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临安府棚北睦亲坊南陈宅书籍铺内,见到赵诵带着苏婉以及康士达来了,陈续芸立马从柜台后面出来相迎。
“赵大掌柜,你来了!”
“陈东家,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还有么?”
看着陈续芸急切的样子,赵诵抿嘴笑了笑,立马从袖口又拿出几张纸,交到陈续芸手中。
渴思已久,痴迷西游记的陈续芸便看了起来。
前几日他看完了那几张后,便感觉那西游记实在是太好看了,躺在床上,做梦都做到了中的情节,只是没想到这的作者居然是面前的年轻人。
过了不久,读完这几回后,陈续芸拍手叫好:“赵大掌柜写的不错!”
赵诵笑着道:“没想到入了东家的法眼。”
陈续芸道:“赵大掌柜写的真好,我想留一部分在书籍铺代售。”
“这个可以。不过”赵诵顿了顿,那陈续芸心里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西游记只要一出世,便会引起临安市民的追捧。
看着赵诵的表情,陈续芸会意道:“赵大掌柜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你可以放一部分在我陈宅书籍铺,我不仅免费帮你代售,而且还会帮你广而告之,至于这分成可否?”
“这也可以,不过”能被临安第一书籍铺相中,很不错,但是他只是想作为其中一个代售点,赵诵接着又说出他心里的想法。
“凡事都可以商量的嘛。”
陈续芸眼光毒辣,毕竟做书籍铺这么多年,他则是保证这一批一定会很快就卖完的,“这边卖的不错,还可以继续印刷,不过也要征求赵大掌柜的意见。”
“我没问题。”陈宅书籍铺是临安最大的,赵诵相信陈续芸,与陈续芸合作只是一小部分,日后他还会和其他书籍铺合作,甚至赵诵也打算将来开一家,赵诵也就当即与陈续芸签了一个字据。
收好字据后,书籍铺的伙计们将印刷好的西游记前几回篇章,都搬到了书籍铺台面上,一叠一叠的,都用麻绳捆好了。
苏婉拿着那雕版印刷的,看了看卷尾都镌了“临安府棚北睦亲坊南陈宅书籍铺印”条记,倒是这作者则写了“明朗僧”。
“明朗”是谁?不正是赵诵度牒上的戒号么。
苏婉看了看一叠厚厚的纸张,又翻了翻,见到的居然是一张一张的,而不是一本一本的,有些诧异,“诵哥儿这是要拆开来卖么,这好像跟那邸报一样。”
康士达惊呼,“姐夫,这法子可以,一张一张的沿街叫卖,没想到姐夫还能想到。”
苏婉白了一眼康士达,“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赵大哥姐夫。”
康士达笑道:“哈哈,姨夫都这么说了,那是不会假的了。”
“还敢乱说。”苏婉重重地敲了敲康士达的头,康士达捂着头不敢乱言了。
赵诵没有理会这二人,他接着康士达的话道:“现在还没有写完,而且一份一份拆开来卖,能赚很多,等到整本书写完了,再刊印成整本,放在书籍铺内卖还可以挣更多钱。”
康士达认真道:“赵大哥,要么我们开个书籍铺吧,我在临安府无事可做。”
“康小爷,这个建议不错,不过我记得你要回绍兴的吧,到时候书籍铺开在临安,岂不是要两头跑么。”
“回绍兴也是过段时间,再说这临安府太繁华了,到处都可以找到赚钱的生意,我觉得可以投一把。”
“当然可以,你家很有钱的。”
苏婉没理会康士达,她的手摸了摸纸张,“很粗糙,会不会?”
赵诵却道:“纸张的好坏,倒是其次,如今临安城共计一百多万人口,若是每个人都买得起,那赚的钱不更多么。”
“对呀,薄利多销,这个倒是提醒我了。”苏婉心想,纸张越是不好,越是受损,不更好赚钱么,只是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倒像是个奸商了。
她又问,“这一章纸多少钱?”
赵诵道:“暂时先定一文钱。”
康士达道:“其他书籍铺会拿去盗版,这一文钱的东西他们可以印版不少,而且如今世面上盗版极多,盗版也是一文钱,我们也是一文钱,这样下去恐怕不好,我觉得价格方面赵大哥还可以涨个价。”
苏婉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并没有赞同康士达的想法,“盗版这东西朝廷也是没法子的,是禁不来的,越是禁,就越厉害,光是盗版,这其中的油水丰厚,是可想而知的,价格越高,恐怕会适得其反,反而会让那些人赚了去。”
“你姐说的不错。”
苏婉问赵诵,“诵哥儿打算怎么做?”
“我倒是已经想了一个法子,也正打算这么做,如今临安城内有瓦市二十多处,可谓是昼夜不辍,人流不断。我们可以雇佣一些说话人,给他们每月固定的工钱,除了固定的工钱外,我再要求他们只要卖出一百张,就可以抽取一成。”
康士达卷起袖子道:“这想法很妙,那说话人一定会为了抽成努力做工,他们大多是穷苦百姓。”
苏婉揶揄道:“诵哥儿不当奸商,实在是太可惜了。”
“切,有你们这么损人的么?”
这个时候,伙计们将一些印刷好的纸张一摞一摞地搬上了驴车,赵诵三个押着驴车,与下人们去了临安城内一些勾栏瓦肆。
到了积善坊巷内,这里十分嘈杂,虽然不算是临安城内最大的勾栏,但也挤满不少百姓,此时尚在正月里,比寻常时候越发热闹,那驴车的体积有些大,三人押着车都挤不进去。
小巷实在是太窄了,最后三人只能让驴车停靠在这里,派人守着,其他的让下人们拿了一些去坊内。
积善坊巷内,十分热闹,此时杂剧、杂技、相扑、傀儡戏、说书、讲史等正在一一进行中。
赵诵找到了一个中年男人,此人尚未登台说话,名叫殷吉,今年四十五岁,富阳县城人,家境有些贫寒,不过一个寒门子弟,倒也考上了进士,当了个县太爷,只是嘴皮子太刻薄了,被同僚排挤,同乡耻笑,亲人不喜,于是县太爷便甩手不当了,因为长了一口铁齿铜牙,伶牙俐齿,辞官之后,闲暇时候以一个说话人身份给南北来往的百姓讲。
殷吉的嘴巴又十分地溜儿,满嘴跑马车,讲的时候声情并茂,给人一种声临其境的感觉。
赵诵找到了他,便是因为这个。
殷吉很是市侩,讨价还价,如果不是因为赵诵开出的条件,他是不屑一顾的,毕竟他曾是县太爷,士大夫阶层人物,断然不会和一个市侩商人同流合污的,不过赵诵倒也大方,一个月下来能有一贯钱,而且卖纸上的还可以挣钱,抽一成,何乐而不为呢,也就点头答应,与赵诵定下了一纸契约。
如殷吉一般的人还有不少,赵诵三人离开积善坊后,又先后去了后市街、乌龙巷、众安桥南的北瓦等地。
最后剩下的,一部分放在了苏家绸缎铺,苏家其他的铺子内,还有一些则放在了酒楼。
此时天色已黑,三人终于将手里头的存货都发放完了,累得有些腰酸背痛腿抽筋,三人满心期待,就等着看明天各勾栏瓦肆的情况了。
赵诵三人刚到酒楼门口,便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现今酒楼虽然尚未开业,但三个厨师早就在准备了,这些天都是一些菜系的练手,酒楼厨房后台也每天开了灶火,赵诵三人坐着驴车到了酒楼。
厨师们掐准点儿,便各自上了三人的拿手好菜,凑成了一桌。
光是从色泽上来看,红绿都有,颜色丰富,煞是好看,又荤素结合,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赵诵觉得可以打个九十九分,且从那香味上来说,他们还没进门都闻到了,至少也有个九十分罢,至于味道,则要店内众人尝过才能打分。
康士达累了一天早就饿了,顾不得谁先来谁后来的,早已飞快地用筷子夹了一块西湖醋鱼,康士达送入口中,便感觉那鱼香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那鱼肉很是爽滑鲜嫩,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醋味,又勾芡了一些香料,整条鱼吃起来口味香甜,吃完一口,又继续吃,然后便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那烧了西湖醋鱼的厨师很是高兴,能得到康少的评价,实在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苏婉也拿了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这是一道正宗的临安菜,色泽红亮油润,用了新鲜猪子排作主料,然后用了芡粉,用了酱油,淋上那镇江陈醋,最后又放了点葱花苏婉一口咬下去,便觉得外面的芡粉很酥脆,里面的这猪肉肉质鲜嫩,这猪肉虽略微有些甜,但是并不腻,夹了一股淡淡的糖醋味。她又夹了一块儿,放在碗里,细细品尝着,闭上眼睛,感觉那味道难以忘怀,好像是小时候爹爹的味道,她一出生就没娘了,这么多年是爹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她长大的,不知不觉间苏婉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看到苏婉激动的样子,想必应该很好吃,赵诵也夹了一块,感觉不错。
“你们三人做的不错。”
听到赵大掌柜的称赞,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头甭提有多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