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断了两根,靠近肺部一条两寸长半寸多深的刀伤,另有几处不甚要紧的皮外伤。然而这次所受的内伤却不容小觑,也许已经伤及心脉了也不一定。
那建成。。。不知道建成怎么样了。
隐儿替我各种包扎好后我便出了内间,看到师父正优雅地品着我那珍贵的雾翠龙井。
白衣的美人仔细地赏玩着那极品的白瓷小盏,指若削葱,莹白如玉。
“这白瓷茶具很不错,好徒儿你有眼光。为师不介意你用过,待会给为师包起来。”
他手里端着茶盏,慢慢在我房间里踱步。
“恩,这白瓷屏风很好,不仅质地细腻,而且不绘花鸟而绘塞外风景,很是别致,也给包起来。”
“恩,这套白瓷酒器尤其精致嘛,包起来。”
“哦,这白瓷灯笼很少见啊,能透光么真是个稀罕玩意,给包起来。”
“包起来。”
“包起来。”
“包起来。”
最后,他又细细品了一口茶:“这茶也好,好徒儿,给为师包个四五斤吧。”
我在一旁唯唯诺诺地应了,由着他把我房中一应白瓷器件全都搬空,心中却疼的流血,这可是建成送我的极品白瓷啊,每一件都不是光有钱就能弄到的东西。这可恶的师傅正是因为知道我钟爱白瓷才故意这么干的。啊还有那雾翠龙井,那是皇宫贡品,我好不容易才有的二两,上哪给你弄四五斤去?
然而我低着头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因为我知道,师傅现在,非常生气。
况且我担心建成伤势想尽快去看看,不想在师傅这里又横生枝节。
师傅自顾自地又坐下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才慢慢道:“好了,就没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嘛?我的伊人?”
我浑身一抖,慢慢地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他面前。是建成给的元丹,师傅和独孤求败这一番比试,不可能完全没事。
“唐国公府的东西?”他瞥了一眼收入袖中,缓缓叹了口气便拉我过来替我把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这样的乱世你都去搅和,仔细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你这么点道行还玩黑。道大比,要不是官军闹了那一出,你以为你就一定能撑到最后?”
“哼,如今给你这个黑。道王的位子,我倒要看看你能稳多久?”
我被训的一声也不敢出,师傅说的很对,之后的路还长的很。
我看着窗外风卷帘花满庭的精致,心想离开蒙舍时也正是这样的季节,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只淡淡吟道:“风透春暖铺锦梯,送我上青云。”
师傅正写着药方,嘲弄道:“你还想着青云不青云?我看你别折腾折腾着就折腾到阎王那去了。你至少好生休养两个月,不要过于操劳,也尽量不要动武。忌口和注意事项我都写在药方里了。”
我听闻后甚是惊讶:“两个月?师傅,如果你指肺部的刀伤和两根肋骨的话,有充足的玉莲散和明月丹,再加上我们关雎心法,一个月必然痊愈的。”
他横我一眼:“所以说你不学无术还呆头呆脑,你以为幻焰羽衣是能随便用的?平白无故提升功力,哼,世上哪会有这么好的事,我告诉你,损伤你自己的内腑不说,你的功力,怕是已经减了两成了。再加上你这次被独孤求败打出的内伤,哼,你自己看着办吧。”
早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了,却不想这种不自然提升内力的方法伤害那么大。我不高兴地撇撇嘴,忽然看到房间里多了个水杉箱子:“师傅,你来给我送第二件宝贝了?”
“到现在才发现。”白衣美人妩媚地支着头,见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便道,“这可真是个宝贝,天潢贵胄的独孤家的传家宝,所以我提醒你,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
合上箱子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自己脸色白了白,原来当年独孤求败输给师傅的就是传说中的。。。。。。怪不得师傅那么费尽心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到手。
抚摸着水杉温和的纹路,恍然间又想起了四季如春的南疆,不自禁地便问道:“师傅,妖姬还好嘛?”
“司马妖姬?哼,那丫头自然是好的。”忽然又道,“没良心的丫头,怎么就不问你师傅好不好?”
我心中却感觉到不对,师傅向来知道妖姬是我在南疆唯一的朋友,我问她好不好,师傅应该和我多说一些细节,没必要这么寻我开心。所以他避而不谈转移话题难道是因为。。。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想起去年离开南疆时隐儿的话。
“小姐说,姑娘拿着这个,可以到任何一家进财赌坊拿钱。”
当时没太注意,现在想想,妖姬一向被她师傅大祭司打压的紧,怎么可能在南疆之外顺理成章地开出那么大一片经营。果然,这个进财赌坊大有问题。
而师傅,现在想来也奇怪,居然就真的只为了我的黑。道大比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到河东来了?虽说师傅在蒙舍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由不得他擅离职守,他来中原,肯定还有别的事情。可是蒙舍诏有专门的督查司,妖姬正是督查司的副都统。那么不能让督查司做,又足以让师傅这个武官之首大将军亲自出马的事情,难道。。。
我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而师傅见我久不回答一动不动,亦自知失言,他自顾自地斟茶慢慢品了,抚了抚鬓角,淡淡道:“终究还不算太笨嘛。”
我想起那个喜爱艳色衣装的少女,那即使在穷途末路时也从未放弃的优雅而妩媚的笑容;以及,初遇时河边满身是血失魂落魄,那与传闻中截然相反的疼痛欲死的表情。。。那是我的发小,司马妖姬。
“师傅,”我悠悠开口,“妖姬她。。。若是她。。。只要不威胁到你不威胁到蒙舍诏,你便网开一面可好?妖姬心志过高,但即使她用了什么过激的手段她本心还是很好的,师傅,我求你。”
师傅毫不意外我会开口,我说完他便自然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女儿都这么说了,我便应了,也是为了你好。”
我当下高兴,也不去纠结那句为了我好是什么意思,还有师傅的表情为何略带嘲讽,只一个劲的谢他,然后心思便又往建成那儿转了。
建成受伤不轻。。。
师傅终究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冷笑着牵牵嘴角:“去吧去吧。你也够厉害的,这么点时间就搭上了唐国公的两个儿子。”
师傅不愧是师傅,居然连我和李世民的密谋都知道,不过我也懒得多想,瞬间便滑出了房门,出门时只听得师傅淡淡叹气道:“是命,躲不过啊。”语气难得的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