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政东回到宜蓝,传达完市委扩大会议的精神之后,苏东强主动留了下来,说道:
“陆书记,有点事情要给你汇报一下,前段时间我偶然间遇到一家叫华德的化工企业的老总,他们有意在西河投资建设一个四万吨级的元明粉生产基地……”
元明粉又名为无水硫酸纳,也就是俗称芒硝在高温去除结晶水后的产物,主要用于制水玻璃、玻璃、瓷釉、纸浆、致冷混合剂、洗涤制品、干燥剂、染料稀释剂、分析化学试剂、医药品等。【高品质更新】
宜蓝在这方面储量挺丰富,但之前受制于交通,没有开发。
虽然苏东强之前没有和他通气,让陆政东觉得苏东强这人做事有点不爽利,但是既然现在有企业有意,陆政东自然也是愿意全力支持,于是说道:
“这是好事,如果能够引进来,那可是大好事一件。”
苏东强递给他一支烟,然后点起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才道:
“不过陆书记也知道,我们这样的穷乡僻壤,一般人都瞧不上,对方要价也很高……”
陆政东点点头:
“恩,说说看,对方都有些什么条件?”
“对方要求厂房一百五十亩的土地免费,到厂区的三通由县里负责,税收减免三年……”
陆政东沉吟了一下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们县里的条件摆在那里的,只要按照我们的建议选择厂址,这些条件不算很过分……”
陆政东也知道现在招商引资的行情,是县里求爷爷告奶奶,求着人家来,现在县里的土地根本就不值钱。一百五十亩土地按照工业用地来算,也就不到三百万,加上三通的费用不会超过四百万,真要是一四万吨产量的企业,一年的税收也就回来了。只要不涉及到移民搬迁,事情就好办。
苏东强摇摇头道:
“光是这个。倒是不犯难。关键是对方还要求合资,我们县里也必须要投入资金……”
陆政东笑了笑:
“这些人都是人精,想用我们的骨头来榨我们的油,其他的都好谈,这一点要注意……”
苏东强迟疑了一下道:
“对方是京城的企业,有恃无恐,傲气得很,根本就没有多少商量的余地,省里其他很多地方都在争取。特别是云雾市的东来县,也是非常积极,我能够争取到优先考虑我们宜蓝,这还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
陆政东听到苏东强讲是京城的企业,微微愣了一下。苏东强在京城还有点关系?不过旋即又想到,蛇有蛇道,鼠有鼠。各有各的道,他在京城有深厚的关系,苏东强有点关系也正常。陆政东旋即也明白了苏东强之前为什么对此事守口如瓶,想来也是不想让他分享自己的线。
苏东强见他专注的听着,又道:
“我们宜蓝也没有像样的宾馆,对方也不愿意在事情没有点眉目的时候到宜蓝来……”
陆政东点点头,对方不到宜蓝来,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宜蓝县没有像样的宾馆,而是端着架子,争取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获取更大的好处。
苏东强说着,沉吟了一下,问道:
“对方一负责人正在高塘,陆书记有没有兴趣见见?”
陆政东陆政东大体也明白苏东强的心思,现在谈得差不多了,他和对方有机会接触,但是接触不会很深,只是让他这个一把手躬身前往相迎,表示一下县里求贤若渴的姿态。
陆政东对苏东强的所谓关系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不过引进投资这是大局,既然苏东强请他出面,他也不好推拒,也就点头应承下来。
两个人商量了一番就出发直奔省城最好的西河宾馆,苏东强一番联系之后,陆政东终于见到了对方。
“这位是华德集团的副总兼投资部的经理范晓琳范总,这位是李兆德,李先生,这是我们的县委书记陆政东同志……”
范晓琳范总,三十多岁一风韵犹存的信*花少*妇,不算很漂亮,但胜在气质风韵尤佳,李兆德的身份,苏东强没有介绍,陆政东不得而知,不过李兆德年约四十,身高超过一米八,看着也是一成功人士的模样。
李兆德和范晓琳应该是一对,至于是夫妻还是情人,这就不好判断了。
“陆书记好年轻啊,没想到西河的领导还有这样的气魄……”
李先生和范晓琳显然对他如此年轻有些诧异,陆政东对这个没有任何头衔称谓的李先生关注的,微微一笑:
“李先生才是真有气度……”
寒暄片刻之后,一行人簇拥着进了餐厅,菜一道道上来了,菜品是中西合璧,估计也是考虑到客人的口味。
晚餐很是丰盛,苏东强见李先生没怎么动筷子,不由道:
“李先生,是不是菜品不和口味?”
李先生笑了一下道:
“看着这些菜,个个都像艺术品,下口确实一般啊。鹅肝垫底的法式面包太硬;芥末不大新鲜,铁板烧的牛肉太老……不过,说实话,西餐能做到这样的水平在内地也还算不错了,我在黔东省吃过一顿饭,那完全是业余水平,而且这里用餐环境还是不错……”
陆政东对西餐是外行,骆长松更是第一次吃西餐,完全是一无所知,不过,西河宾馆好歹也是四星级,却被说成这般不堪,宜蓝的几个人也都在猜测着这位李先生是何方神圣。
说话间,李先生的手机响了起来,李先生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以后,范晓琳低声问道:
“谁来的电话?”
李先生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
“邱爱民”。
范晓琳才一副释然的样子点点头:
“哦,原来是你于民叔叔的秘书。”
杨玉民,政协副主席,虽然算是退居二线的人物,但是也算是踏入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行列了。陆政东看到苏东强的脸色一凝,骆长松一愣——谁都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能够这么称呼的不是公子哥就是和杨玉民相熟的后生晚辈,总之来头不一般。
范晓琳似乎也无意隐瞒李先生的身份,说话之间就透出了李先生乃是一六十年代去世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开国将领的后代,这更是让骆长松肃然起敬。
对于李先生这样的人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陆政东倒也没有什么诧异的。现在这些公子哥都不像**年以前那么明目张胆了,想赚钱一般都不是自己出面搞公司之类的。而是找代理人。自己若隐若现的隐身在后,至于所做的项目也还属于散打阶段,看到什么赚钱就搞什么。
陆政东也不由看了李先生一眼,坐在桌上淡然的笑着,显得有点放荡不羁,举手投足之间很有些公子哥儿的慵懒和洒脱。
酒过三巡,范总也举起杯子道:
“我们集团在全国许多省市都有项目和投资,宜蓝县虽然比较偏远,但是最真诚、最到位。与你们宜蓝人交往轻松、愉快。”
这样的晚宴一般就是交流感情不会谈什么正事,但陆政东发现,比起李先生的风轻云淡,这个范晓琳不但很健谈,很有头脑。思路也很清晰,话说得好听,不着痕迹的把李兆德这张牌打得非常好。实际上在要价上丝毫都不让步,特别是在宜蓝出资一事上,丝毫都没有通融的余地。
虽然对方似乎来头不小,但这却让陆政东心里也不由暗自有些警惕,因为这些人绝不是什么活雷锋想着支援贫困山区的建设来了,这些人既然涉足其中,那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角色,这一次到宜蓝投资元明粉项目,凭什么赚钱?赚谁的钱?
如果是赚华德化工集团的钱,这和他陆政东没啥关系,可陆政东总觉得范晓琳在要求宜蓝先期按照华德投资的一点五倍配套投入资金,说是很多地方政府把企业一引进去就关门打狗,被搞怕了,所以是不得已而为之,可陆政东的想法就不一样了,整个项目的主动权却掌握在对方手里,那就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总给陆政东一种空手套白狼的感觉,这让陆政东不由自主的就进一步提高了警惕。
但由于陆政东并没有参与前期的接触和谈判,对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而且此事还在商谈之中,还有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讲什么,于是就相邀对方去宜蓝长滩去走一走看一看,实际上也就是再摸摸对方的底,再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
第二天,李先生和范晓琳一行也和陆政东等人到了宜蓝,先去参观了一番,陆政东和苏东强亲自将华德集团的人送到了宜蓝宾馆,也就是原来的县招,让常务副县长蒋以任陪同,两人就去处理手头的事务。
蒋以任刚刚把客人送进房间,就听到李兆德道:
“这就是你们县里最好的宾馆?太不卫生了,你看看,这是什么,还有这……”
李兆德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很恶心的样子指了指地上的地毯,说着又指了指门外,蒋以任低头一看,地毯显然是经过清洗过的,不过上有一个黑糊糊的痕迹,很像是血液干涸凝结而成,显然是没有洗干净,不过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蒋以任也知道就招待所这些服务员,能让床单被套干干净净就不错了,至于地毯上有点印记。这些在服务员眼里根本就不算啥……
而门外的东西就很明显了,在门外墙角的踢脚线上,一口痰挂在其上摇摇欲滴,看样子是路过的旅客不久之前留下的,连他也觉得有些恶心……
蒋以任平常也没少在这里出入,不过也没注意到这些,今天见到就特别刺眼,见到李兆德很不满意的样子,对于宾馆的人员也是恨铁不成钢,昨晚陆书记和苏县长通知有重要客人要来,让宾馆做好接待准备,看来宾馆根本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现在不是找这些人算账的时候。忙道:
“李先生,我马上安排人来来处理……”
正说着,范晓琳助理模样的一个女子也从房间走了出来,脸上也是挂着有些恼怒的神情,道:
“这是什么宾馆。房间里怎么这么潮湿,连被子都是润润的……”
李兆德看了范晓琳一眼。摇头道:
“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我看还是这样吧。还是到长滩去住吧,有事情我们再到县里来。”
蒋以任也再三劝阻,李兆德和范晓琳一行人还是坚决地离开了宾馆,望着绝尘而去的一行人,蒋以任又气又恼,把宾馆的负责人狠狠地说了一顿,赶紧把这事报告给了陆政东和苏东强。
苏东强马上就去追华德一行人去了,蒋以任心里也窝火得很,本来这只是宾馆的责任。但是他遇上了,一行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离开,他就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
陆政东听完之后叹息了一声道:
“细节决定成败,我们宜蓝需要改进的地方还很多……”
“我已经狠狠的批评了宾馆的负责人了,但范总他们这一拍屁股走了。不再我们宜蓝投资了怎么办?”
如果由于宾馆的卫生问题,让大笔投资飞走了,这个责任搁谁身上都不好受。更何况现在市里刚刚开完市委扩大会议,要争取经济总量上台阶,市里也挺关注这件事。
陆政东沉思了一下道:
“既然李兆德和范晓琳愿意到宜蓝来,说明宜蓝还是有吸引他们的东西,仅仅就因为宾馆的条件不好就放弃,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一些味道……”
“陆书记的意思是……”
“资本家都是逐利的,看到利益那会白白的放弃?范总虽然不是资本家,但是经营企业,肯定也是逐利的,那会为了宾馆的条件就白白的放弃,我看多半是对方看我们很殷勤,对于对方的投资如饥似渴,看准了我们的心思,所以采取欲擒故纵的办法,好争取更大的利益……”
陆政东也已经对这个华德集团进行了一些了解,华德确实是有些背景,只是挂着一个国企的牌子,实际上做私人的生意,不过,华德在京城里实在只能算是派不上号的企业,更多的具体情况,也不大清楚,至于李兆德,其父有过几段婚姻,兄弟姐妹众多,其父又死得挺早,属于早就没落的家庭,只知道有这号人,具体情况不详,不过这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复杂和敏感,陆政东也就不想在蒋以任面前提起。
“哦,陆书记的意思是华德集团在借题挥?不管怎么样,传出去,对县里的投资环境是一次打击。”
陆政东点点头:
“恩,是啊,我们的硬件设施本来就落后,这一块随着县里财政状况的好转,逐步可以得到改善,关键还是在人的观念上,也就是要在软环境上下功夫,不然就是把硬件设施搞得再好,也不顶用,的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要把这件事举一反三,改变县里各部门的作风,改善县里的投资环境……”
陆政东沉吟了一下道:
“那个范总虽然是个女子,但是看样子是走南闯北的,不是个简单角色,在开始采取这样的冷淡措施,说明其对我们宜蓝是真感兴趣,嫌货才是买货人,这是这些人惯用的伎俩……苏县长已经往市里赶了,你也去协助协助,争取把他们在请回县里来谈,一定要把握一点,在宜蓝出资这一块一定要据理力争……”
虽然和范晓琳才接触不久,但陆政东却是丝毫没有轻视这个女人的意思,这个女人能言会道,对企业和政府都很熟悉,是个厉害角色,宜蓝方面即使是出资,那也是陪太子读书,为他人做嫁衣,还有更让陆政东担心的是李、范二人借投资之名,巧取豪夺国家资产,那样到时候就是找人出面也太被动了……
陆政东和蒋以任谈完话没一会,市委副书记何子东就打电话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新任市委秘书长高萌也打来电话询问此事,市委秘书长询问此事,也就代表着市委书记高度关注此事。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陆政东有些烦闷的点起一支烟沉思着,市里现在又被前面的临南市拉开了差距,刘建中和肖清扬等市里的主要领导肯定是非常在意华德集团,本来领导重视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如果领导的心情很急迫,那对方肯定会利用这样的机会尽最大可能把利益最大化,那在谈判上就会更加被动……
陆政东当然也希望华德能够落户宜蓝,但是如果在谈判中让步过大,出了问题,最后负责的还是他,所以陆政东沉思良久之后,准备给苏东强打电话,想沟通一下此事,想定下一个底线,不过市委的电话却先打了过来,告知他,关于华德的谈判,分管经济的杨副市长要参加,而且和华德的谈判谈判最终并没有如陆政东所愿回到宜蓝进行,而是在长滩展开。
陆政东想了一下还是给苏东强打了个电话,接通了电话苏东强道:
“我和安市长正在和华德集团谈判,谈的很艰难啊”
苏东强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今天高市长主持,按市里的意见和高市长的要求,要要签一个意向性协议把华德集团留住”
陆政东说道:
“对方很难缠,谈判很辛苦,也最消耗精力,华德的苛刻条件对方有所改变没有?”
苏东强沉默了一会道:“基本还是原来那些,只是是略有调整”
“具体在哪些方面调整?”
“在税收返还上有调整,但在宜蓝出资这方面,对方是一点也不肯让步……”
“苏县长,税收这一块让步算是对方做了妥协,但是在宜蓝出资的问题上,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当啊,范总这个人很难缠,是我见到的所有搞企业的人中最难缠的,即使是通达集团的老板老总也没有他这么难缠,我担心县里的投资是肉包子打狗,一定要慎重些……”
陆政东这是说的实话,通达集团是纯粹的生意人,而范总这里面掺杂了李兆德,这事情就变得太复杂了……
“恩,我知道了,尽力而为吧……”
陆政东有些闷闷的放下电话,市里直接插手,陆政东也就清楚,他已经失去了对谈判的主导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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