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娴没料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最初对他的猜疑和芥蒂,后来的酸溜溜的想法,加上最后不被理解的怒气和与生俱来的骄矜,全在这推心置腹的效忠宣言里软化,她垂手站在那里,脑袋麻,说不出话来。?中? 文 网w?w?w?.?8?1?z w?.?
“怎样使用都没关系吗?”部长傻了半晌,鬼使神差地蹦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的脑海里储存了无数冠冕堂皇的套话,她都忘了说;胸中有现成的招徕人心的腹稿,全被搁在一边,被顽皮的好奇心撺掇得脱口就问。
“怎样使用都没有关系。”庄言掷地有声,“因为我也相信你,部长。而对我来说,信任等于忠诚。”
“你要知道,在咱们国家公车私用也是常态。”魏部长一本正经地糟蹋他,歪头笑道:“所以真的怎样使用都没关系吗?”
她原本被良心责备,内疚得如鲠在喉,忽然和庄言把话说开,有种吵架后破镜重圆的欢喜。心情就像负重修炼的高手突然脱掉了腿上绑的几十斤沙袋,不仅如释重负,更轻盈得飘起来,恨不得几步跳跃到天上去。这欢喜雀跃的心情叫她变回了大学时代的顽皮模样,一本正经地说笑话,翻来覆去地逗庄言玩,调皮得像拿草茎戳老鼠,瞧不见反应就不肯罢休。
“公车私用也没关系。我离开基地以后,会和你保持单线联系。因为我觉得,冥冥中有强大的推力在逼迫我调职离开,急迫得像想恩爱的夫妻千方百计地哄孩子回房睡觉一样。所以,我离开基地以后,有些人也许会开始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庄言说话时,思绪飘开,想起黎塞留说过的“世界大战将在月底打响”,心头沉重得口无顾忌,郑重拜托道:“在这千钧一的时候,请不要麻痹大意。基地里的内务就拜托你了。”
“你是什么意思?”魏东娴不开玩笑了,手扶在腰上。蹙眉问:“你意思是,他是故意的?”
庄言不说话,他直勾勾地看得魏东娴心头痒,轻飘飘地问:“部长。你就不觉得,‘他’才是人格分裂吗?我调入基地以来,我一直面对着一个好大喜功、自负独裁的基地一把手。他表面上处处抢功夺利,短浅得甚至鼠目寸光——但是我问你,如果他真的是这种卑鄙小人。他能调入基地担任研部长?他能跃居副职最终扶正?他明明一路披荆斩棘,以优异的资历入驻史上最特殊的兵基地,却突然面貌大变、不断作茧自缚,导致短短一个月内,核心参谋层对他的态度南辕北辙,让他一落千丈,从扶植栽培的对象,沦为权力枷锁里的囚徒。这跳崖般的举动,你觉的他真的毫无头绪吗?”
魏东娴红润粉白的脸蛋渐渐苍白,身子明显摇了一下。目光涣散,显然在整理回忆,口里失魂落魄的喃喃:“不可能是故意的吧……谁会故意自毁前程?他这种追名逐利的人,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庄言,人在权力的巅峰就会得意忘形,像树顶的猴子会露出红屁股一样,这不是自然铁律吗?尉栩只是膨胀了而已,他怎么可能一手策划这些……”
“部长,我记得一个画面,vv受勋的那一幕。”庄言打断部长。说话紧张得停止呼吸:“那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尉栩,比他张牙舞爪的时候更可怕。那时候李参谋命令他为vv授勋,他奉命拿起勋章时,竟然被vv拒绝了。因为她点名我来完成授勋仪式。你知道尉栩的反应吗?他最渴望的荣耀被他最鄙弃的人夺走的时候,我明明清楚地看见他的双手在哆嗦,他手上捧的绶带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魏东娴歪头靠在铁栅栏上,瞧着他听得出神,思绪纷飞,仿佛记起了尉栩曾经意气风的样子。
庄言攥紧铁窗。皱眉继续说:“然后我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竟然看见他在笑,那笑容温和亲切,那张脸和蔼得比我爹捧着生日蛋糕的时候还感人。我本来以为他会气的脸色铁青,但是部长,他那时候的笑容感染了我,让我刹那间有了世界充满爱的幻觉。”
庄言抬起头,盯着魏东娴:“那件事之后,我更了解他了——所以我有义务提醒你,部长,尉栩不仅能忍住胯下之辱,反而会笑脸相迎;那个尉栩和整日欺压我的尉栩是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而我因此认为,一个忍辱负重到了影帝境界的高层将官,绝不会为了情敌私怨而气急败坏,绝不会为了蝇头小利而奋不顾身,绝不会为了虚名寸功而飞蛾扑火!所以部长,如果您觉得尉栩已经完了,我会觉得你也快完了。因为在逼近斯大林格勒的时候,德军第六重集团军也是这么想的。”
魏东娴含着指甲思索,每当回忆起尉栩以前的卓越之处,身子都像被空调刮到似的一凉。她细思恐极,惶然喃喃道:“仔细思索,在宋丹力主设置你目前这个职位之前,尉栩一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拿捏分寸极其熟练——我以为他只是变了。”她求助似的望着庄言,仿佛期待他肯定自己的假设:“我以为他只是变了——变的骄傲自负了,得意忘形了,争风吃醋了。”
“部长,天庭计划是国家史无前例的豪赌,整个世界都在盯着我们的底牌。在虎视眈眈的资本力量的阵前,东方共和国是开始雷霆崛起,还是走进穷途末路,全部取决于这场鸦雀无声的技术决斗。”庄严使劲浑身解数恐吓魏东娴,恨不得念咒催眠她:“您生而高贵,所以荣幸地为这项计划保驾护航。在这惊心动魄的最后关头,您真的要用‘以为’两个字来左右你的判断吗?相信我,部长,历史上被男人骗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太多了,您如果真被尉栩骗到,一不小心你就载入史册了,千秋万代的女人们都能从你身上吸取教训,男人都是白眼狼撒谎精,根本不能信。”
魏东娴本来被吓得惶惶不安,结果庄言越忽悠越离谱,比喻太多,用力过度,反而把她逗得弯眼笑起来,扑哧问道:“你不是男人?我该信你吗。”
“我是扳手。而扳手是没有性别的。你不要把我当男人。所以我说的是真话。”庄言亡羊补牢。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庆幸自己竟然能圆回来。
博闻广记的键盘侠也许会抗议,说扳手没有男人的特征,却有男人的功能,所以庄言的反驳不能成立。但是魏东娴学识没有键盘斗士渊博,所以竟然被忽悠得愣住,专心端详他,思索点头:“说的有道理。好,那你可不准反悔,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工具了,必须唯命是从,否则我就扔了你,另买一把。”
庄言皱了下眉头,决定不理她,开始露出狼子野心:“既然如此,你也应该帮我卷土重来。如果我提前结束休假,归岗上班,还请你亮出无边法力,尽量风平浪静地批准我提前回来工作。”
“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