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第一章!晚上一章可能比较迟,总之在十二点之前啦!)
夕阳下,一个面容粗粝的黑胖子对着一帮庄稼汉指手画脚,谢神策甚至能看清从那黑胖子口中喷出的唾沫,给他硕大的脑袋蒙上了一层光晕。
窦村的人一次性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的粮食,只能苦苦哀求。
武大官人自然不会被这些人的悲哀打动,于是在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冷笑道:“交不出来?哼哼,没有粮食还可以交银子!没有银子不是还有田地吗?”
索要田产?窦友德哪能不明白武大官人的意思,事实上从前两年开始,曾三叔成为保甲之后,就一直在为武大官人做这件事情,而且成效卓著。如今村里的这里块地,绝大部分都已经成为了武家的财产。
他自家的田地已经卖掉了大半,虽然过得艰苦,但好歹还有自己的田产,所以窦良才可以参加陌刀军的选拔。然而如果要将剩下的地拿来抵押,他就彻底的沦为了佃户。没有田产,窦良自然不可能被选中。
所以这最后的几亩地,绝对不能卖!
“怎么,窦友德,舍不得那一亩三分薄皮地啊?舍不得你逞什么能?你不是仗着背后有人敢对本大官人的家仆下手么?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然而也不是没有商量......”武大官人看着窦友德,嘿然说道:“如果你家愿意出人到我家为仆,自然可以抵消几年的租子。”
窦友德皱紧了眉头,沉默良久,最终说道:“窦友德愿意到大官人府上任劳任怨。”
窦红线大惊,喊道:“阿爷不要啊!谁知道去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谢神策皱了皱眉头,心想终于说道正题了么?
果然,武大官人厌恶的说道:“本大官人还缺了你这样一个卖力气的?府上缺的是丫鬟,我看你家线娘就不错,要是进了我武家的大门......保证吃香的喝辣的!”
窦友德猛然瞪大了眼睛,因为愤怒,所以双目赤红。
武大官人吓了一跳,向后撤了几步叫道:“你别不识好歹!多少人想进还进不来呢!你家线娘要是干得好,我免你五年的租子!”
“我家线娘是不会到你府上为奴为婢的!”
线娘此时也明白了武大官人的意思,中年妇女更是了然。
当丫鬟,说得好听而已,还不是为奴为婢。作为卖身的仆役,就算是被主家侵犯了,也没能力申诉。多少先例摆在眼前,漂亮姑娘进了深宅大院,不是沦为玩物就是凄惨死去,个中内幕,就是他们这些穷苦百姓也知道一些。
因为知道里面的肮脏,更因为知道武大官人的人品,他对线娘早有垂涎,所以窦友德夫妇决然不会同意。
曾宝儿一听,心下一惊。
她知道大官人对窦村的几个女子一直不死心,尤其是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小姑子的窦红线,所以她在听到武大官人说要收窦红线进府为婢的时候,就心生警兆。
论姿色,她自然是抵不过青春动人的窦红线,况且自己已经委身武大官人多年,早就被他玩腻了,虽然在后院之中,自己的地位还算牢固。但如果窦红线来了,被大官人收入房中,那还会有她的位置么?
自然不会再有。她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当年仗着年轻漂亮,斗败了多少人,才有今天的地位。
而且对于来之不易的富贵,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她更是清楚得很。被随意玩弄,甚至是陪酒......她都忍下来了。因为她的身体能为大官人带来好处,所以虽然过得辛苦,但是日常的吃穿用度,在武家是最豪华的。
然而这一切,很可能会因为窦红线而终结。因为窦红线不仅漂亮,而且还聪明。
所以她突然觉得不安了。原来大官人亲自前来,主要目的竟然是为了这个贱人!
随即她生出一股不甘与悲凉来。自己的父亲放弃了所有尊严,在帮他逼迫乡亲们卖田卖地,背负了多少骂名,她一家人遭受了多少非议,被多少乡亲臭骂,才换来了如今的局面,而他却乘着这个机会,给自己讨小妾!
真当我们就是人人可欺的蝼蚁么!
然而当武大官人丢过来一个眼神之后,她瞬间换上了一副迎合的笑脸,走上前说道:“我说窦大叔,线娘进武家为婢又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情。不说大官人免你五年租子,就是线娘也不会再跟着你们受苦受累。一个姑娘家家的,难道不应该过过普通人的生活么?”
“再说了,大官人免了你们的租子,窦良哥军中的申请不就有指望了么?一旦窦良哥成为了陌刀军一员,那你窦家还不就发达了?将来窦良哥娶妻生子升官发财,岂不是光宗耀祖?就是豆子也能有好出路。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再看看我,宝儿有幸成为了大官人的侍妾,如今过得多好?爹爹成了保甲,两个兄弟也在城里生活,可算是吧苦日子熬出头了。”
“这么难得的机会,就不珍惜?成与不成,就在窦大叔你一念之间,可两相结果,却是天上地下。大叔三思啊。”
此言一出,老人与窦家夫妇都陷入了沉思,窦红线因为愤怒与羞耻而颤抖了起来。
不同意,家里将丧失一切。卖身,向曾宝儿一样,为了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成为那人的玩物,就能换一家太平,甚至是富贵,这个对比反差太大,或者说诱惑太大,她不知道父母能不能抵挡的住。
然而不管窦氏夫妇能不能抵挡住诱惑,总之有几人是抵挡不住了。
“大官人,我家小女才十四岁,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服侍大官人?”
“大官人,我家也有啊......”
“小女知书达理很会服侍人的!”
听着这些人的自告奋勇,要将自家女儿卖与人为奴为婢,窦氏夫妇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窦红线颤抖的更厉害了。
武大官人得意的笑了。曾宝儿也笑的很开心。
然而谢神策发现,曾宝儿的笑,总有股怨毒在其中。
太子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放松,喟然叹道:“素有教化之称的江南郡,居然是这幅模样,王法何在,朝廷颜面何在?一个恶霸,便肆意恃强凌弱至如斯境地,夺人田产,胁人妻女,真真是罪大恶极,当诛九族!”
谢神策正在感叹武大官人心理战术的运用得当,被太子这么一说,想了想说道:“至少有部分人还是好的。”
“好的?哪有什么好的?你不要为他们说好话啦!本宫现在算是明白了,我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在这里,我看到的一切,都是他们想让我看到的,他们不想然我看的,我就看不到。譬如说眼前的场景,有哪个敢拿出来让本宫看?都不敢的。”
“因为他们知道,让本宫知道了,他们的官帽子就保不住了。一件两件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十件八件呢?本宫回朝之后会不会参他们一本?父皇会不会夺了他们的官?有些人会不会趁机做文章?所以他们不敢的。”
太子看了一眼田那头的差役,然后继续说道:“你看看,为了强抢田地女人,甚至不惜勾结官府,这胆子,也是大到家了。哼哼,比本宫的单子都大!”
“他一个没有官身的商人,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请动官府,他的背后还有其他人。本宫要将他们全部拔出来!”
谢神策点头,心道这就才我想要的啊!
两人此时站在人后,众人只顾着窦友德与武大官人说话,注意力并不在这边。
窦友德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窦红线松了一口气。
于是武大官人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同意,那么按照规矩,交不齐租子,就把田契拿来!看到那边的官差没有?莫要逼本大官人用强!”
无论在什么时候,平头百姓对上官府差役,总是免不了惶恐,眼见武大官人就要让人将那边的差役请过来,窦友德慌了,不惜下跪哀求道:“求大官人高抬贵手啊!我窦家愿意为大官人做牛做马,报答大官人大恩大德......”
窦家人瞬间哭成一团,然而武大官人今天来此,除了要狠狠折辱窦家,主要还是为了那几亩地,如今找到借口,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只在冷笑。而那名家丁已经开始走向了差役那边。
太子向谢神策回了个眼色,于是谢神策说道:“你们似乎忘了征询我的意见。”
谢神策的声音不大,但胜在有力,于是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武大官人带着浓浓的不屑啐道:“你是什么人,本大官人处理自家事情,轮得到你发表意见?”
谢神策笑道:“轮不到。但是本人对于大官人的做法,有些不喜。既然如此,本人便要管一管。”
武大官人冷笑道:“能怎么管?本大官人有晋律为凭证,那边还有官差要过来,你敢管?”
谢神策正色说道:“我只是非常讨厌你的作为。逼人交租,无异与让人家破人亡,如此丑恶行径,哪还能算我煌煌大晋的子民?我看你这个卑鄙小人做派恶心,心中愤怒,不得已要出手教训你一番。”
武大官人大怒道:“老子倒要看看,当着官差的面,你要怎么教训我!”
于是谢神策上前,然后毫无征兆的出手,在差役们紧张愤怒的呼喊声中将除了曾宝儿以外的所有人打翻在地。
为首的差役拔出腰刀对准了谢神策大吼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行凶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跟我们回衙门走一趟!”
谢神策抬起脚,将那把对着自己的刀踢飞,然后将十名差役全部打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