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林浊又怎会不知自己斤两,压根儿就不想跟他打单独斗,与他挑衅,不过是巧施一计——擒贼先擒王!
一众卫士也是如梦初醒,为首那壮硕汉子立时长枪一送,将伏尔泰正欲扫来的钢枪荡开。随即,后面八九个汉子如猛虎扑食一般,齐朝伏尔泰奔去!
风云陡变,周遭金兵也如梦初醒,赶紧冲上救援,可毕竟相隔尚有一段距离,相救却是来不及!只要一众亲卫能迅速将这金将拿下,引以为人质,或许就能扭转局面、化险为夷!
电光火石间,一众卫士使出浑身解数,刀枪剑戟一并用来!想这卫士皆是沙场老兵,习得一身好武艺,如今以多欺少,拿下区区一个金将应不在话下!
可人算不如天算!
好个伏尔泰!端的是条汉子!
却见他只是迟疑片刻,瞬时便从惊异中恢复过来,随即哼哧一笑,一柄钢枪如白蛇吐信、蛟龙出水,变幻莫测!周遭卫士竟不能近其身!
伏尔泰好不神勇,不仅毫无惧色,反而怒目圆睁,如战神下凡一般,倒追着卫士猛刺猛扫!
眼见伏尔泰以一敌七不落下风,林浊顿时心如死灰!眼下金兵已是愈来愈近,一众卫士不仅未能将其拿下,反而还折损了好几个,真是天要亡我!
伏尔泰忽地怒喝一声,一把将眼前之敌刺落马下,随即挥舞长枪,直朝林浊疾驰而来!
其势乃大,山崩地裂!
事已不可为,林浊干脆不闪不避,只是将手中马刀握紧,准备迎来这最后一击!
长枪凶猛、即要加身,尽管林浊已经举起马刀格挡,但他也知这不过是螳臂当车,他注定挡不住这充满怒火的雷霆一击!
这一刻,周遭卫士的呼喊声、金兵的喊杀声似乎都已经轻了,他只听到长枪扫过的罡风,正呼呼地吹。
他闭上眼,脑海中念起那一个个绝美的身影,或清丽、或活泼、或热辣、或冷漠,她们都还好吧!
来生再见吧……
“呲!”
那是利刃破空的声音!
这一刻,他竟然没感觉到丝毫疼痛,就连罡风也戛然而止!睁开眼,却见伏尔泰已跌落马下,一支利箭穿喉而过!羽翼还自微微晃动!
此刻的伏尔泰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狠狠盯着林浊,似有些许悲愤,又似有些不甘。鲜血正从他的喉管奋勇喷出,有如山泉飞瀑,一发不可收拾!
想不到,金族的百战悍将伏尔泰竟是命丧于此!
静!
死一般的沉静!!
周遭金兵跟一众卫士都忘记了搏杀,甚至忘记了呼吸,仿佛时光都在此刻凝固!
“哒!”
“哒!哒!”
“哒!哒!哒!”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沉寂!也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循声望去,林浊顿时神色一喜,可随即,却见他面容微滞,再也笑不出来!
其余众人亦是循声望去,只见一队轻骑敏捷如脱兔,硬生生突入了金兵包围圈,直朝林浊等人奔来!
为首那人披头散发、浑身浴血,直如地狱修罗!可旁人或许不知,林浊又岂会不识,此人不是王泽又会是谁!
只见他一边策马飞至,一边大喝一声:“大帅!快撤!!”
众人为之惊醒,立时猛拉缰绳,跟着王泽所部一道突围。
金兵本是将重心放在林浊处,未及其他,恰好给了王泽一个突袭之机,结果一举成功!
此刻他携阵斩敌将之余威,带着林浊等人强行突围!
金人主将骤亡,余众不知所措、乱成一团,是以尽管人多,但不能有效抵御,一下便被王泽所部冲破!
林浊、王泽等人也不恋战,乘金人尚未回神之际,拼命朝着营寨狂奔,几名死士还主动留下殿后,与金人缠斗!
历经千难万险,林浊、王泽等众终于突破金人之围,疾驰而去!!
一路仓皇!
……
狼烟遍野!乱兵如潮!
杨展此刻正紧张地站在城墙上,死死盯着远方,面容焦虑而沉重!他已从乱兵口中得知,汉军遇金人埋伏,大败而归!现如今不断有溃兵涌来,却仍是不见林浊身影,他又怎能不焦虑!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仓皇响起,凝视过去,一队汉军模样的人马终是出现在眼帘!只是那队骑士浑身浴血、惶然无序,一看便是吃了大亏!
为首那人面容清秀、双目有神,只是此刻身形狼狈,再也没有往昔风采。这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开城门!!”
……
中路军营寨乃是设于一座荒废弃城之中,此城初建时,沈州尚在辽东军治下,因而此处本是作为囤积军粮器械之所。只是后来金人势大,辽东军节节败退,连沈州都丢了,此处也就供手让敌,就此荒废。
小小孤城长宽都不过百余丈,尽管尚有城墙环绕,但早都残破不堪。城内也尽是些断壁残垣、废墟破瓦,早就没有了人烟,不过所幸中路军将粮秣物资都集中在城内,吃食倒是暂且不忧。
此刻的中军大帐愁云惨淡,早就没了往日的气派。
“大帅,此次末将带兵赶往东路军大营,却发现营寨早已被金贼占据,还设伏坑害我军,弟兄们损失惨重!东路军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听了王泽的话,林浊沉默不语,只是将眉头锁得更紧了些,随即又示意杨展接着汇报。
“大帅!这次我们出营近五万人,计精骑一万、健卒四万!可回来的也就五千多人,不少还身上有伤。目前城内共计步卒一万三千余人,骑兵不足两千人。更为紧要的是,城中虽有余粮,但仅供十天左右,如宁州方向不能有效补给,恐难以维持!”
听得此言,林浊即便再是沉稳也是坐立不安!自他进城后,金人就尾随跟来,不过仗着城头兵士阵阵箭雨才将他们勉强击退!
可金人也是好生狠辣,索性将这孤城团团围住,却又围而不打,打算将汉军活活困死!如此一来,粮草补给又怎么运送得来,若无强援解围,自己势必要困死于此!
形势危机,林浊也是一筹莫展,以此残败之师,想要突出重围无异于痴人说梦。可困守孤城,又有谁能来救呢?
朝廷天高路远,且精锐尽出,根本无力来救,也不可能来救;东路军恐早已全军覆没,自是指望不上;吴天所部兵少将弱,据坚城以力守或尚可,让其出城野战,只怕未战先溃;那眼下只剩西路军才有这个实力,可马铁骝乃大恶奸滑之人,他会舍得拼尽老本、冒死来援吗?
林浊摇摇头,顿时将这无妄之想抛诸脑后。可无论怎么盘算,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马铁骝身上,他部有五万之众,且骑兵不少,此前大战并未受到什么损失。只要他能拼死相救,配合城内的一万多守军内外夹击,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毕竟金人连番大战也损失不小,目前兵力撑死不过七八万,能拿来围城的估摸最多也就五六万!
念及此,林浊心中已打定了主意,立时让杨展去严守城防,自己则修书一封,让人带于马铁骝。
这书信刚刚送出,就只闻帐外一阵脚步声急促。不多时,帘子就被掀开,几个熟悉的身影立时探了进来。
“败啦??”足下未稳,火凤凰就风火问道,语出惊人!
林浊也不以为忤,惨然一笑:“你都看到了,就是如此。”
见他这副落寞模样,火凤凰顿时心疼不已,关切道:“没事儿!大不了咱们杀出去!我就不信这些金贼能拦得下我们!”
小柔亦是连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凤凰姐姐这么厉害,定是可以保护我们的!金人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
听得她们这番言语,林浊虽是觉着有些幼稚,可亦是心下暖暖,正欲出言宽慰,一旁的乌迪却忽然说道:“金人里三层外三层将这里围了个遍,想突围只怕是不容易,且看他围而不攻、有恃无恐,定是有万全把握,咱们切不可妄动。”
她这番话直如一盆冰彻凉水,将火凤凰、小柔二人刚刚腾起的些许火苗浇得熄透。二人顿时如霜打的茄子,面色一下暗了下来,默然不语。
乌迪忽然正色道:“林兄,事已至此。你心里究竟是怎么盘算的?恐怕要早做打算了!”
林浊耸耸肩,故作轻松道:“无它,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未有他想?”
“还能有何?”
乌迪嘴唇微动,却欲言又止,终是兀自忍下,没说出声来。
见状,林浊道:“你们都先出去吧,容我一个人缓缓。”
众女见他面色惨淡,知是心中有事,亦不忍再作打扰,纷纷退了下去。
众人走后,终是一片清净。
其实乌迪言下之意,他又怎不明白。可就连他自己都有些看不懂了,自己本就非这异世之人,略尽人事已是够了,为何要将性命搭上?为何?为何?
唉!
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