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不知道?”徐立前闻言有些惊讶,笑道:“以大宣和徐元的关系,大宣的中宫之主,当然非我徐家女儿莫属了。”
徐惠心跳漏了半拍,再次问道:“大兄,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是母亲有了什么打算吗?”
她突然觉得非常糟糕。
她发誓不外嫁,家里人都是知道的。那么,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有这样的机会,只怕母亲和大兄首先不会想到她!
谁知道徐家才几年间就兴盛到如此地步!
再回头想想,当年,徐夫人明明心底已经有了大方向,却一点也不像她透露,反而用“家族隐秘”这样的藉口,用胡不为当由头,眼睁睁地看着她发誓不外嫁,没有丝毫的劝阻!
什么家族隐秘,如今看来,都像是笑话!
徐玫那丫头发过什么誓言了!她甚至都能保有经书数日!她知道的家族隐秘,甚至比自己更多!
却没有谁去让她发誓!
徐惠想到这里,心头又有些不平起来。
徐玫游山玩水懒散轻慢,却深受信任备受称赞!自己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却反而被常被质疑总被看低忽视!
“早在去年春上,宣仁帝就已经向玫儿提出婚约了。”徐立前不知徐惠所想,这句话说得相当的高兴:“这一次,玫儿去大康,也是应宣仁帝的邀请呢。从大康局势变故之局上,就能看出他们二人配合默契……”
如同当头一个霹雳劈下来,徐惠一瞬间懵了。
“惠儿?”徐立前几句话说完,没有得到回应,转头一看,只见徐惠已经落在他身后几尺远,停在了原地俏脸呆滞,不禁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徐惠回过神,掩饰了一下,快走几步,道:“没什么,我刚刚突然想到了别的事情,走了一下神。”她回想徐立前的话,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佯作感兴趣地问道:“刚才你说,宣仁帝去年就开口提过联姻了?为什么我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还是你们都瞒了我一个?”
她咬了咬唇,有几分怒意,几分委屈。
徐立前忙解释道:“一开始,我也是不知道的。据说是宣仁帝先是直接向玫儿表达了爱慕之意,玫儿只是向母亲询问过一次。惠儿你也知道,母亲的嘴巴有多严,她若是觉得没到时候或者没有必要,绝不会随便说出口的。”
徐惠皱眉,问道:“听大兄你的意思,这件事情,并没有确定下来?”
“说定了,也没定。说没定,也定了。”徐立前说到这里有些感慨,道:“赵仁那小子实在是个非常不错的人。去年春天,他虽然向玫儿表达了心意,却并没有正式立下婚约。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时候,他并不一定能够撑住大宣不倒,怕万一大宣亡国,连累玫儿和徐氏。也正式因为这一点,大宣和徐元两方这一年多,只是默契地进行了些合作,从没有高调宣布结盟。”
“眼下大宣稳住了,宣仁帝若要大婚,他选择相伴一生之人,你说除了玫儿,还能有谁?”
“原来如此。”徐惠喃喃。
徐惠抬头看那皎洁的月色,在这南方的四月的夜里,突然觉得有些冷。
“惠儿,你这是怎么了?”徐立前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徐惠心中一慌,笑了笑,道:“我这几日无意间听到有人谈论,猜测大宣皇后最后会花落水谁家,许多人都提到了徐元。雅儿那丫头当时也在,我看她似乎有些上心,才会问一问。没想到,原来早就定好了,是玫儿。”
“不过,是玫儿才是最正常不过。”徐惠绽放笑容,似乎很替徐玫开心的样子,道:“他们可是青梅竹马。”
是啊,那人如今是宣仁帝,当年却是莫仁。而身为莫仁,他先是受徐玫救命庇护之恩,又一直另眼相看十分尊重,他也是少年人,会对徐玫心生爱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方才,是她突然间心乱了,失了分寸。
幸好,这一点,还没有人发觉。
徐立前恍然,点了点头,道:“不过,惠儿,这件事情,目前还不到公开宣扬的时候……”
“我知道。我不会随便宣扬出去的。”徐惠应道。
徐玫是女方。若是谈婚论嫁,总需要男方首先公开表达诚意才是。
徐惠又与徐立前谈笑几句,便就散了。徐立前一走,徐惠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殆尽,前行的脚步也格外慢了下来,没有回自己院子,沿着小径,在园子里慢慢行走。
南方的花终年敞开,硕大艳丽,却少了很多的美感。徐惠看着月光下的各种花草,心中郁郁并未得到缓解,反而越发有些烦躁。
两个婢女跟在她身后,默默无声。
徐惠看了她们一眼,张了张口,发现她们不是流苏,又没有了开口的兴致。
这一夜,徐惠坐了很久。次日醒来,发现身上有些懒懒的,便就不再出门,留在府上,拿了一本书,随手翻动着。
“小姐,流苏姑娘来了,您要不要见见?”说话的是她的另外一个婢女,名叫绿蕉。
流苏早已嫁人。
不止是流苏。随着她的年纪增长,跟随在她身边的婢女,比她年纪大的几波,都一一出嫁了。而替补上来的绿蕉几人虽然也是自幼跟在徐惠身边的,但不知为何,徐惠总觉得情分要少了一层,更何况是“交心”了。
“恩,让她来。”徐惠点头道。
片刻,梳着圆髻的流苏走了进来,就要跪拜在地,给徐惠请安。
徐惠向她腰间扫了一眼,摇头道:“算了。你怀了身子,就别折腾行礼了。回到我这里,也算是回了娘家,不必那么多的规矩。”
“婢子多谢小姐体谅。”流苏福礼,得到示意之后,在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
“今天有空过来了?”徐惠问道。
流苏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笑意温柔,道:“小姐这就是笑话婢子了。自从肚子里多了这个小家伙,婢子天天都有空,都不知道要怎么打发时间才好了……今天本是过来找之前的姐妹们说话的,没想到能碰到小姐没有出门,真是幸运。”
“看来,你丈夫对你很不错了。”徐惠道。
“有小姐在婢子身后站着,他怎么敢对婢子不好?”流苏言语柔和,显然日子过得十分不错。
“行了,你也不用替他说好话了。”徐惠摆摆手,道:“你嫁人,你自己满意就好了,与我关系不大。”
当初,流苏到出嫁年龄,徐惠是替她选了好几个出身不错十分能干又样貌很好的年轻人供流苏挑选,没想到流苏最后却听从家里的建议,选了自幼相识的一个老实人。没错,那年轻人唯一的长处,便是老实勤恳。他头脑木讷,没有半分精明能干,就是有人提携,他也到不了多高的地方。长相也是一般。
徐玫实在有些看不上。但流苏满意,她也不好反对。好在他家境还算殷实,在徐元买了不少地,算是小地主,流苏嫁过去,也不会缺吃少穿。
流苏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罪道:“也是怪婢子,忘了小姐不爱听这些家长里短的。”
徐惠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恍惚,道:“流苏,今天,你就同我说说你们家长里短的小事。”她有点儿想要听一听了。
……
草原的夜晚,并不安静。
夜风从山脉之中流出出来的声音,草丛之中昆虫活动的声音,远方有狼群向着月色长嚎的声音,和近处篝火燃烧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听起来格外热闹,又无比静谧。
几位婢女都被遣下去休息。
寒冰坐在车厢顶上,沐浴在月光之中,周身乳白色月华聚集萦绕,宛若仙人。
徐玫和莫仁围坐在篝火旁。
两个人原本就坐的很近。在月亮升起之后,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仰望夜空,不知不觉之间,靠近了许多。
他的肩膀已经挨到了她的肩膀。仿佛此时,有一种无形的气息,将两人联系在了一起一般。
月光轻柔。
山峦细语。
草原呢喃。
莫仁握住了徐玫的手。两个人的肩膀紧紧贴在了一起,毫无间隙。
这一刻,徐玫心中安宁极了。
她没有去想,莫仁这一握,是因为他到底做下了怎样的决定。因为完全不必去想。
若是他决定留下来,送她远行……那么,在遥远的将来,她回想起此时此间,想起这一份朦胧的情愫,就不会再有任何遗憾;若是他决定一起离去,共赴那未知的将来,那么,她会与他同心并肩!
所以,此时此刻,当真什么都不必去想。
徐玫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她心底再次生出悸动,睁开眼睛,站了起来,看向东南方的夜空!
莫仁也跟着站了起来,握住的手并未松开。
片刻,如同之前两次一模一样的动静再次开始了!徐玫再一次听到了整个天地仿佛被高速转动的转头破开一个缺口的声音!
遥远的天上,有一团幽蓝之光,急速而下!
这一次,它的速度仿佛快了数倍,只一眨眼间,就破开了无数距离,来到了眼前!
徐玫紧紧抿唇,目光落在寒冰身上,见他依旧坐在车厢顶上,怔了一下,暗道一声糟糕!前两次已经毁掉了两只箱子!这次若是将整辆马车给毁掉的话,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就不方便了啊!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张口提醒,但只一瞬,她就发现提醒什么的已经来不及!
那团幽蓝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如同一座湖泊从天而降!预料之中的幽蓝烟火再没有出现!那湖泊冲着寒冰倒扣而下!
徐玫几人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一股仿佛能将人冻裂的极寒从身上蔓延而过,连同思维都被冻住了!
许久。
徐玫首先回过神,看到眼前景象,紧紧抿住了唇。
就在她眼前,所有的幽蓝聚集能偌大球体,将寒冰和整个车厢都包裹在了其中!大球足有六尺方圆,流淌着幽蓝光泽,瑰丽而神异!
莫仁也挣扎回神,立即拥着徐玫后退数步,口中问道:“玫儿,你没事吧?”
“我很好。”徐玫应道。
莫仁这才定神去看眼前奇景,却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两个人就这么看了很久,徐玫听见了一声鹰啼,却是金雕不知从何处飞了回来,落在莫仁身边,挨着他摩挲着,仿佛是在向莫仁述说着它的害怕与担心。
“我去看看她们。”徐玫想起朱雀几人。
莫仁安抚了一下金雕,跟在徐玫身后,绕开那一团散着无比寒意的幽蓝光球,走到了后面营帐。
朱雀已经清醒过来,正要出门寻找徐玫。见徐玫无恙,她立即就近去看望大麦。大麦有些不好,在朱雀呼唤之后醒过来,像是有些伤到了,一时间没有气力,无法行动;而后面的青瓷和彩陶更加不好,就像最开始大麦所受的那次一般昏迷着,一身僵硬冰冷。不过,有大麦的经历在前,徐玫知道她们没有生命危险且能够恢复无恙,便也放了心。
吩咐朱雀看护几女之后,徐玫离开营帐,又走到了那团幽蓝光球之前。
“看来之前两次的烟火表演,有许多能量都被浪费掉了。”莫仁轻声道。
“也不完全是浪费。”徐玫道:“那绽开的幽蓝烟火盘亘天空,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才能最大程度地掩饰最终那一点幽蓝找到正主吧。”顿了顿,徐玫道:“外面救援之人也是煞费心思。”
毕竟,一开始寒冰伤势很重,显然失去了自保之能。就算他的身体衣服一般武器难以伤到……但万一不是这个灵气尽失没有高人的小世界呢?就算是这方世界,真想要了寒冰的命,也总能想到办法!
莫仁点了点头,道:“这一次有他主导,看来他能够恢复不少了。”他环视左右,又道:“幸好,此地人迹荒凉。不然,眼前这神异之景,不知要引来多少恐慌和麻烦。”
徐玫心底也生出了些庆幸。
若她仍然留在上京城,面对大康来人,她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沉默片刻。
莫仁开口道:“玫儿,我决定了,要与一起走。”他没有转身面对徐玫,但握住徐玫的手却格外用了用力。
待徐玫转头看他,他才转过头,迎向了徐玫的视线。
莫仁道:“我从一个被追杀的皇室遗孤,到如今的宣仁帝,这十八年的生命,的确是十分精彩的。当年我只为求生奔逃之时,从未想过有一日真的能登上皇位,成为站在最高的那个人。但十八年后的人生呢?振兴大宣,安民兴邦,收回疆土,甚至成就大帝……那都是能够想象的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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