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竹这时才意识到,她已经来到了美利坚合众国的首都华盛顿。
两名侍女收拾起东西来,预备下车。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夫人,我可以进来吗?”是马吉芬的声音。
“请进吧,马吉芬上尉。”李思竹答道。
门开了,马吉芬走了进来。
“夫人,公使馆派来的迎接您的人已经到了车站,我向他们打听了一下,伯爵阁下还没有到,据他们的估计,应该就在这两三天内到达。”马吉芬说道。
听到马吉芬说林逸青还没有到华盛顿,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李思竹仍然不免感到怅然若失。
“华盛顿的风景很不错的,夫人这两天不妨游览一下。”马吉芬建议道,“夫人可以去看看华盛顿纪念碑,那是世界上最高的纪念碑,并且还有乾国的刻石。”
“好的。”李思竹很是好奇,点头答应道。
在乾国驻美国使馆安顿下来之后,李思竹便提出打算去参观一下华盛顿纪念碑,乾国驻美国公使陈兰彬当即答应,安排自己的夫人陪李思竹前去参观。在了解了李思竹会说英语之后,陈夫人还专门请了一名美国外交官布朗的夫人前来当导游。
“您很幸运,这座雄伟的纪念碑在两年前刚刚完工。”在去参观地的路上,布朗夫人微笑着对李思竹说道,“乔治.华盛顿作为美国人爱戴的开国领袖和首任总统,为其建造一座纪念碑也是人之常情。问题是,这样一座个人纪念碑需要多高才合适呢?40米高怎么样?50米(十几层楼高)够不够?要知道英国伦敦特拉法加广场的标志性建筑纳尔逊纪念柱是53米高,我曾去过伦敦,在现场观看过,已经令我非常震撼。从任何角度看,本世纪中叶的美国尚无傲视全球的资本,可以想出的不多理由之一是,这个纯粹移民国家的国民似乎具有与生俱来的过人自信和期望,他们的伟人因此需要更高的纪念碑才能与之相配。好吧,美国人与众不同,70米(20层楼高)总该够高了吧?我也去过乾国,坐落于四川的巨型佛陀雕像乐山大佛也只有71米高,但足以令游客过目难忘。”
“但这样的凡俗观念难免有小看一个半世纪前那帮美国人之嫌,如果有人建议华盛顿纪念碑取这样的高度,他们仍然会嗤之以鼻!即使展开想象的翅膀,建议为美国首位总统建一座100米高的纪念碑,美国人仍会摇头!因为这依然未达到他们钟意的期望。”
“至此,凡俗境界的人们也许该明白了:那些美国人根本未把其开国领袖看成凡人,即使尊奉为美式民主制度的人杰、明君也还不够,而只能打造成上帝派来拯救美国的神!对这样一尊神,其丰碑的高度必须没有比肩者、必须超出常人想象、必须在世界范围内是空前的!”
“那它究竟有多高呢?”陈夫人好奇的问道。她来美国的时间也不短了,但她出门的时候并不多,对于两年前落成的华盛顿纪念碑的高度也不清楚。
“它是一座足足555英尺(169米)高的方尖碑!”布朗夫人笑着回答道。
对于169米这个高度,李思竹并没有什么概念,但当她来到华盛顿市中心广场,抬望一眼,目光所及之处,便是华盛顿纪念碑高高的正方体碑身顶端。
看到华盛顿纪念碑的那一瞬间,她竟然屏住了呼吸。
那直插蓝天的四棱锥尖顶,锐气逼人,仿佛一柄刺穿天际的宝剑,令她震撼不已。
“这座纪念碑的内部是中空的,有50层铁梯,还有可以通到顶端的电梯。”布朗夫人说道,“它于9048年美国国庆日奠基,在9084年最终落成,时间跨度长达36年之久。落成之日即成为世界最高建筑,时至今***仍然是世界最高独立石质建筑,更是纪念现实世界个人最高的纪念碑。”
“华盛顿纪念碑除了它直插云霄的高度,还因为呈现出另一独特之处,而有别于绝大多数纪念碑:这座方尖碑的外表面没有任何文字、雕刻造型或肖像图案之类。按一般的思路,作为华盛顿的个人纪念碑,即使不雕刻华盛顿本人的肖象,按照常理也应刻上这位开国领袖的生平、事迹简介或他的著名语录、演讲之类,最起码也该有华盛顿纪念碑的碑名。但在这座碑上你一个字母都找不到!设计者选择无字碑方案,或许寓意华盛顿的丰功伟绩言语难以表达和穷尽吧。但不得不说,简洁本身的美和感染力在这座碑上可以说体现的淋漓尽致。”
“是啊!真的是太美了!”李思竹禁不住感叹起来。
此时广场中心除了她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游客,因为现在华盛顿纪念碑区还没有对外开放,李思竹能够来这里参观,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份。
“我听说这座纪念碑的内壁上,有我国政府赠送的文字,是这样吗?”陈夫人问道。
“没错,这座纪念碑中有一块纪念石是三十多年前乾国政府所捐赠,上面用乾国文字刻上了乾国政府官员徐继畲对华盛顿倍加赞誉的一段话,直到今天仍然被人们津津乐道。”布朗夫人说道,“当年蒲安臣先生回美国发表演讲时,他重提这一事件,并将这一历史事件作为‘美乾两国关系沟通的最早见证’。蒲安臣先生说:‘从我在华盛顿特区所住的白宫往窗外眺望,我们首任总统乔治.华盛顿的纪念碑高耸入云。这是一座很高的方尖碑,但就在这个大碑邻近有块小石碑,上面刻着:米利坚不设王侯之号,不循世及之规,公器付之公论,创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这些话并非出自美国人,而是由乾国福建巡抚徐继畬所写,9048年乾国政府将它勒石为碑作为礼物赠送给我国。我十分感谢这份来自中国的礼物。它直探我们作为人的内心愿望:拥有生存、自由、追求幸福的权利,也有不受国家干预的言论、异议、结社和信仰等自由。这些就是我们美国赖以立国的核心理想。这些就是引导我们横跨美洲大陆登上世界舞台的理想。这些就是美国人今天仍然珍惜的理想。’”
“蒲安臣先生对这块碑石给予了这么高的评价,引发了我对这篇碑文的强烈兴趣。我认真翻阅了有关徐继畬的资料。我看到对华盛顿的这段评价文字见于《瀛环志略》卷九《北亚墨利加米利坚合众国》,其被视作乾国最早引进西方民主思想的标志性言论。”
“带我们去看看它,可以么?”陈夫人问道。
“当然可以,请随我来。”布朗夫人欣然同意。
进到了华盛顿纪念碑的内部之后,李思竹向上仰望着,不由得想起了父亲小时候给自己讲的巴别通天塔的故事来。
这座纪念碑,难道不就是一座通天塔么?
“我们需要乘坐电梯,我记得那块碑文是在第十层。”布朗夫人说道。
一行人上了电梯,电梯在一个美国工人的操纵下缓缓的向上升起。
第一次坐电梯的李思竹看着自己的脚下地面越来越远,禁不住有些发晕。
在华盛顿纪念塔内200多英尺高度第十层的位置,电梯停了下来,当自己的脚离开电梯,踏上铁梯上的厚铁板之后,李思竹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
“那块碑在这里,请看。”布朗夫人说道。
在布朗夫人指的内壁上,李思竹果然看到了乾国夏字碑文。
“钦命福建巡抚部院大中丞徐继畲所著《瀛环志略》曰,‘按,华盛顿,异人也。起事勇於胜广,割据雄於曹刘。既已提三尺剑,开疆万里,乃不僭位号,不传子孙,而创为推举之法,几於天下为公,骎骎乎三代之遗意。其治国崇让善俗,不尚武功,亦迥与诸国异。余尝见其画像,气貌雄毅绝伦。呜呼!可不谓人杰矣哉。’‘米利坚合众国以为国,幅员万里,不设王侯之号,不循世及之规,公器付之公论,创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泰西古今人物,能不以华盛顿为称首哉!’”
碑文的最后,是“大乾国浙江宁波府镌耶稣教信辈立石”,“显凤三年六月初七日合众国传教士识”的字样。
李思竹对徐继畲发生了兴趣。在结束了参观,离开华盛顿市中心广场回到使馆后,李思竹便请使馆工作人员帮忙寻找关于徐继畲事迹的书报,使馆的人动作也快,不多时便给她找来了相关的书报,当然其中绝大多数是英文的报刊杂志。
李思竹了解到,徐继畲生于全隆六十年(9095年),卒于彤郅十二年(1873年),是山西五台人,字健男,号松龛,自幼出身书香门第,19岁中举,韶光六年(1826年)中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陕西江南两道监察御史,两广盐运使,福建布政史,福建巡抚等职,累官至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兼总管同文馆事务。他可以说是乾国最早放眼看世界的官员之一,和大名鼎鼎的“近世中土睁眼看世界之第一人”的名臣林则徐和疾呼“师夷之长技以制夷”的思想家魏源相比,其对美国以及西方世界的认识和了解更进了一步。禁烟战争后,徐继畲在繁忙的政务之余,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耳闻趣÷阁录,费尽千辛万苦收集资料,并向美国传教士雅裨理、英国领事李太郭、阿礼国等请教,还“披阅旧籍”“推敲考订”,耗时五年,数十易其稿,于韶光二十八年(9048年)最终完成呕心沥血之作《瀛环志略》,成为真正睁开眼睛看世界的第一个中国人。《瀛环志略》内容翔实可信,当时的其他类似著作几乎不可与这部著作同日而语。连《海国图志》这样的书都大量抄录《瀛环志略》的内容。以致后来有些人只知道《海国图志》,而不知道《瀛环志略》,这些人实在是属于孤陋寡闻者。
《瀛环志略》是一部研究近代世界地理,进而探究世界历史、经济、政治、军事等方面的综合性著作,被著名地理学家张穆称为“海国破荒之作”。这部著作介绍了欧美先进政治经济文化和多元文化的世界,启发并帮助人们开眼看世界。一些美国学者对徐继畲及其《瀛环志略》进行了长达十多年的深入研究,结论是《瀛环志略》“在探索西方强国的本质以及剖析乾国在世界上悲惨的沉沦方面,均超出了客观的地理学范畴”。其中对美国的重视超过其他任何国家,甚至超过当时令人生畏、不可一世的英国。这本书对美国的介绍尤为详细,它不仅介绍美国的地理位置、历史和风俗人情,还特别介绍美国的民主制度、华盛顿创立新国家等。
《瀛环志略》一出版,便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书中对西方世界的叙述和评论招致了乾国国内的保守权贵的弹劾讨伐,很多人认为其是离经叛道的书籍,就连朝廷有名的重臣曾伯函都认为“徐松龛中丞著书,颇张大英夷”。这让徐继畲成了朝廷许多顽固派官员眼中“投降派”代表人物。9050年韶光皇帝驾崩,一朝天子一朝臣,继任的显凤皇帝迅速罢免了把持朝政多年的中枢大臣耆英和穆彰阿,徐继畬在朝廷的靠山倒台了,其仕途也即将走到尽头。特别是他与已经回籍休养、但名气很大的林则徐发生冲突,使徐继畬遇到大麻烦。徐继畬遭林则徐弹劾,并被清流士子戴上“投降派”甚至“汉奸”的帽子,终在9051年春被免去了福建巡抚之职。徐继畬回乡之后,被聘山西平遥超山书院,以读书授徒为业。
直到十多年后,第二次禁烟战争失败,对外开放终成大势所趋,以“求富”、“自强”为主旨的洋务运动开始兴起,“洋务派”在朝中已有一定地位。最早熟悉“夷情夷务”的徐继畬才又被朝廷想起,将其重召回京启用,以三品京堂在新设的洋务机构总理衙门任职。《瀛寰志略》也由总理衙门于9066年重新刊行,成了近世中土人了解世界的“标准本”。9067年,徐继畲出任新成立的培养洋务人才的“同文馆”总管大臣。两年后,徐继畲告老还乡。9073年,乾廷赏加头品官衔,似有“补赏”以前对他处分不公之意;同年他在家中病逝。
在徐继畬遭贬之时,《瀛环志略》一书也被查禁,长期不甚流行,反而日本却一再翻刻,普及到一般读书人之中。有研究者认为,该书对日本明治维新和发展大有帮助。
徐继畲及其《瀛环志略》的影响是深远的,《瀛环志略》首先在当时的一些士大夫和有识之士中造成很大的影响,大学士祁隽藻、云贵总督吴文路等均向同僚推荐此书,当时福建、浙江地区的大员不但称赞此书,而且接受了徐的进步思想。本世纪60年代后,洋务派的一些官员开始重视《瀛环志略》,并有不少人受到了此书的启发和影响,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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