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命中核心,谢明远和囚牛在一旁都很惊讶,只是九公子好像并不觉得不可思议,只是点点头:“不蠢,那就让谢遥继续留着你吧。”
岂止是不蠢!千岁的器灵虽然姿态高傲,但他从心里从未轻视过平凡的凡人,因为他的本体,最初也只是出自一个凡人之手。
修真界大众普遍受不起九公子这种嬉笑嘲讽的态度,每个到故宫来见他的都是被折腾得惨兮兮才被放走,他对唐东强的态度让谢明远有点不快,不过唐东强似乎觉得还挺高兴。
“我以前有位教授就会弹琴,他跟我讲,琴都是有自己性格的,是挑人的,九公子您居然夸奖我,是我的荣幸。”唐东强是真诚地这样说,九霄环佩那是什么?唐琴中的至宝,就算不懂琴的,但从价值来看,前些年另一张九霄环佩拍卖了四个亿,而且全世界还只有古琴协会老会长一个人能用它弹出曲子来,比刚刚看见的剑灵都傲气啊,而眼前这位,镇守故宫,整个修真界一听他名字就吓尿……
不过说到四个亿……唐东强相当不争气地叹了口气,瞬间感觉对面的琴灵身上的袍子都是粉红色的毛桑织成的。
九公子靠在椅背上,懒散地拢了拢头发,“就是马屁拍出花来,到我这来的规矩还是得遵守,谢明远,你知道的吧?进我的门,先得达到我的一个要求。”
谢明远认识九公子也不是一两年,对方千年来都是这种腔调,什么时候改过?
“这回你要我们做什么?上次你让红静静好端端一条蛇,去给你的毕方鸟梳毛……你不知道那鸟吃蛇的吗?”谢明远坐到九公子对面,千年的修真者或许心境如清水无波,但千年的老器灵……那就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老无赖,尤其是九公子这种喜欢折腾人的。
“没什么。”眼角上挑,依稀还有盛唐的雍容,“这凡人不是嘴很甜吗,你给我默写三百首赞美琴的诗出来,我就听听你们今天的来意。”
“三百首?我现编算数吗?”唐东强真真切切领略了一把修真界闻风丧胆的九公子是多么丧心病狂,赞美琴的诗,不要说背没背过,历史上有没有这么多流传下来都不好说,还要默写?他好好一个凡人又不是度娘,不对,度娘都写不出来吧!
囚牛化成原身,似龙非龙,金色的鳞片与白色的长须,盘在梁柱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一双金色眼睛贼兮兮地笑,绝对让人把他当成柱子的雕花。
——最喜欢看九公子整人。
“公子何必提一个根本做不到的要求,而且这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九公子直了直身子,似模似样地想了一下,然后温柔一笑,“没什么意义啊,纯折腾人。”
要不要这么坦诚!哪怕唐东强对千年古琴容忍力很高,都被气得哭笑不得,这种以整人为乐的性格,到底是怎么被养出来的?总觉得琴师一般都典雅温和,不应该有人给九霄环佩灌输过这种歪风邪气才对啊。
“给你一晚,慢慢想。”九公子起身,动作非常自然地拉过缩在一边不出声的唐豆豆,“这丫头我领走了,你们随意。”
收到小女鬼求救的眼神,但唐东强现在……自顾不暇啊。
囚牛也跟着九公子走了,整个大厅就剩下唐东强和谢明远面面相觑,一手扶额满心槽点不知从何开始吐,周围的器灵因为九公子刚刚在场,都藏着不出来,现在看见公子走了,悄悄露个头,之前那个金发小男孩好了伤疤忘了疼,胆子最大,率先凑了过来,盯着唐东强猛瞧。
看了一会,用一副小大人的姿态点点头,故作深沉:“不错,能从公子嘴里听到表扬的话,说明你这个凡人有潜力!”
哪家的小孩,小小年纪一头非主流金毛!
“我可不是小孩!你这个鼠目寸光的凡人!”小屁孩还急了,一下跳上屏风顶,居高临下地大喊,“我是金嵌珍珠天球仪!乾隆皇帝亲自让人打造的!”
谢明远连手指尖都没动一下,那小屁孩嗖地一声飞了出去,窗户自动打开,让吱哇乱叫的小孩飞出去,变成一颗金灿灿的流星,同时伴随着剑修一声冷笑:“两百岁的器灵,也敢在这装老,九公子是舍不得打你吗?”
妈妈咪,剑修谢遥的杀伤力比九公子不差啥,只不过一个是皮肉之苦,一个是精神摧残!周围的器灵纷纷又缩回去继续装作不存在——不要看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展品!
难,太难,而且九公子说的是,先做到这件事,他才肯听来意,答不答应帮忙还另算,这可如何是好,唐东强播音系毕业的,没事虽然也朗诵古诗词,但……提笔写了两首比较出名的,也就坐在那开始发呆了,至于剑修谢遥……修真界无数奇珍典籍数不清,他哪来闲情逸致去专门背凡人的诗词?所以谢明远对古诗词的了解程度大概,也就老少皆知的那几首他能说出来,纯比背诗能不能背过小学生都是一回事。
大眼瞪小眼瞪到后半夜,幸好明天剧组放假,唐东强索性等明天白天再睡好了,而谢明远维持着正坐的姿势,居然腿也不麻。打破寂静的是谢明远的手机铃声,故宫的夜间是有灵力结界的,能穿透结界打进来的电话,必然是修真界的信号,果然,来自红静静。
“谢前辈,不好了,东城区又出了人命,密室杀人案,一个女演员死在自家门窗紧锁的卧室,没有伤痕没有挣扎,法医当场验尸,说好端端的,除了她死了这一点以外,其他没有任何异样!”
八成是修真界某些人下的手!
“哪个女演员?”
“方晓瑶!”
这是个挺出名的演员啊,最近刚火了一把,起因的话——
唐东强一怔:“不就是那个跟苏茜茜争过女主角的那个?最近还签了好莱坞的片约……”这是没来得及去拍,就死了啊!
谢明远神色冷峻:“让陈安与专案组联络,不行就把案子接过来,让无相大师想办法把青葛给我弄出来,别在里面吃免费饭了,反正他也不需要吃饭。”
“……还有一件不太好的事,青葛真人怕是一时半会出不来。”红静静犹豫地说。
“为什么?”这回谢明远是有点火了,追问。
“额,抓他的那个刑警队长,有点什么民间的小法术,半吊子那种,可能是把青葛道长当成什么鬼啊怪啊的,坚决不肯放走危害人间。”
青葛的确很危害人间,不过他不是那种危害方式,他除了造型惨不忍睹拉低平均颜值以外,没干过其他伤天害理的事!
“野生异能者,关键时刻又出来添乱,告诉协调部和人事处,他们要是想辞职,我可以帮忙,先废了他们修为,在丢出去好好丢人现眼个够!”
挂掉电话,谢明远显然把红静静那边的修真者吓得不清,几天内连续惹谢明远生气,协会上下叫苦不迭。
而唐东强关注到了另外一个词:“异能者?”默默想起流行的末世小说、基因战争小说或者电影。
“不,并不是那些,这回修真界只是借用了一下那个词,因为没有更好更简洁的名字来定义。”谢明远依然耐心地解释,“自古以来,就偶尔会有凡人由于各种原因,出生时身带异常天赋,比如根骨奇佳适合修炼,或者天生阴阳眼、灵媒体质能与鬼神交流,等等,这种凡人大多会被修真界注意到,早早带回去修行,只是随着法治社会的建立,拐走小孩越来越不容易,就经常有一些这样根骨好的凡人小孩无法被带入修真界,进而在人类世界里自由成长,他们身上带着一些异于常人的特殊法力,随意不受管教地发展,但又不算真正的修真者,就被我们称为野生异能者。”
唐东强听了个差不多明白,谢明远又补充:“这种人有时候很麻烦,他们懂一点自己摸索出来的小法术,有的由于没有指引,自己摸索得乱七八糟,还对自己的错误印象坚定不移,不少人和协会接触后,对协会保有极度不信任感。”
现在青葛真人落到这样一个异能者警官手里,还真是不好办,对方隐约知道青葛不是人,而且还涉嫌杀人案没法用人类的世界观解释清楚,万一对方又是那种严肃认真为人民负责的……一时半会没法弄青葛出来啊!
谢明远掏出手机,发短信给无相大师,青葛废了,只好临时把紫术抓过来!
“今夜必须解决九公子,我们得知道苏茜茜身边那个怨灵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清楚对方来历,就不好对症下药,而苏茜茜又是公众人物,万一没弄好弄大了,得花多少功夫善后处理,才能让这件事的影响消失?
“默写三百首赞美琴的诗……默写三百首赞美琴的诗……”唐东强的笔无意识地在纸上画圈圈,古今中外诗词歌赋在脑袋里挨个溜圈子,不不,只有古和中,今人基本写不出来像模像样押韵正确的诗词,外的话,好像老外眼里二胡更出名?
“啊啊啊……默写三百首赞美琴的诗……”抱头,这比高考难多了好吗!
东方已经开始泛白,谢明远把唐东强手上的笔抢下来:“好了,你一夜没睡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行!”就算脾气好,偶尔也有点倔脾气,“不是你说的,必须今晚解决,天都快亮了笔还给我。”
“你一夜都没……”
“好啦,过年我还一夜不睡呢,你是成仙太久,把凡人想象得太脆弱了吧?”唐东强一把夺回笔,顺便调笑,“你当我纸糊的,吹口气就碎了?”
不,还没成仙呢,谢明远无奈地坐到一边,看着其实也没写多少的纸,“再想也凑不出三百吧。”
“唔……默写三百首赞美琴的诗……默写……”唐东强握着笔顿住,然后半晌,看了看窗边已经泛白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纸,露出一个无赖的笑容,“有了!”
死掉整夜辛苦凑出来的一张纸,另换一页,刷刷刷几个大字,写完潇洒地一扔笔,颇有大师风范,然后唐东强高声喊道:“九公子——我写完啦快来看啊!”
九公子瞬间出现在案几前,满脸惊奇地凑过来,囚牛从他头上露出半张脸,刚一看,还没看清,就听九公子说:“你耍我!”
无辜极了,唐东强眨眨眼:“我一介凡人,有那个胆子?我都是按照要求做的啊!”
“我让你默写三百首……”话说一半停下,囚牛伸手抓过那张纸,一看之下顿时笑趴在桌上。
纸上硕大一行字:三百首赞美琴的诗。
“这种小孩子把戏,你也拿来卖弄!谢遥,这就是你带来的人干的!”九公子一甩袖子,夺回那张纸摔在谢明远身上。
谢明远慢条斯理地拿过,唐东强的字写得还不错,所以他欣赏了一下,心里不由得暗自叫好,“怎么这么说,是你说默写‘三百首赞美琴的诗’,一字不差,都写了,也没查字典,当然算是默写的。”
“你们——”多年整人,反被如此幼稚手段摆了一道,九公子哼了一声,看了看唐东强的笑脸,“好吧,很多年没人有这个胆子了,你这个凡人也真有点能耐,倒也并不让我讨厌……说吧,你们要做什么?”
“最近协会有个案子,想问公子,南朝时期的玉器,上有怨灵凶煞之气,这该是什么灵在作怪?”
“南朝的灵?”九公子想了想,“跟我来,我给你们问问。”
九公子袍袖一挥,整个故宫的法阵开始呼应他的施法,瞬息之间,几个人就到了另外的屋子,桌子上坐着一个留山羊胡的老爷子,赤身*,独独穿了一条红裤衩,周围一群金色袍子的小孩正在缠着他。
“羊爷爷,再讲一个故事——”
“编钟都走开!”九公子一声高喝,所有的金袍子小孩都被一阵风卷走了,就剩下一个红裤衩老爷子。
——这造型太羞耻。
老爷子半睁着耷拉的眼皮,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九公子,呲着牙笑了起来:“咩~~~九公子好啊~咩~~~~”
注意到唐东强的眼神有些不对,老爷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红裤衩,笑呵呵地说:“今年不是羊年咩~~~老朽的本命年啊咩~~~你们来是想听故事咩?”
九公子略微敷衍地行了个礼,不过鉴于他本身那种态度,草草行个礼也已经态度很好了,他问道:“请问羊爷,可知南朝时期,到现在还存在的怨灵,有足够怨力能附身于随葬品之上的,有哪些?”
老爷子提了一下自己的裤衩,深思了一会:“咩~~~你可知道徐夫人的‘半面妆’?‘妃以帝眇一目,每知帝将至,必为半面妆以俟,帝见则大怒而出。’出自。”
“妒妇徐昭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