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女医1(1 / 1)

数百里之外的金山,玄羲只在她心头闪过一瞬。养母骤然离世,而妹妹重伤昏迷,她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破晓时分,兰党解救出来的银扇人事不省的被抬进隐逸村。

银扇整个人都是血糊糊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所能看见的皮肤上充满了炮烙、刀伤和鞭痕,身上的伤势中,上过老虎凳的双腿尤为严重,稍微屈起便能看见白森森的髌骨。

银扇是一个血人,金山不知道她身上血是不是已经流干了。她觉得是如此无能为力,束手无策,银扇浑身都是伤,随便碰哪里都是一手血。

金山颤抖地站在一边流泪,她不懂医术,只能看着兰党的女大夫忙忙碌碌,还有打下手的女弟子在屋子里进出端水、端药,给银扇治病救命。

金山痛苦地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做好失去妹妹的准备。

眼见一切都是血红色的,全是妹妹的血!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女医。因为,凌盛国不让女人学医医术。

凌盛和其他王朝一样,认为身为女子应当遵循女德女戒,成为大夫就要抛头露面,就是不守女德。

实则,为了控制女子,限制女子学习更深奥广博的知识。控制住女子,这样女子永远屈居下位,男子便可以永居上位。

凌盛不让女子学医,除了稳婆、产婆之类,地位低下的三姑六婆稍微能接触一些。

但产婆所学的并非医术,只因产褥血水是不洁之物,不应被男子沾染上,才有女子为收生婆。

然而,不论男女,谁不为女子所生,什么产房不祥实为无稽之谈。若是真不吉利,每个人自出生起就不吉利了。

兰党的行事作风不信男人,除了玄昭未离世时,江尚宫因先王后的原因与王上有过合谋,除外,兰党从不与男子协作。

隐逸村是绝密所在,外人不得入内。她们绝不愿从外面找一个伤科大夫入内。

金山所知,女子不被允许学医,懂医术的女人,金山走街串巷根本没有见过一个。

当金山看着兰党的一个女大夫给银扇瞧伤,真是万分担心。

银扇被兰党的人从刑部大牢里劫狱救出来,在京都只经过简单的包扎后就由马车拉着,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一入隐逸村,兰党没有先通知金山,而是先送到了女大夫的处所。

等到焦急的金山听到风声赶来时,女医已经在救治了。

金山站在一边,看着十分年轻的女大夫给银扇涂抹药膏,包扎伤口,灌下汤剂,含着保命丸,针灸穴位。她实在忍不住了,焦急道:“你的医术怎么样?”

那个年轻的女大夫比金山大不了几岁,是一个容长脸,消瘦的身材,眉宇之间有一股傲气,显得整个人冷冰冰的,不可亲近。她的声音非常嘶哑,和她的相貌极为不协调。不过,她的治病救人的动作倒是一气呵成。

她听闻金山这样问,神情间浑当没有听见,只语调平平,粗哑着嗓子道:“伤口已经缝合完毕,伤药也敷上,俩个时辰后叫我。”言毕,就自顾自进入里间。

金山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银扇,想起纨素那天晚上说,在这里的女子几乎都是杀过男人才得以进来的,心里顿时更七上八下。

金山没有得到一个答案,哪里肯罢休,追进里间。女医已经打开一本脉案在记录。

金山冲到女医面前,神情激动,用拳头捶着桌子,“我妹妹到底怎么样?”

女医手里拿着毛笔,悬腕停手,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她,发出了干而暗哑的声音:“上药后要两个时辰才能起效,抹上须得留时出黄水,到时我才能知道病患以后恢复如何。”

“你的意思是,我妹妹不会死?”金山急赤白脸的问。

“嗯。”女医低头继续在书册上书写录脉案。

她每看过一个病人,都会把问诊看病的内容,病情、伤情,过程,用了哪些药等等整理记录在册。

因为这极其重要。

对她来说,不论是《伤寒杂病论》、《大医精诚》,还是《黄帝内经》,能够流传来下是人为有删减的内容,全是对于男子之病的治疗和记载,关于女子之病的记载少之又少。

纵有《千金方》之类记载女子之病的,可也是重点诊治妇科。女子之病并非全然是妇科,还有和男子一样的其他伤、病。

譬如,常见男女都会得的伤寒,要黄岑拾贰、广藿香拾伍,葛根拾捌,佩兰拾贰,滑石贰拾,金银花贰拾,连翘拾伍,薏仁贰拾,法夏拾贰、青蒿拾伍。这些下药的先后顺序,和用量全部都以男子为准。那女子用量和先后顺序当如何?全部没有记载。

在凌盛国,一切都已男人为尊,自然药材的品类和用量也只记男人的。

女子与男子身体大不相同,世间诊疗之法却向来只记男子,不记女子,就算有些大夫会根据女子体重轻于男子而酌情减少用量,终也不十分合理。

女医一向重视每次对女子诊治的记录,力求找到合适于女子的用药数量,和更适合女子的药物,故而被金山问烦了。

她一边记下银扇的伤症,一边嘴上嘟囔脉案:“脉位深沉,数脉,长脉......”

“我和你说话,你不答我,还嘴里嘀嘀咕咕。”金山叫嚷起来。

女医被她叫得不耐烦了,对外面的女孩一指,道:“她,十二岁被生父卖入青楼,被鸨母虐待殴打一个月有余,来时比现在这个姑娘的伤情更严重,痴脉、细、虚、涩、停。经我诊治,早已无碍......”

说了这么长的句子,女医的喉咙就像掐住一般,后面几个字声音暗哑,略微不可闻。

女医指的外面晒药的小姑娘,看上去比银扇略稚嫩些。

方才女医在治疗银扇时,她一直进进出出给女医打下手。现在忙完了,正在翻晒院里架子上的药草。

作为医者来说,什么样可怕的伤情没有见过,尤其,兰党本就在刀口舔血,能加入兰党的女子哪个不是在生死边缘挣扎过的。所以女医对诸多伤情、伤症早就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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