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长!这些家伙都胡扯了快一个礼拜了,一天比一天激烈,嫉恶如仇的样儿就跟恨不得铲除国贼似的!”张悦推搡开苏小美,用力推开门,愤愤不平冲进来,手里一本内刊用力拍在庄言桌上,掀起文件如雪,轻飘飘蒙住课长的脸:“您不是说内务部长跟他们约谈了吗?效果呢?咱们成天看见内刊变着花样挖苦嘲笑铁幕小组,肺都气炸了!”
苏小美拉不住张悦,在门口探出头来,着急推卸道:“可不是我没把住门,我拉不住张悦。▲?八?一▲.ww. ?”
庄言揭下被静电贴在脸上的那张电浆防御系统细则,露出一双蒙着血丝的浊黄眼睛,面无表情,疲惫呆滞地拾起张悦摔在桌上的内部刊物。
一瞧见封面上的“铁幕”二字,他不用翻页都知道里面写的是耳熟能详的讨伐之词。四天前,内部刊物掀起一股勘误之风,起初文质疑铁幕工程虚耗国當,甚至有郑国修渠疲秦的嫌疑。
因为内刊这一家之言,只要相关部门默许,基本上无处反驳,管理层更不会关注。但是对于日日阅读的研部来说,耳濡目染的内部刊物是官方交流的权威阵地之一,瞧见内刊上的口诛笔伐,感觉蒙受的奇耻大辱堪比游街。
庄言又恰巧惹恼了魏部长,一时间难以借力去动摇内刊的那几个人。这四天来,他试图潜心沉浸到宏观粒子的工作里去,熬的血丝毕现,却总难以释怀。四天过去,内刊骂他的激扬文字,庄言全都能倒背如流,可见他背地里耿耿于怀。
庄言虽然忍着,但是他豪言诓骗的研部下属都以为他一通电话就和魏部长谈笑风生,那么和内刊群雄一决高下的机会就指日可待,纷纷欢天喜地的等他为铁幕小组正名。★???.ww. ?结果这四天里,内刊措辞越激愤,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恨不得把缩头乌龟庄言揪出来批斗。
针锋相对的是,所有研部的成员都确定,德高望重的铁幕团队不是缩头乌龟。内刊的嗓门大,不代表内刊说了真话。只是没有人与它争辩而已。
张悦愤然破门而入,其实要求的并不多,只是希望庄言站出来,用自身的素养来引经据典,在内刊上反驳污蔑,告诉大家,什么是对的。为自己正名,还铁幕团队公道,用一场心平气和的辩论,出大家心中淤积四天的恶气。
庄言心知肚明,所以瞧那本刊物时面无表情,只有疲惫。
魏部长还生着气呢,她不动手,庄言根本没办法一锤定音。况且哥白尼死后三百年才拨乱反正,梵高爆掉自己脑袋后才举世闻名。真理总要经受穷困潦倒的折磨,才能被世人承认它们的地位。庄言去和内刊争,能争出个什么来?
喷子之所以战无不胜,不是因为博览群书,而是他们精于转移话题、偷换概念、颠倒诡辩、戴高帽子,最后还能理直气壮地骂街。
如果没有打脸的事实,庄言除了拍案而起,跟对方破口大骂三天三夜,用“谁怂谁孙子先闭嘴的没屁眼”的经典手段分出胜负,否则别无他法。
所以庄言意识到无法一锤定音以后,他选择了暂时沉默,因为他的工作太多——电浆盾已经推演可行,宏观粒子在演算之中,有堆积如山的难题等他去做。▼中◆文?◆网.ww. ?老实说,这四天,他忍耐得很辛苦。
但是能怎么样呢?或许美帝的天基打击从天而降,那就能省略磨叽的功夫,直接让喷子闭嘴了。但是可能吗?值得吗?出了一口恶气,然后大家一起倒霉?铁幕工程还没调试完呐。
所以忍着吧。谁没被bb过,蛋疼的话走走路就过去了。
这是这四天里庄言的心理活动。正是这些想法,让他居然选择了屈服,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进度上。
但是哄人也有个限度,庄言能忍,张悦刘枫以及四百号研部的大姑娘小伙子们可忍不了。于是张悦忍无可忍终于破门而入,仿佛主战派逼宫死谏,愣咽不下这口气。
张悦站在课长办公桌前,话说完了,唇还在颤,胸脯喘息起伏,目不转睛地盯着课长。苏小美没见过张悦这么大的火,提心吊胆躲在门外看。
庄言的目光移到那些刊物上,封面标红的巨大标题触目惊心:
“《釜底抽薪危急时刻大兴土木为哪般》”
他长长叹一口气,直接查号,拨进了宣传科。
“您好,我是研部2课课长庄言。我想请教这期刊物上针对铁幕项目的批评是何人所写,我希望与作者对话。”
“抱歉,编辑部保护投稿人**,无可奉告。”
“那么我希望和相关负责人对话。铁幕计划不是看起来那样无用,它有重要意义。”
“我就是。很抱歉,我实在看不出一个大磁铁有什么意义,把天上的飞机吸下来吗?听说你造磁铁的钱足够给基地添一个停满歼十的临时机场了。我觉得机场的意义重大得多。”
“印第安人用镶皮盾防御弓箭时,西班牙人的火枪登岸了。清政府用火枪布防时,列强用线膛炮轰开了大门。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敌人变强时,你还停留在自己的想象里。”庄言苦口婆心,“基地身处腹地,敌人不可能再飞进来。机场只是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呵呵,那么阁下真是高瞻远瞩。是在下鄙识浅薄了。”对方冷笑,“也许只是你杞人忧天。谁敢炮轰我本土?希望数十年后,望着毫无建树的铁幕废墟,您能记起今天的狡辩,并且向今天的同僚道歉,因为你浪费的一个亿……”
地动山摇了一下。灰扑簌扑簌往下掉。灯光瞬间一暗,仿佛电压不稳。
“怎么……”话筒里声音渐弱,那个负责人仿佛扭头在问别人。
第二道剧烈震波轰然涌至,声如滚雷隆隆,电话里的负责人尖叫得像被毒打的**。
下一秒,熟悉的防空警报刺耳嗡鸣,呜呜呀呀拉的好长,仿佛永不停歇。庄言用尽全力往话筒里骂了句:“傻了吧?”砸了话筒,扯下西装甩开披在肩上,一边往袖子里穿,一边和张悦摔门往外走。
大步流星走进走廊,李明同时出来,和他并肩同行:“我们要疏散人群,让他们回休息舱。”
两人已经走进大厅,惊慌失措的白大褂满地乱跑,庄言看见苏小美抱着承重柱瑟瑟抖,低头被长埋住了脸,尖叫声都被防空警报盖住了。
因为防空警报声音太大,庄言扯着嗓子对李明喊:“回**休息舱!飞弹洗地时都没这么震过!这震波是聚变反应!”
李明眼睛瞬间清澈,他反应过来了。
天基粒子炮射的高能粒子具备亚光的打击能力,雷达是来不及预警的。头上这一震,必然是挨了一下,粒子炮里的中子流被质子束轰击,产生了清洁的概率性聚变反应,释放的核能冲击波才能穿透两公里地层,对栖凤基地本体产生影响。
李明权限极高,手机上已经传来战损报告:地面供电区西面被毁百分之四十,基地电压不稳。
直到此时,雷达才开始预警。同时白炽灯熄灭,荧光应急灯幽幽点亮,全基地减压限电,全部电力接入铁幕系统,全功率开启磁场屏障,预防下一次轰击。
已经不需要去辩解什么。多年以后,那位咄咄逼人的同志再看到文采飞扬的《釜底抽薪危急时刻大兴土木为哪般》《虚耗国当,上亿体面工程拔地而起》,估计恨不得去派出所改名字。正在敲锣打鼓地质问要它何用时,铁幕就已经全功率启动。电话里还蛮有脾气的负责人已经被钢铁般的现实吓得没脾气,估计正在瑟瑟抖祈祷铁幕别出毛病。
谁再嘀咕铁幕用不上,全国人民都鄙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