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寿的堂弟,广宁总兵祖大乐并不在广宁,他在宁远卫的曹庄驿。
曹庄驿并不是驿站,而是一个地名,它是宁远卫城通往团山堡的必经之地,距离团山堡约摸二十里地。
曹庄驿附近的官道会出现一个大大的右拐弯,因为有一座小山挡住了去路。
这里,便是祖大乐给张力选择的坟场。
一千关宁铁骑埋伏在小山背后的树林之中,离官道还有些距离,约摸四五百步。
张力肯定会派出斥候打前哨,但是这树林与官道还有一定的距离,斥候一般不会搜索到这边来。
祖大乐的一千骑兵训练有素,马匹居然在骑士们的指令下,全部蹲伏了下去--光这一点,就不是一般骑兵能够做到的。
祖大乐在林子里紧张地看着几百步以外的官道,不出意外的话,张力很快将会经过此地……
祖大乐感觉心脏嘭嘭直跳,辽东军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野战了。
没想到这次堂兄祖大寿费尽心机将自己麾下的关宁铁骑用海船从广宁调到宁远,竟然是为了伏击那个叫张力的宁远巡抚。
张力的斥候队非常难缠,就像无数只苍蝇一样,走6路根本不可能避开他们的视线,唯有走海路--目前看来,这一步棋是走对了,张力并不知道有关宁铁骑在这里等他前来送死。
祖大乐忽然有些好奇,那张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接到堂兄的伏击命令之前,自己对张力,甚至还有一丝丝好感!
可不是么,嫡子祖泽溥在他面前吃了瘪,实在是让自己痛快无比。
哼哼,祖泽溥那二世祖,凭什么和自己争?
辽西将门的家主向来是祖家自己人能者居之,他虽然是堂兄的嫡子,却也不是必然会成为下一任家主。
如果自己做得足够好。家主之位也是有很大希望的……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传入祖大乐的耳朵,祖大乐立刻收敛起心思,死死盯住官道。
果然,两名骑士逐渐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来了--张力的斥候!
若是斥候现自己这支伏兵。那么就必须派人出去将他们截杀才行!
斥候会不会现?
那两名斥候按照惯例,对官道周边一二百步比较在意,四五百步以外的距离就只粗略看看了。
毕竟斥候也不是‘全球鹰‘,他们打探路况也有重点--不然每一寸土地都探索出左右几百步远,那又怎么可能。
步兵埋伏的话。不可能埋伏到四五百步以外。
祖大乐眼看着两名斥候打马远去,嘴里浮出了冷冷的笑意。
是啊,步兵又岂会埋伏这么远?
骑兵埋伏?宁远卫可是没有骑兵的,骑兵都在广宁,张力又怎么可能防备宁远卫的骑兵?
……
团山军又开始行军了,这次张大人的命令很奇怪,慢慢走。
张大人还有一条命令,军士们可以自由说话,尽量弄出些响动。
但是,战备等级依然是‘一级战备。‘
团山军战士们已经习惯行军不准说话了。更何况是‘一级战备‘?
所以说话的人依然不多,不过疙瘩和大牛例外,这二位先前憋着不说话是因为军规。现在张大人都下令可以随意说话了,他们俩自然是要与木头哥聊聊的。
‘木头哥--‘
木头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活宝,疙瘩和大牛笑嘻嘻地跟了上来,与木头并排而行。
疙瘩似乎有些不习惯行军的时候说话,把声音压得很低:‘木头哥,俺突然不紧张了。‘
木头一愣,面露疑惑之色:‘你刚才不是很紧张吗。现在怎么又不紧张了?‘
疙瘩讪讪一笑:‘俺感觉咱们现在是在演戏呢!‘
‘演戏?‘木头皱了眉头,思索着疙瘩最终蹦出的这两个字。
疙瘩神秘地笑了笑,小声道:‘木头哥你想想,张大人叫咱们慢慢走。又允许咱们高声喧哗,明显是做戏给什么人看的,对吧?‘
大牛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这事儿不寻常。张大人必然早有成算了,大牛我也一点都不紧张了。‘
木头一边走。一边低头思索,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以咱们这一千人的实力,可以吃掉两到三千人的宁远军。可是宁远军现在都在宁远卫城,并没有出来……‘
‘宁远中右所,宁远后屯卫!‘疙瘩冷冷地说出了两个地名。
‘哎呀,是啊!‘大牛一拍脑袋,‘那两个地方各驻扎了一千五百宁远军,如果一起出来伏击咱们的话,差不多就是两到三千人的规模。‘
木头皱了皱眉头:‘那两地的守军战斗力比宁远卫城的军队差远了,咱们一千人打他们四千人都没问题……‘
‘呀!--‘木头一声惊呼,脱口而出道:‘我明白了!‘
疙瘩和大牛连忙异口同声地追问道:‘明白什么了?‘
木头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道:‘原来如此!张大人这是在钓鱼呀!‘
‘钓鱼?‘
木头看了疙瘩和大牛一眼,笑着道:‘定然是张大人已经知道宁远中右所和宁远后屯卫一起出兵伏击咱们。他们自然是打不过我们的,所以张大人怕他不来打,所以……‘
疙瘩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木头哥,你是说张大人不想攻城,所以把他们骗到野外来?‘
木头点点头,沉声道:‘正是如此。坚城又岂是那么容易攻克的?不如引蛇出洞。‘
木头三人组经过一番‘运筹帷幄‘,认为已经看穿了一切,脚下的步伐自然也轻快了起来……
正主儿张力坐在马车之中,完全没有木头他们的云淡风轻,整个额头上满满的全是冷汗。
张力瞥了一眼窗外,现在经过的地方自己有印象,距离曹庄驿还有十里地。
马车之中也有一个炭炉,里面的炉火正旺,故而马车之中感觉不到一丝的寒意。
张力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手掌中有一张纸,那纸上写着九个字--
曹庄驿,一千关宁铁骑!
张力冷笑一声,眼神带着一丝蔑视。
祖大寿啊祖大寿,你可真看得起我张力啊!
竟然从水路运来一千关宁铁骑伏击我,啧啧--
自己这一千人,不管用什么战术,都是不可能抵抗一千骑兵的--
若是有三四千人,对一千骑兵倒也还可以一战。不过现在自己手里只有这一千人么,那只能‘呵呵‘了。
不愧是辽东总兵!
你咋打鞑子的时候没有这么上心呢?
唔,也对,你这一千关宁铁骑,遇到鞑子骑兵,那也是要吃瘪的。
高元良被你堵在了女儿河北岸,只能绕路朵颜卫回宁远,根本就来不及赶到战场。
而且傅宗龙一走,如果本少爷赖在宁远当乌龟的话,那也是不行的。
宁远卫城你有一万二千人,本少爷只有一千人,待在那里的结果也是‘呵呵‘。
想必到时候炮制出个什么乱兵闹饷,误杀宁远巡抚张力,也是应有之举吧。
所以本少爷走也是死,留也是死,横竖都是一个‘死‘字呀!
然则,祖大寿,你少算了本少爷手中的一张牌--一张足以让你后悔终生的牌!
只是,这张牌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不行,行军还得慢一点--啊,不,全军休息!
张力打开气窗,对马车旁的侍卫道:‘传我将令,全军休息,多休息一会。‘
‘是!‘一名侍卫连忙应诺,而后又扯起了大嗓门喊道:‘张大人有令,全军休息!‘
……
祖大乐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自己的斥候来报,张力一路行军缓慢,竟然走走停停。
磨磨蹭蹭,这岂不是行军大忌?
亦或张力有什么阴谋诡计?
那不可能,他那里就一千人而已,全在己方斥候的眼皮子底下。
他唯一的援兵也就是那个叫高元良的游击,正带着人马在朵颜卫喝西北风呢!
也罢,张力慢腾腾地前来送死,也就让他再多活一会吧,反正在自己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千骑兵对阵一千步兵,即使团山军火铳犀利,那也就是一刻钟不到就能结束的战斗。
最多,付出些许伤亡罢了,仅此而已。
当祖大乐的斥候回报张力距离伏击位置只有五里地之时,祖大乐回头瞥了一眼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手下骑兵。
祖大乐对身旁的两名骑兵千总道: ‘你们下去传令,让弟兄们都做好准备。敌人刚出现的时候切不可贸然暴露,要等他们走到最近的地方,再起冲锋--听清楚了吗?‘
两名千总齐声应道:‘听清楚了!‘
千总下去传令之后,祖大乐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北边的官道.
祖大乐觉得每一次眨眼,每一下心跳,时间都过得很慢很慢。
张力怎么走得这么慢?
祖大乐有些心烦意乱,从早上得到张力从宁远卫城出来的消息之后,自己便带着人在这小山林中埋伏了。
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时辰,虽说兵士们吃过一些干粮,但是架不住大冬天的冷啊!
这里刺骨的寒风嗖嗖地刮着,该死的张力怎么还不上来送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