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牧景打算往东北方向走,避开中州的官道,绕远路进深山幽谷到赭州。
原本从白州到赭州走官道,大约需要十余天,现如今绕远到东面的绛州,从绛州西南道再入赭州。
如今的情形,为了躲避左相的追兵,不知要走到哪一日。可能要走一个月,也可能要躲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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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逐渐降临的平静王宫中,很难想象,距离王上伏击夜王失败,也不过仅仅度过一个白日的时光。
二百多年灯火从不熄灭的议政殿,此刻已经变得异常昏暗。
太医院的两名御医无声的走过黄昏下的议政殿前,脚步万分沉重的走向议政殿里。
正二品的正奉上太医对身后正五品的医官道:“一会我进入议政殿后殿,你千万不要偷窥。”
“我会谨记。”后面的医官恭敬地回答。
正奉上太医踏上台阶的腿在不断颤抖。
后殿金丝楠木镂空刻牡丹花样的祥云木格门被左右内侍打开。
正奉上太医畏畏缩缩的步入其中。
他在拉着红色帷幔的帘子后面恭敬跪下,却没有打开医箱,也不曾拿出一件行医必用的物品,只是跪在那里。
红色的帷幕后面,有东西听到正奉上太医的声音而发出了低低的吼声,同时响起铁链的动静。
自从今天丑时,王上被太子所伤以后,王上就被左相带人移到议政殿的后殿里。
根据左相授意正奉上太医所言,王上有伤在身,不宜挪动,只能先安置在议政殿的后殿里。
只有正奉上太医才有资格进入后殿为王上诊治。
正奉上太医只是在地上跪了一会,什么也没做,但头上的汗水已经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落。他擦擦汗水,尽量悄无声息。
但是红色帷幕后的响动越来越大,已经大的正奉上太医无法假装“他”不存在。
铁链相击的响声,让人心神震荡。帷幕后面就像拴着一头不受控制的野兽。后面发出的声音也像野兽一样呼哧带喘,又像一个肺病的病人。
可是,得肺病的病人是不会带有如此浓厚的血腥味以及恶臭。
议政殿里面比外面还要黑,否则,正奉上太医就能清晰看见帷幕上的那个怪异的身影。
正奉上太医蹑手蹑脚地起身,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气味和声音。
他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告诉外面等着的医官,去回禀左相,王上的伤情已经稳定,但出现了恶寒、发烧、头疼。
白日,正奉上太医已经来诊断过一次,当时他让医官给左相回话,王上出现昏迷。
如正奉上太医所料,医官没有找到左相,只能给左相的近卫传话。
此时此刻,左相正在地宫里。准确地说,他今天大部分时光都在地宫里度过,除了外出派人在京都城里搜索太子,和派出大量骑兵沿各州主道一路追击太子。
追到太子,不惜一切代价阻截他,便是杀死太子也在所不惜。
太子现在已经不是一国之本,而是策划谋反,重伤王上的谋逆罪人。
被王上和太子双重背叛,夜王的愤怒可想而知。他的怒火几乎将地宫都给拆了。
为了安抚夜王,左相提了十个死囚送给夜王。即便夜王在他面前发怒咬人,他也不敢离开地宫。
左相跪在几乎被夷平的地宫里,颤栗着等待夜王冷静下来。
似乎过了很久,夜王才愿意说话,而不是净如猛兽般咆哮。
他站直了身体,地宫里已没有石座,他在一堆废墟中冲左相喝道:“你一个人跪着有什么用?太子呢?捉到没有?”
“请大人恕罪。有人突然现身救走了太子,微臣未能将太子一伙人一网打尽。”左相卑微叩首,压低着声音,害怕再次激怒夜王。
“无能的东西!”夜王坐回石头台阶上,“太子现在在干什么?深陷恐惧,瑟瑟发抖的逃亡吗?”
“定然在焦虑地寻找活下去的办法。”左相伏首道。
“那左相还会给太子这样的机会吗?”夜王发出一声冷笑。
“微臣一定竭尽所能......”
“够了!”夜王举起一只手示意,带着彻骨的寒意。
左相就像突然哑了一般,闭上了嘴巴。
“那丫头呢?”夜王又吼起来。
“大人指的是佘金山?她随太子一起失踪了,不过微臣已经抓住了她的妹妹银扇,刑部正在审讯。”
左相的回答让夜王格外不快。那丫头也跑了,当初是受她邀约才会进埋伏里。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就连宴会上,太子的母族表兄也是假的。
夜王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这是他方才咬死的人。它们已经在地上微微的动弹,想要扑咬左相,但是没有他的命令,这些傀儡不会咬人。
他指着地下的一具一直在抖动的尸体,道:“我记得,太子还有一个母族亲人在白州,把这个钉在箱子里,给他送去,要他亲自打开这份礼物。”
目送着左相带着傀儡走出去,夜王想着,以后会有好戏可看。吸血傀儡会在超出他的控制范围后,扑咬任意一个活人。
他们不是想着反叛?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绝对力量,这些人就连会咬人的死尸都无法控制住。
即便太子真的能跑到白州求援,他也一样有手段让局面像当初太祖征战时一样。
他觉得胸口额外异样,似乎这样的惩罚还远远不够,夜王愤恨地低低吼了一句:“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