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的鼻孔里飘散出淡淡烟雾，看上去十分滑稽的样子，却并不能让顾子西和糖糖笑出来。
那些逐渐飘散远去的烟雾，透出的全都是属于张凯发心中那股不得已的落寞。
顾子西和糖糖不仅没有想笑的想法，内心反而还充满了不忍的情绪。
这支烟已经燃尽。
二哈松开大嘴，烟蒂自动掉落在地上，刚好滚落在顾子西掐灭的烟头旁。
顾子西伸出脚踩灭了烟。
“张老板，不如这样，下午上课的时候，我们再去找你儿子，你不是说他在初三七班吗？我们直接进去找就行了……”
听着顾子西的话，糖糖摇着脑袋：“学校怎么可能让你带宠物进去？十中是重点中学，管理的那么严，你能不能进去都是个问题好吧喵！”
顾子西刚想反驳，忽然察觉到有所不对，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十中是重点中学？难道……你生前也是容城人？”
糖糖愣住，半天才犹豫道：“虽然关于生前的具体记忆不清楚了，但从我能听出张老板的名字很熟悉，和你所说这点来看……我的确应该是容城人喵……”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反正你说下午进学校找张老板儿子的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顾子西皱了皱眉：“那我们下午放学继续在这等，总有机会让我跟小张说上话的。”
“小顾，糖糖，谢谢你们，不过没必要这么麻烦了。”对于一人一猫的对话，二哈表现得十分反常。
之前还沉浸在难以言述的悲伤之中的他，此时要淡然得多。
二哈摇着脑袋，耷拉的尾巴跟着动了动：“没必要了，我觉得……之前能看到我儿子上车的那个模糊身影，已经了却我的心愿了。”
“不用再想着帮我了，小顾，我想你帮我的事，你已经完成了。”
顾子西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二哈已经继续开口了。
“我这辈子，的确算是事业有成，年轻的时候一头扎进生意场，慢慢有了以后的容城地王张凯发。”
“在我有一百万的时候，我想着如果有一千万就好了。”
“有一千万就想一亿，有一亿就想十亿百亿……”
“人的梦想是会变化的，当一个梦想实现之后，你会自然而然生出新的梦想，一个更远更大的梦想。”
“我想挣越来越多的钱，给我儿子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我唯独没有想过我应该给他父爱。”
二哈懊悔着，感慨着，叹息着，随后重归平淡。
“小顾，你银行卡号是多少？呃……还有，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吧，我用我那几个户头给你转账，把你的报酬给你结了。”
二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道：“这事，到此为止吧。”
顾子西嘴唇动了动。
他想劝劝张凯发，想让对方鼓足勇气去见儿子一面，可面对已经把话说死的二哈，他终究还是没能再劝说什么。
最后，他只是对二哈摆了摆手：“不用了，张老板……我也没有真正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一码归一码，这忙没帮成，我不能收什么报酬……”
听完顾子西的话，糖糖翻着白眼喃喃道：“行吧，过来的时候打车就花了一百二，还不是全程，这回去的话估计得花一百三……嗯，这二百五你自己掏吧，下个月贷款还完之后，我一定会恭喜你破产的喵~”
顾子西没有搭理糖糖，而是认真地看着二哈。
本来他觉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凯发不会再提报酬这事，可谁想……
“小顾，你就说……”二哈的声音带着不爽：“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张凯发的钱？”
“你要给我面子，就把这钱给我收了！”
“不要我张凯发的钱，那就是不给我面子，那就是和我过不去！”
“不给面子是吧？”
顾子西完全没想到上一秒还情绪低沉的张凯发，突然就被自己不收钱的举动给弄得激动起来……
看得出来，咱张大老板在关于金钱的问题上所表现出来的霸道总裁味，已经根深蒂固深入骨髓变成一种执念了……
行吧……如果再拒绝下去，那自己可真就有点装那啥了。
咳咳，现在的确缺钱啊，向金钱低头，人之常情嘛……不要白不要……
顾子西这样想着的同时，对二哈说道：“好吧……但张老板我可说好了，你别给我转太多钱，不然到时候警察叔叔真的该请我喝茶了……”
说完之后，他就掏出手机给二哈递去，放到二哈的面前。
对于递来的手机，二哈无动于衷。
琢磨着二哈的爪子并不好操作手机，顾子西又重新将手机拿起来：“张老板，你现在操作肯定不方便，我来帮你操作吧。”
他看向二哈，随后愣住。
他视线之内的二哈，正“哈赤哈赤”冲他吐着舌头，毛茸茸的尾巴不停左摇右摆，全无刚才低沉情绪或是霸道总裁范。
甚至，顾子西觉得此时的二哈眼睛也变得无神起来。
确切地说，二哈的眼神并不是无神，而是少了一丝人的神韵，此刻的二哈更像是一条哈士奇而不是张老板。
顾子西发现了这点，他身旁的糖糖也发现了这点。
糖糖有些错愕，随后抖动着喵胡子试探地说了一句：“你认得我吗喵？”
听到糖糖的身影，二哈连忙扭头过去，看到是糖糖之后，它高兴的叫出了声：“汪！”
糖糖蒙圈了。
顾子西也懵逼了。
看着跑到糖糖身边用脑袋拱糖糖屁股的二哈，顾子西不停地咽着唾沫。
“难道……”
……
容城三环外一鸟不拉屎的郊边，有家宠物店。
时间已近傍晚，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在宣告着天空即将被黑夜所接管。
顾子西最终也没能带张凯发见到他儿子。
除此之外……
他也没收到张凯发允诺的报酬。
因为……
就像是张凯发突然来临一样，他走的也很突然。
在顾子西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二哈身上那个名叫“张凯发”的灵魂，似乎已经不在了。
张老板最后留下的，好像只有那个被他吸到过滤嘴都被燃成焦黑的烟头。
店里。
橘猫糖糖正在关着的笼子前对二哈伸着猫爪子。
“张老板，这是几？”
看到猫爪子，二哈兴高采烈地“汪汪”叫起来，它可能觉得这是它眼中的猫形人类糖糖正在向它示好。
看着这一幕，顾子西长叹一声。
“看来张老板是真的不在了……”
糖糖用猫爪子将一个骨头玩具递进笼子，看了一眼开心咬着骨头玩具的二哈，随后转身走着猫步来到顾子西身前，叹气道：“是啊……”
顾子西轻皱着眉问道：“你说……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呢？”
糖糖摇着头：“我哪知道喵……”
顾子西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愣住，他瞪大眼睛看着糖糖：“既然他可以突然消失……那么，你是不是也有可能突然消失？”
糖糖也愣住了。
就在这一人一猫互相干瞪眼的时候……宠物店的店门敲了敲。
顾子西和糖糖同时看向店门口的方向。
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停在店外数米的地方。
这辆车……
看起来很长。
嗯。
看着威武霸气的样子，这车应该也很贵……
等等……
这不是今天在十中门口看到的那辆黑色的黄牌迈巴赫吗？
顾子西和糖糖同时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