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俄国,俾斯麦首先建立了一个“善意”的德奥同盟,接着邀请俄国加入,这样彼得堡就不再期待与法国结盟了。同时,在涉及土耳其的“东方问题”上,俾斯麦暗中支持俄国与英国对立,以消弭两个侧翼大国步调一致包围德国的机会。对法国,俾斯麦怂恿其向非洲和亚洲发展,从而与英国的殖民利益产生冲突。对英国,柏林明确表态无意插足海外,同时在埃及事务和黑海海峡问题上协助英国牵制法俄,以换取伦敦的友谊。这样一来,英俄奥三国皆有一定矛盾,它们需要德国的程度将大于它们互相需要的程度,于是德国成为大国事务中最有分量的中间人。它的国际形象被认为是积极的,它的高速经济增长和工业进步也没有被认为威胁到了和平。
但俾斯麦建立的这个体系也有缺点:它是一种永恒的动态平衡,需要极高水平的理解力才能加以操作。俾斯麦认为,一方的强大导致另一方的恐惧,德国统一的完成必然带来外部环境的恶化,这是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的。除了节制力量、根据形势变化调整结盟关系外,德国并没有更好的出路。换言之,柏林必须始终与不安为伴,不可能获得绝对意义上的“解脱”,而大多数领导人是忍受不了这种状态的。另外,“铁血宰相”是一位古典政治家,在完成统一事业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他只需要说服威廉一世国王和少数高级将领,却缺乏应对民意及其代表的意愿和经验。俾斯麦甚至有意识地把德意志帝国的代议政体和宪法条款搞得简单化,方便自己完全靠一人的智慧把握国家大政。但进入80年代,新兴工商业阶层已经成为一股强大的社会力量,他们要求效仿英法等国、攫取海外殖民地,并且在国会里控制了话语权。这个时候,仍在以70年代之前的经验把握方向的俾斯麦有点招架不住了。
9073年,德意志帝国国会通过了独立后第一个十年海军发展计划,旨在建成一支以巡洋舰、鱼雷艇和岸防铁甲舰为核心的防御型舰队,保护德国在北海和波罗的海的利益。俾斯麦对这个方案持认可态度,但始终反对过早建立英国式的大海军。除去经济方面的考虑外,这依然是基于他对“绝对安全”观念的否定——拥有最强陆军的国家同时又在追求第一或第二强的海军,这将使所有周边国家感受到无可比拟的压力,并在最坏结果到来前就联合起来对其进行制衡。而柏林不像英国那样拥有超然世外的地理优势,一旦发生冲突,法俄两国立时就可自陆地侵入德国领土,结果将是一场灾难。
那么,德国要通过何种方式来保护自己的海外利益呢?如果未来战争发生在它和法俄之间,已有的巡洋舰和鱼雷艇足够对敌人的海上交通构成威胁,而德国大可利用它和英国之间距离较近的优势,以英国为中转站和地理掩护,继续向大西洋派出商船。而如果战争是发生在德国和英国之间,它也可以联络在9056年《巴黎条约》(载入了航行自由原则)上签字的其他二流海军强国,构建“武装中立同盟”,像美国独立战争期间其他欧洲国家抵制英国一样对皇家海军进行牵制。甚至于“一劳永逸”地杜绝英国对德国海外利益的侵害。
俾斯麦认为:德国最切身的安全利益在欧洲内部,只要能避免在欧洲形成针对柏林的制衡联盟,德国的繁荣和强大就有保障,世界影响力更是可以不求自来。缺少了欧陆安全作为基础,“世界强国”不过是一张画饼。不存在一种无条件的、绝对意义上的安全。在一个由若干大国组成的封闭系统里,一国安全指数上升过快势必招来其他国家的恐惧,继而促成制衡联盟。有鉴于此,必须明辨关系国祚存亡的核心利益,并使资源严格围绕这一利益进行配置,才能避免想入非非带来的危险。永远不可能出现不必调整就可保障长久安全的政策,一种有利于国家生存的安全路线必须同时兼顾节制与灵活,治国方略中永远不存在抽象的最优。
在俾斯麦看来,乾国所面临的情况和德国大同小异,现在的乾国主要是为了防范日本和俄国的威胁而建立新式海军,而英国和法国之所以支持乾国发展海军,主要是为了利用乾国对抗俄国的扩张,所以乾国现在在东亚的地位和当年普鲁士在欧洲的地位有近似之处,都处于可以利用列强之间的矛盾闷声发大财的有利地位,而乾国的军力(尤其是海军)一旦超出了对抗俄国和日本的需要,变得能够威胁到列强在东方的利益了,列强便会转而寻求结盟来遏制乾国。
而林逸青在俾斯麦看来,显然不是一个好的“经纪人”——他急切的跑到欧洲来购买军舰和大炮,急于扩充乾国军力,打败日本和其背后的俄国,但他似乎并没有想过,如果乾国有一天真的打败了俄国,那一天也将是乾国灾难的开始。
俾斯麦开始构想起和林逸青的会面情景来,他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提醒这个人注意到他现在犯的错误,而他并不知道,他本人的命运已经走上了另外的道路。
意大利,热纳亚,安萨尔多造船厂。
林逸青望着正在进行火炮安装作业的“勒班陀”号战列舰,一时间感慨不已。
他没有想到的是,身为欧洲二等强国的意大利,竟然能够建造出这样强大的战舰。
“勒班陀”(Lepanto)号战列舰的排水量达到了惊人的16154吨,舰长124.7米,宽22.3米,吃水9.6米,主要武器为4门431毫米主炮,8门152毫米副炮,动力系统采用立式复合式发动机,双螺旋桨驱动。在9083年3月建成下水后便成为了当时世界上最快的主力舰,该舰的发动机最大功率为11780千瓦,在10节时的续航力是16530公里。她与姊妹舰“意大利”号在一起,是意大利最大和最强的舰艇之一。
“勒班陀”号的一个特点是没有舷侧装甲,但装甲甲板几乎往下弯曲到水线,且是全面隔舱化的。该舰的装甲集中在中部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炮座上,炮座设置在与舰体成斜角的位置上,在炮座上装两个旋台,每个旋台装有两门431毫米大炮。该舰的四个烟囱由一个狭窄的天桥联系在一起。天桥的前部与一个小型的指挥舰桥连接。一个桅杆矗立在中央。“勒班陀”号在9076年就开始建造,设计成这样的目的是为了在应急情况下能运载大量的部队,当时意大利在一侧受法国的威胁,另一侧受奥地利海军的威胁。但是到“勒班陀”号及其姊妹舰建成时,这些外观高大优美的战舰已经暴露出装甲不足,火炮射速慢(主炮每五分种一发)的缺点,不能满足同敌舰面对面作战的要求。因而现在的“勒班陀”号主甲板上装了更多的轻型速射炮。
结合自己在仁川湾海战中看到的情景,现在的林逸青,对这种拥有双联装大口径主炮的铁甲巨舰,已经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林逸青这一次访问欧洲,是经苏伊士运河进入地中海,因而首个访问的国家是意大利,在得知林逸青到访后,意大利王国政府给予了高度重视,翁贝托一世国王派首相弗朗西斯科?克里斯皮为特使前往迎接,在极尽款待的同时,还安排林逸青参观了意大利著名的安萨尔多造船厂,希望这位“两袖金风”的乾国使臣在订购铁甲舰时可以“适当的考虑”照顾一下意大利的船厂的生意。
但意大利人并不知道,林逸青此时已经对现在这个时候的铁甲舰有了另外的想法,那就是在海军技术没有取得新的进展之前,这种装备射速缓慢重量极大的大口径主炮的大型铁甲舰的作战效能并不象他之前想象的那么好。
利萨海战后,“口径换数量”成为主流,眼前的“勒班陀”号战列舰和乾国现役的主力舰“龙威”级铁甲舰都是这一思想的产物,但陈伟在给林逸青的信中却指出了这类军舰的不足之处,并大胆的推断“数量换口径”将取代“口径换数量”,当时林逸青并没有完全相信年轻的陈伟的断言,但仁川湾海战的经历却让林逸青不得不承认,陈伟的见解是非常有道理的。
在仁川湾海战中,只有一座双联装305毫米主炮塔的“龙威”号虽然多次击中日舰,但因为主炮射速较慢,战果并不多,反而是140毫米副炮的战果要大得多。而且在同日舰交战中,日舰的炮弹多次击中“龙威”号的主炮台,虽然因为炮台装甲坚厚,挡住了日舰的炮弹,但弹片和日舰的速射武器却给“龙威”号的炮手造成了很大的伤亡,有一次主炮台被击中后,主炮虽然没有损坏,但两个炮组的炮手却全部受伤不能作战,在换下全部炮手之后,主炮才得以重新开火。敌舰一发炮弹就能够废掉两个炮组,这种情况在海战中可以说是非常危险的。
其实平定朝鲜甲申政变时,丁禹廷和张成都建议出动“开济”级或“扬武”级装甲巡洋舰对抗日舰,因为这两级装甲巡洋舰航速快,火力猛,装甲坚厚,可保必胜,对于新入役的“龙威”级铁甲舰,他们认为其主炮火力虽强,但射速过慢,且铁甲舰航速较慢,不利于机动作战。但林逸青却想检验一下“龙威”级铁甲舰的实战效能,是以坚持以“龙威”、“平远”两艘同型铁甲舰为主力前往朝鲜对日舰作战。虽然“龙威”级二舰完成了作战任务,在国内赢得了一片好评之声,但林逸青却清醒的看到了这级二等铁甲舰的不足之处,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
仁川湾海战后不久,陈伟便给林逸青写了一封信,提出了修改“龙威”级后续三舰设计的想法,建议将唯一的一座双联装主炮塔取消,改为3座单装炮塔,舰首设两座耳台,各装1门单装305毫米主炮,舰尾设一座单装305毫米主炮塔,林逸青对陈伟的想法表示赞同,但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皇太后和敬亲王、纯亲王那里必要的解释,最主要的是清流言官可能借此发动的弹劾)和经费的紧张(修改设计增加一门主炮意味着需要加钱才行),还是坚持使用原来的设计,不做任何的改动。但在购建新铁甲舰的时候,可以将陈伟的新设想变为现实。
现在对于这位已经成了英国著名舰船设计师巴纳贝的小弟子的年轻人,林逸青可以说非常倚重了。
林逸青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转向了正挽着一个美丽的英国少女在另一座船台下漫步的陈伟。
他已经知道了那个英国少女的名字,她叫安妮?丁尼森-戴恩科特。
最初林逸青听到“丁尼森-戴恩科特”这个名字时,还有些不太敢相信,当他得知她还有一个哥哥叫尤斯塔斯?丁尼森-戴恩科特时,可以说大吃一惊。
作为一个熟知世界海军发展史的军迷和半个BB党,对于丁尼森-戴恩科特这个名字,林逸青可以说再熟悉不过了!
在他原来的历史时空当中,丁尼森-戴恩科特(全名是尤斯塔斯?亨利?威廉?丁尼森-戴恩科特)在18岁时便师从著名造船大师里德爵士的推荐,进入阿姆斯特朗-怀特沃斯船厂实习,后来考入格林威治海军大学造船系,毕业后再返回阿姆斯特朗继续从事军舰设计工作,受到该厂设计主任造船大师菲利普?瓦茨爵士的指导,后接替瓦茨成为该厂的造船主任,完成了巴西战列舰“里约热内卢”号,也就是日后以“一星期炮塔战列舰”著称的英国“阿金库尔”号战列舰,以及智利海军“托拉雷海军上将”级战列舰的设计以后,又继瓦茨成为了英国海军部造船局局长。
丁尼森-戴因科特在阿姆斯特朗公司任职时就已经开始设计了多种舰船。到海军部任职之后,设计的舰船主要有“君权”、“声威”、“胡德”、“纳尔逊”等主力舰,“勇猛”级大型轻巡洋舰、“暴怒”、“百眼巨人”、“鹰”、“竞技神”等航空母舰,“霍金斯”、“林仙”、“C”、“D”、“进取”、“郡”级巡洋舰,“R”、“S”、“V”、“W”级驱逐舰,“J”、“K”级潜艇,以及浅水重炮舰、护航舰艇、炮舰,可改装为水上飞机母舰的商船等等几乎所有的舰种。他独创的技术如倾斜装甲、防雷凸舱、低锰结构钢的运用等等,都名噪一时,可以说他是第一次世界大战英国皇家海军巅峰时期舰艇的总设计师,他的设计对全世界舰艇的发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林逸青自认识陈伟后,从陈伟写来的信里,他便隐隐有种感觉,这个叫陈伟的孩子,也许会和船结缘!
现在的他竟然能和未来的造船大师的妹妹走到一起,已经似乎代表着某种预兆!
这个孩子也许会和自己一样,是一只改变历史的蝴蝶!
“林先生在看我们。”安妮望了望立在坡地上的林逸青,有些害羞的对陈伟说道。
“你的气色有些不好,我美丽的安妮,他可能发现了,”陈伟轻握着她的手,声音里充满关切,“我在给他和姐姐的信中经常提到你,安妮,所以他对你也是非常关心的。”
听了陈伟的话,安妮的脸更加的红了。
正象陈伟说的,安妮今天的气色是有些不好。
无论以什么样的标准,安妮都是个俊俏的姑娘,她的外貌属于通常所谓引人注意的范畴。引人注意,也许是因为在她那清秀苍白的脸、淡蓝色的眼睛、栗色的打卷长发和小巧的鼻子,以及紧闭的双唇里自有某种神态,暗示着一种压抑和自我控制的力量,这在一个十八或二十岁的年轻女子身上是不常见的。她本来是非常美丽的。但在今天,若不是她那椭圆的小脸有个缺点的话。这缺点是脸上缺少血色。没有一些儿红色来点染她那蜡似的白色面颊,没有少许棕色来补救她那眉毛和睫毛毫无生气的苍白,没有一星半点的金色或褐色来点缀她那黯淡无光的栗色头发。甚至她的衣服也有同样的不足之处;淡紫的薄纱象是褪色了,变成了暗淡的灰色,结在她颈子周围的丝带也化成了同样的淡灰色。
她之所以会变得这样,是因为她和陈伟之间的一场小小的风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