时候,为人所杀。”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我这辈子,都将不会出现在战场上......如果真是那样,郭家一家老小的仇,我郭费这辈子,都不可能报的了。”
“我是有私心的。不然当初不会与大......司马弼有间隙,也就不会有如今的下场。我视他如伯乐,敬他如父,却有这样一个结果,我不甘心,我要报仇。”
“晋都能给我荣华富贵,也能给我无声的死亡,那都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来了这里。”
谢神策问道:“你就能确定我这里有你想要的?”谢神策
“不会更差了。”
“既然如此......”谢神策说道:“郭将军,华夏城,欢迎你。”
(PS:铁旗军,是因为这本书一开始的名字,就叫铁旗,后来改的。当初的设定,就是会有一支叫铁旗的军队,然后.......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