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一些,以前在长沙的时候,她得空都会来我屋里,陪我和邓夫人做活。多多少少都会说起一些以前的事情,虽然很琐碎,但时间长了就能串起来了。”徐大娘叹了一句:“这女娃真真是可怜的,会走到今天一个地步,其实是不得已。谁不想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呢?”
“母亲说的是呢!”徐庶应了一声。
“可不是么?即便如此,她也从来不说她娘一句不好。可若真是疼爱女儿,会让四五岁的女儿和牛马住在一起吗?虽说是在逃难,虽然居住条件差点儿,但到底是亲生女儿,自己睡床铺,女儿睡牛棚,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徐母说到这里就生气。
“可你知道那傻姑娘说什么?她说她从小就喜欢那些畜生,和它们在一起才能睡得着。它们会保护她陪伴她。”
徐母一边拿尺子在儿子身上比划着一边继续数落甘氏:“女儿书读得好,她就嫌书读多了会傻,让才九岁的孩子去学织布,姑娘坐在织机上,腿儿都够不到踏板。可傻丫头却说多亏织娘有耐心,又肯教,所以她才能学得这么好。”
“哎……这孩子……总是乐乐呵呵的,说的那些事却……在她看来,只要不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则都是好日子。但她是将军的女儿,不应该是千金小姐么?”
对于母亲的问话,徐庶无言以对。刘妍根据母亲的论述,只能推断出甘氏对她严苛,丝毫不见皇叔的身影。那么,刘妍对皇叔的恨意,又从何而来呢?
“母亲,她从来都没有提及皇叔吗?”徐庶试探着问。
“这倒是没有,皇叔一直在外征战,想来很少相见,并不相亲吧。”徐母理所当然地说。
只是这样吗?徐庶闻言不置可否。如果只是不闻不问不相亲的话,刘妍又怎么会说出“做他的女儿活不了”的话呢?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很快徐母就忙完了手里的活,放儿子出去了。
徐庶来到书房,却没心思处理公文,也没心思看书,满脑子都是刘妍方才向他“求婚”的场景。
“哎……要怎么办才好呢?娶你是不可以的啊!”徐庶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另外一边,徐庶走后,刘妍瘫做在地上久久未动。被老师拒绝了,理所当然的不是么?现在怎么办?面子里子全都撕掉了,还是被拒绝,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想?
以后,她又该怎么面对他呢?只怕再见面会更尴尬吧?老师这两个字,还怎么叫的出口啊!
当暗恋的窗户纸被捅破,除非结局是两情相悦,要不然就得做好心理准备老死不相往来。像刘妍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才叫苦逼。
只是如今的刘妍,孝期也过了,身上未成年的保护色也褪去了,十六七谈婚嫁,很正常,她的个人问题,的确是不适宜再拖了。
即便是属下们不方便提,但私底下,与刘妍私交甚好的黄承俨,庞德公,司马徽等一众荆州名士可就直接了当得多了。
黄承俨眼见女儿以大嫂的身份做说客都没能说动刘妍,他倒是提刘妍和荆州的未来偷偷担心起来。
几个老家伙一合计,这样下去不行,万一被曹操抢了先,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虽说即便不用这个理由,曹操想要二度南下也是方便至极。圣旨在他手里,他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编个罪名还不容易么?
但是对荆州的这些上层人士来说,避开了抗婚的由头,其他由头就不怕他做文章了。
于是,还是司马徽出面,邀请刘妍和徐庶以师徒的名义参加茶会。
他们不知道这对师徒已经为这个事情闹僵了,故而司马徽的亲趣÷阁邀请函送到刘妍手中,她一看内容,一时间哭笑不得:刚刚被他拒绝,转而有要和他一起去参加茶会,真是大写的尴尬。
但是说不去又是不行的。司马徽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对自己有大恩,刘妍无法拒绝他的邀请。但是要她邀请徐庶同往,这个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刘妍想了想,决定自己一个人去赴约,司马徽问起来,就推脱一声,说徐庶另外有事吧。
谁知司马徽的邀请函同样给到了徐庶,因为如果以师徒身份邀请的话,当然要把邀请函发到老师手里,由老师带学生出席,没有学生带老师出席的道理。
给刘妍出邀请函主要是因为刘妍的身份高,堂堂皇妹,公主殿下,自然是要尊重的。
徐庶那边倒是没有刘妍这样的尴尬,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已经拒绝了,就要把态度表现得平常些,以前怎么样相处的,现在还怎么相处。这样才能让徒儿明白师徒关系已经是人与人之间最牢靠的关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弟子,只能是我的弟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徐庶把邀请函笼在袖中,心平气和地来见刘妍。
刘妍完全没防备徐庶会求见,见了尴尬,不见又不好,反倒是惹的双方更加得多疑多思。哎,还是见吧。
刘妍暗自叹了一口气,吩咐道:“请他进来,外书房相见。”
不多时,刘妍慢慢吞吞来到外书房,看见徐庶,脑中不禁想起被他拒绝的一幕,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喊一声老师,结果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人家,张了张嘴,磨了磨牙,“老师”两个字到了嘴里又被咽了回去。
徐庶看见她来了,未免尴尬主动行礼:“公主殿下。”
刘妍见他这样,便知道他的心意。心里难受,别开眼:“军师此时来见我,是有事?”她的言下之意是:就算有天大的事,你也该知道,在下一次例会开始之前,我不想见你。
徐庶这还是头回听见她用那么硬的语气和自己说话。暗地里叹气:果然这种事情就是不能拖得太久,如果早一点发现他的异常,也许就能早早地把这份注定无果的暗恋扼杀掉,都是自己太迟钝,没发现她一早就动了女儿家的心思。
徐庶这么想着,但倒也不去责怪刘妍任性没礼貌!而是很有耐心地将袖中的邀请函拿出来,交给刘妍:“方才,德操派人来送邀请函,上面写明要我们以师徒的身份同时出现,你意下如何?”
刘妍想说我不去,但想想水镜先生相邀,总要给他点面子,还是要去的。
只是徐庶的那句“希望我们以师徒的身份出现”再次刺痛了她的心,让她原本就不太自然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我就知道现在与你见面会很尴尬,你的每一句平时听来很正常的话现在都会变成一把刀子戳入我的心脏。与你多说一句,我的心上就多出一个洞,我能感觉浑身血液都在往心的方向积聚,好像那里有个填不满的大洞一样。
徐庶一直都在观察刘妍的表情,见她脸色苍白,以为她依旧在为被自己拒绝而伤心。他也是很无奈,毕竟师傅娶徒儿,而且两人还相差十几快二十岁了。徐庶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了这个决定。
想想自己白头发都加快遮不住了,胡子也有了花白的痕迹。可刘妍呢?她才十六岁,正是豆蔻好年华。怎么能被他这样行将朽木的人给耽误了呢?(古人四十称老夫,徐庶彼时三十多近四十了)
所以,徐庶是铁了心拒绝刘妍,从此不打算给她任何幻想的。见她没有回应,狠狠心接着说:“既然公主默认了,那么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为师来公主府,你我一同前往。将军府里还有事,为师这就回去了。”
说完对着刘妍拱手,意思是赶紧地,放我走吧!
刘妍全程无言,徐庶的出现让她的思路全都打结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态。按照她的打算,最好是先各自回去冷静一段时间,收拾一下心情,调整一下状态。
徐庶最终还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留下刘妍一个人呆呆地看着徐庶的背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两行热泪终于在他越走越远的时候潸然而下。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我是那么那么喜欢你呢?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已经在神明面前立了誓言,终生不娶,绝不动摇。你我永远都没可能了。
刘妍以为,徐庶不娶她,一是因为放不下老师勾搭学生的的绯闻,所以拒绝。也有可能就是他早早地在神明面前立誓,坚决不娶,他怕破戒!之后遭到神明责罚。
到了司马徽家办茶会的正日子,司马府上又是高朋满坐,十分热闹。
当小厮喊出宜阳公主和军师徐先生的时候,几乎所有在场人士都转头看着她们。
刘妍始终低着头,警惕她与徐庶的距离。
司马徽第一个感到师徒两人不对劲,只是场面上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记在心里。
刘妍一路都跟在徐庶的身后,像个小跟屁虫一样地跟着,这多少都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你的意思不就是这样吗?你带着我来参加茶会,我是你的徒弟,我就该听你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随了你的意思,一路跟着你,让你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甩掉我。
此时的刘妍已经被徐庶再三再四的拒绝弄得心烦意乱,理智全无。除了和徐庶作对以外,她想不出能做什么再次引起徐庶的注意。
徐庶不明白她的这些小孩子脾气,只觉得出来一趟才知道徒儿其实真的很好带,最难带沟通的事情其实是自己。
花了很多时间去做心里建设,咨询了很多“有徒儿”的人,最终竟然让他觉得还是刘妍这个徒儿最好,安静,闲适。就算心里极度不爽,但表面上还是要给合作方丰厚的回报。
当两人一前一后往里面走进来的时候,司马徽早早地等在那门口,把刘妍请进将军府。
一进去,就看见黄承俨,庞德公等一干士人都在热切地盼望着。立刻放弃了和老师对着干的心思,乖乖上前招呼:“二位先生……”
“公主殿下……”他们连忙起身打招呼。
“免礼,快免礼,几位都坐了。”刘妍抢上几步。
“公主最近一向安好?最近荆州一直太平无事,想来公主也是十分闲适了。”
“是啊是啊,公主前段时间非常忙碌,我去求见都要排好久,外人求见不知要被推到何年何月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客气话,和刘妍攀谈。刘妍都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明显的心不在焉,她的心思如今还在徐庶身上。
彼此寒暄了一阵,黄承俨仿佛如今才刚想起来的样子:“公主殿下上回来襄阳,是什么时候?”
“就是曹贼南下的那一次么?”刘妍漫不经心地回答。
“是老夫失言,老夫问的是,第一次。不知公主还记得否?”
“记得啊!当时我才十岁,随着哥哥寻找他的老师,一路找到了襄阳。”刘妍并没有觉得有的什么不妥。
但下一秒黄承俨的问题就让刘妍有些不舒服了。因为他说:“第一次见面你给了我很多震撼的画面至今难忘,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当初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如今也出落得婀娜多姿了,却不知哪位青年才俊,公子王孙有这个福气,成了你的入幕之宾呢?”
如果换做平时,刘妍不会对这样的话太过警觉,听过笑笑就过了。毕竟这话是黄承俨说的。他又是出了名的毒舌,自己根本就不会介意。
但是这次不同,这次她刚刚承受被放弃的痛苦,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更警觉,黄承俨的话,和月儿姐姐说的差不多,真不愧是父子。
刘妍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偷眼看徐庶,却见他在远离自己的地方,和另外一波人聊天,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就这么迫切地想和我撇清关系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我说过,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我们甚至可以各回各家,但你拒绝了我。既然你要撇清关系,那索性连师徒关系都不要了,你不认识我,我不知道你,岂不是更省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