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博陵崔护
苏琦看着桃花庵朱门上题的诗句,落款正是那位崔公子。
“这是五年前一位崔姓公子题的诗,说是纪念一位不知姓名的故人。”师太说。
苏琦想到不久前见到崔公子的情景。
“崔公子在题下这首诗后,感叹这世间之事,往往在不经意间遇到美好,而当有意去追求时,却再也不可复得。”师太说,“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很多时候,错过便是错过了。回首往事,谁都无法将岁月中的每一个遗憾续写圆满,难免空留惆怅。”
苏琦默然。
梁府门口,梁大人与儿子梁旃恭送履行完监察职责的崔护一行人。
从郊外回来的苏琦路过这里,见到崔护,愣了一下,停住脚步。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崔护见到她,上前彬彬有礼道。
梁大人与梁旃愣愣地看着他俩,梁旃想说什么,但被梁大人拉住。
“崔公子。”苏琦欠了欠身。
“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到茶馆小坐片刻?”崔护说。
苏琦想了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正好小女也有话想对公子说。”
崔护笑了笑,说:“姑娘请!”
苏琦与崔护一行人往不远处的茶馆走去。
梁旃默默目送着他们进了茶馆。
“她怎会与崔大人认识?”梁大人有点不可思议道。
梁旃也是一头雾水。
茶馆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苏琦与崔护面对面坐着,不远处属下们坐一桌,小二斟上茶水,不一会儿上糕点小吃。
“上次见面匆忙,只知道姑娘住在太子庙里,还未得请教姑娘芳名。”崔护说。
“小女姓苏,单名琦,原是关内蚕户苏氏之女,六年前因为一些缘故移居到太子庙……”苏琦说着看了眼崔护,继而垂下眼帘。
崔护没问她什么缘故,而是说道:“苏姑娘,有件事在下考虑了许久,一直想征询姑娘的意见。”
“公子所说何事?”苏琦抬眼看他。
“眼下疫情得以控制住,在下此行的公务也已结束,不日将回长安。”崔护说,“不知姑娘可愿随在下一块回长安?”
苏琦意外地看着他。
“那日,在下已对姑娘表明了心意。”崔护说,“如若姑娘愿意,在下便即刻着媒人上门求亲,依礼行聘,择吉日迎娶姑娘!”
苏琦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虽然她已经没有心跳。面对崔护忽如其来的求婚,苏琦一下子也有点不知所措。
“哦,在下是不是太突兀了?”崔护说。
“没有没有,崔公子,我……”苏琦说。
“在下只是没想到还能与姑娘再次相见,实感不易,不想再与姑娘错过。”崔护说。
苏琦看着他,眼里忽然涌上些许忧伤,艰难地开口道:“崔公子,在小女答应之前,有件事必须让公子知道!”
“姑娘但说无妨。”崔护说。
“小女其实……”苏琦将过往的所有来龙去脉逐一跟他说了。
陈塘关外,哪吒让昊倾城带着一小队人马例行巡视周边。
在通往腹地的路上,有马车队往陈塘关方向这边行来。
其中一辆马车上,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女子清秀的容颜。
路边繁茂的杂草丛中早已埋伏着一伙贼寇,见到马车队走近,发起袭击。
人群大乱,家丁仆役不断被砍,护卫与贼寇厮杀。
贼寇人数占优势,不一会儿将护卫们干掉得差不多了,财物被从马车上搬下,女眷们可要遭殃了。
那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被拖下马车,这伙贼寇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还在马车上的老爷老夫人看起来绝望得快要晕倒。
正当贼寇们撕扯着女子的衣服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只听一阵手起刀落,贼寇们接连倒地。
巡逻的官兵到,剩下的贼寇见势不好,纷纷逃窜。
一件红色披风盖落女子衣衫不整的身上,昊倾城掉转马头去察看其他人的情况。
马车队重整上路,昊倾城人马在旁护送,往陈塘关方向去。
这是一家金姓大户人家,此番迁来陈塘关落户。
车上,女子再次掀开帘子一角,刚好昊倾城就跟随在旁,落入女子眼中的是一抹俊逸戎装侧影,束起的长发被风带起,飘逸的发丝间,金色的耳钉映射着阳光。
昊倾城转头看来,女子猝不及防,公子的盛世美颜就这么惊艳了时光。
女子脸上一红,慌乱间连忙放下帘子,心头如有小鹿乱撞,那件披风仍然披在身上。
九天之上,一锦衣华服男子正往陈塘关方向飞赶而去,冲开一层又一层的云烟。
陈塘关周围以及上空已经撤开火焰结界,白天入关城门正常敞开,供商旅往来。
昊倾城一行人将金家护送到城门口,与他们告别之后继续巡逻。
马车队进城,女子又掀开帘子,目送着昊倾城一行人远去。
“这次多亏了这位公子,咱们一家得以脱险,都没能好好感谢人家呢!”老爷说。
“看这位公子是军中人士,而且又是那样年轻,莫非就是那位陈塘关总镇大人?”老夫人说。
“如此甚好,改天必定登门拜谢!”老爷说。
“还不能确定呢,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老夫人说。
“无论怎样,咱们既然在此落户,说什么也要去拜会一下总镇大人的,是与不是,到时去了便知!”老爷说。
老夫人点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女子。
“儿啊,到时你也跟着去吧,那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老太太握住女子的手说。
入夜,莲漏三声,流着泪的蜡烛下,崔护手中拿着一支红豆发簪,这是白天与她别后从茶馆出来,在一摊位上见到而买下的。
发簪是南国来的货,老板是江南人,说红豆是相思之物,赠给意中人再合适不过。
窗外飘起了杏花微雨,一点一点地打湿红花。
春色已渐浓似酒,心底的那个人也如愿盼到,只不过竟是天人永隔。
临河拱桥不远处的金家大院,此时人们都已休息,院里一片安静。临河拱桥不远处的金家大院,此时人们都已休息,院里一片安静。
南边的一处厢房里,经过连日奔波的女子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梦里,她追寻着那个俊逸的戎装身影,来到一片芦苇苍苍的河岸边。
他走得太快,身影没入芦苇丛中,虚无缥缈。
她逆着流水去找他,道路险阻又太长。看到他时,他似乎在水的那一方。她又顺着流水去找,没等她走到,他却又仿佛在那水中央。
河边芦苇繁密,露水未曾干。她看到他在河岸的那一边,逆着流水想要走到他身边,但是道路险阻难攀登。眼看着就要走近,他却又在水中滩。
河边芦苇密稠稠,露水未全收。水边的那一头,有他的身影。她再次逆着流水去找他,道路险阻曲难求。还没走近,他却已在水中洲。
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他身边,他转过身来,她却惊讶地看到站在面前的是一个绝美的华裳女子。
她醒过来,窗外吹进些许寒意,起身去关窗,有几许杏花春雨轻打脸庞。
翌日,城楼指挥塔里,哪吒给昊倾城讲解兵法。
“要兴兵作战,需要准备的物资有——轻车千辆,重车千辆,全副武装的士兵十万,并向千里之外运送粮食。前后方的军内外开支,招待使节、策士的用度,用于武器维修的胶漆等材料费用,保养战车、甲胄的支出等,每天要消耗千金。按照这样的标准准备之后,十万大军才可出发上战场。”哪吒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每打一场仗,消耗的都是百姓的辛苦血汗。所有的这些准备都是取之于民。”
“这得要百姓一年到头忙活多少才够呀?”昊倾城说,“照这么算来,每次兴兵,若是败北而归,最无法交代的就是黎民百姓了!”
“所以说,军队作战就要求速胜,如果拖得久了则军队必然疲惫,挫失锐气。一旦攻城,则兵力将耗尽,长期在外作战还必然导致国家财用不足。”哪吒说,“如果军队因久战疲惫不堪,锐气受挫,军事实力耗尽,国内物资枯竭,外敌必定趁火打劫。这样,即使是足智多谋之士也无良策来挽救危亡了。”
昊倾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实际作战中,只听说将领缺少高招难以速胜,却没有见过指挥高明巧于持久作战的。战争旷日持久而有利于国家的事,更是从来没有过。所以,不能详尽地了解用兵的害处,就不能全面地了解用兵的益处。”哪吒说。
昊倾城凝神聚听。
“在双方交战中,有个可以替国家省下军用开支的做法,那就是‘因粮于敌’。”哪吒说,“即是从敌人那里设法夺取粮食,这样军队的粮草就可以充足了。”
“善于用兵的人,不用再次征集兵员,不用多次运送军粮,武器装备由国内供应即可。”哪吒接着说,“国家之所以因作战而贫困,是由于军队远征,不得不进行长途运输。长途运输必然导致百姓贫穷。驻军附近处物价必然飞涨,物价飞涨,必然导致物资枯竭,物财枯竭,赋税和劳役必然加重。在战场上,军力耗尽;在国内则财源枯竭,百姓私家财产损耗十分之七。公家的财产,由于车辆破损,马匹疲惫,盔甲、弓箭、矛戟、盾牌、马车的损失,而耗去十分之六。”
“明智的将军,一定要在敌国解决粮草。从敌国搞到一钟的粮食,就相当于从本国启运时的二十钟;在当地取得饲料一石,相当于从本国启运时的二十石。”哪吒说。
昊倾城用心记下。
“要使士兵拼死杀敌,就必须怒之,激励之。要使士兵勇于夺取敌方的军需物资,就必须以缴获的财物作奖赏。”哪吒说,“在车战中,抢夺十辆车以上的,就奖赏最先抢得战车的。而夺得的战车,要立即换上我方的旗帜,把抢得的战车编入我方车队。此外,要善待俘虏,使他们有归顺之心。这就是战胜敌人而使自己越发强大的方法。”
昊倾城了然。
“综上所述,作战最重要、最有利的是速胜,最不宜的是旷日持久。”哪吒最后归结道,“真正懂得用兵之道、深知用兵利害的将帅,掌握着民众的的生死,主宰着国家的安危。”
太子庙,崔护着人给苏琦送来那支红豆发簪。
“大人让小的带话给姑娘。”来人对苏琦说,“大人说,此物为证,心意不改,十年不论,只争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