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落并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孩子,对她来说,旁人的恭维或许会让她觉得心生愉悦,但是绝对是不会让她迷失自我的,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在哪里,能直视自己,也不会自欺欺人。
所以面对众人的恭维,白秋落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客气的笑了笑,算是回应众人的夸奖。
随后,她将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个乞丐的身上,“这位小兄弟,你看,我在这儿也算小有名气,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年轻,又是个女子而担心我的医术不好,便是你有这方面的担心,医馆里还有别的坐诊大夫,你还是先随我去医馆上药吧,否则我怕你的伤会撑不住呢。”
本着同情弱者和医者仁心的白秋落依旧主动邀请对方。
虽然对方衣着破烂,身上脏污,看着是个乞丐,但是白秋落也不是那种以外貌和身份取人的人,所以并不是很介意。
然而对方却是不断的摇头拒绝了白秋落的好意。
“不……不要,多谢姑娘,多谢……”那人低垂着头,头发散乱的披在头上,遮住了他的面容,甚至还随着他不断摇头的举动晃动着。
那人的声音很难听,沙哑又粗粝,让旁人都是不喜的皱了眉。
白秋落神色如常,轻声道:“如果你是担心银两的话,不用担心的,我不收你钱,免费给你看诊。”
“小子,人家神医都说了不要你的钱免费给你疗伤,这天大的好事儿哪里去找啊,你赶紧答应。”
“是啊是啊,刚刚那商贩打得挺狠的,还用了扁担,你小心别被打出点什么毛病,还是赶紧跟着去看看吧。”
“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嘛。”
旁人也跟着纷纷相劝。
那个乞丐只是不停的摇头拒绝。
听众人也开始劝了,甚至还有人上前扶他,要带他去医馆,那乞丐顿时急了,忙挣脱了扶他的人的手,冲着白秋落用力的鞠了一躬,道:“多谢姑娘,多谢神医,不过真的不用了,我就烂命一条,死不了的,不浪费姑娘的药材了。”
说着,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人群外挤去。
围观众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有的人嫌他脏,赶忙让开,有的人没反应过来,叫他挤了过去,很快的,他就挤出了人群,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白秋落皱眉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秀眉紧蹙。
之前那乞丐坐在地上,她还没什么感觉,但是那乞丐站起来,尤其他转身往外跑的时候,却给了白秋落一种熟悉感。
然而不等白秋落将那点熟悉感放大,找到对应的人,那人却是已经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他走得急,挤到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当即有人不满的骂道:“这人怎么这样啊,人神医好心给他免费治伤,他不但不领情,还转头就跑了,真是过分。”
“可不是,刚刚如果不是白神医,他就被小贩给打死了,这好心救他,他却当成驴肝肺。”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申斥着,满心不悦。
“方才大家也是仗义执言了,非我一人之功,大家也不要再说他了,人各有志,或许他的伤真的不严重吧,时辰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去做各自该做的事情。”白秋落冲着众人客气的说了一声,然后带着安月儿往外走。
人群自觉的给她让路,让她顺顺利利的走出人群。
离开人群之后,白秋落一直在想刚刚那人的背影。
她总觉得,她好像在哪儿见过,很熟悉,可却又好像不熟悉。
安月儿跟在白秋落的身旁,见她不时的皱眉,便问:“姑娘为何这般皱眉?可是还在不悦方才那人的不识抬举?”
白秋落闻言回过神来,微微摇头,道:“不是,我就是觉得他的背影看着有些眼熟,所以才会沉思。”
“姑娘别想了,您有行善之举,人无承受善举之心,是他没有福分,您放宽心。”
白秋落微微摇头,道:“算了,不想了,咱们回去。”
两人走了一段,在靠近白氏医馆的时候,安月儿忽然顿了顿脚步。
“怎么了月儿?”白秋落见安月儿有异,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没什么姑娘,咱们走吧。”安月儿收回目光,垂了眸子,淡淡道。
既然方才拒绝她家姑娘的救治,那么如今她为何要让自家姑娘去救那人?管他是伤了死了还是如何,关她何事?
她安月儿虽然在姑娘面前是个无害的小姑娘,但她既然能成为暗卫之中的佼佼者,又怎么可能是心软之辈?旁人的死活,她是不放在眼中的,她又不是姑娘,心中充满悲悯。
“真没什么?”白秋落微微挑眉,朝着她方才看过的地方看去。
她的视力一直很好,而后来更是有了认真凝神就能透视的功能,所以第一眼她没看出什么来,但是第二眼凝神看去,却是看到了地上躺着一个人,也看到了那人身上的衣着,不是方才那个跑掉的乞丐又是谁?
“月儿你胡闹。”到底是日日带在身边的人,白秋落如何会不了解安月儿在想什么,嗔怪了一声之后,赶忙朝着那边巷子走去。
安月儿抿着唇跟在白秋落的身后,低低道:“姑娘,您方才好心救他,是他自己不愿,便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也不关您的事儿,您有何必上赶着去救治他。”
“月儿,话不能这么说,虽然他方才拒绝了我的救治,但是如今能再碰到,说明我和他有缘,他有伤有病,我是大夫,自然是要替他救治的。”白秋落一边说着,已经脚步匆匆的来到了那人的身旁蹲下。
她探手替对方把脉,却发现对方的内伤极重,应该是方才被人打的时候,伤了肺腑。
她不敢耽搁,赶忙取出随身的针包,先替对方扎穴稳定住情况。
过了一会儿,白秋落松了口气,取了他身上的针。
见他面上依旧被散乱的头发覆盖,担心对呼吸不畅,忙伸手将他面上的头发给撩开。
然而随着那人的面容露出来,白秋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是……是……”
白秋落没有想到,此生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会以这种面貌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甚至以为她在做梦。
“月儿,你掐我一下。”白秋落猛然转头看向安月儿,道。
“啊?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安月儿有些不明所以,瞪大了眼睛问。
“掐我一下,让我感觉一下痛楚,不然我怕我自己在做梦。”白秋落眼中噙着闪耀的泪花,里头全是激动。
安月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
难道这人和姑娘是旧识?姑娘因为看到他才会如此激动。
安月儿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她并不认识对方,而且对方的长相也不出色,左脸上更有一块狰狞的伤疤,似乎是被烧出来的。
这样的人,为何会与姑娘认识?
安月儿正百思不得其解,地上那人却忽然轻咳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姑娘,他醒了。”安月儿下意识的说了一声。
白秋落登时转头看去,与那人四目相对。
那人瞳孔紧缩了一下,眼中浮现出慌乱之色,在白秋落伸手去扶他之前,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来就要跑。
“丁山,你想跑到哪里去?我是秋落啊,你不记得我了吗?”白秋落看到他跑,当即激动的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大喊着问。
那人的身影似乎滞了一下,随后跑得更快了。
“月儿,拦住他,让他回来,他要是不肯,就把他抓回来。”白秋落见丁山跑得跟兔子似的,想到他脏腑内还有伤,也顾不上去想丁山为何不愿和她见面,不愿意理她,见了她就跑,当即对着一旁的安月儿吩咐道。
安月儿见状哦了一声,将手中一直提着的菜和野味往白秋落的手里一塞,闪身朝着丁山追去。
没过一会儿,安月儿抓着丁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姑娘,他不配合,我就把他打晕了。”安月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白秋落闻言微微点头:“他内脏受损,不宜乱动,走,先带他回医馆,回去之后再说。”
“是,姑娘。”安月儿应了一声。
随后主仆俩朝着医馆走去。
回到医馆之后,白秋落先是喊人替丁山清洗,露出一个干净的丁山来,这才开始替他诊治,之前在外头已经替丁山施针稳定过病情了,此番回来再做了个详细的检查,又开了药方,让人去煎药,白秋落这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她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丁山,眼中有沉痛,也有不解。
原本的丁山虽不算帅气,但是五官硬朗,看着老实,笑起来很是憨厚暖心。
但如今,他的左脸上面有一块狰狞的伤疤,白秋落方才检查过,是被烧出来的,一块疤将他原本就不算很高的颜值彻底的拉低了。
她先前还奇怪他为什么一直披头散发的还盖住脸,想来主要还是想盖住这道疤。
毕竟若是露出来,旁人肯定是会被吓到,尖叫嫌弃于他的。
白秋落本以为他也死在了当初小溪村的那场大火之中,却没想到会在这京城之地和他再遇,而再遇之时,他又是那般狼狈不堪的光景,也难怪他不愿见她,如果换做是她在丁山的位置,她也会和他一般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