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看着萧晋大步离去的背影,一阵懊恼,狠狠啐了一口,正要往回走,一回身,见萧楚正急吼吼的朝着这边跑来。
“梅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萧楚跑到梅儿跟前,小心翼翼的摊开手掌。
是两只羽毛还未长全的幼鸟。
“哪来的?”梅儿问。
萧楚一阵得意,一挑眉梢,“我让他们从那边的大树上掏的,鸟儿冬天极少孵化幼年,这个真心难得。”
梅儿脸色一沉,“好好的,你掏这幼鸟做什么,缺不缺德。”
萧楚脸上得意之色渐渐散去,嘟囔着:“那天你不是还拿弹弓打鸟呢吗?我以为你能喜欢这个。”
梅儿戳着他脑门训道:“这能一样吗?”
萧楚捧着幼鸟,一脸懵懂的看着梅儿,那意思,这有何不一样啊?
梅儿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暗暗叹口气,“它们这么小,你将它们偷来,你考虑过小鸟它娘的感受吗?”
萧楚抓抓脑袋,更加懵懂了。
梅儿用恨铁不成钢一样的眼神看着萧楚,“算了,你这人根本就是缺少怜悯之心。”
这眼神儿萧楚很熟悉,他老哥萧晋就常拿这样的眼神训他,萧楚看看梅儿,无比赞同的点点头。
“那还不将它们送回去。”
萧楚粲然一笑,“好勒,我这就将它们送回窝里去。”
萧楚小心翼翼的将幼鸟装在怀中,一点一点沿着树干往上爬,梅儿见他笨拙的样子,心下着急,站在树下仰头提醒道:“你小心点儿。”
“你说什么?”萧楚扒在树干上,低头看着树下的梅儿问道。
“我说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见小美人儿关心他,萧楚咧嘴一笑,冲着梅儿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别看我硬功夫不如皇兄,但是脚上轻功却是了得,这点爬树......”
萧楚正在得意忘形,话还未说完便一脚踏空,从树上摔了下来。梅儿躲闪不及,一个踉跄跟着也摔了个四丫八叉。
本来也还没爬多高,萧楚摔得不重,一骨碌爬了起来,连忙扶起梅儿,“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梅儿一只脚扭得生疼,掀开一看,已经红肿,气得甩开萧楚埋怨道:“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还说什么轻功了得,真是吹牛不要脸。”
萧楚涨得满脸通红,扶起梅儿,“我这就去找太医。”
梅儿站起来,试着走走,还勉强能走,连忙止住萧楚,“没什么大碍,不必麻烦了。”
萧楚见她走得踉踉跄跄,想必还是吃痛,心里很自责,弯腰道:“来吧我背你回去。”
“不必了。”
“来吧!”萧楚不由分说背起梅儿往回走。
这里距离西小院挺远,脚踝确实疼得厉害,梅儿也没再推辞,伏在萧楚背上有一搭没一搭问道:“你现在读什么书呢?”
这语气像是大人在督促孩子学习,他老哥萧晋每次见他都是这幅语气,他与梅儿同龄,听她这样问,心里难免有些疙瘩,敷衍着道“大多是太傅硬让读的《四书》《五经》那些古板的玩意。”
梅儿上一世在上书房伴读时也不喜欢读那些个东西,不由得对萧楚生出几分同情,轻轻“哦”了声。
“不过呀,我还是喜欢看话本子。”萧楚坏笑着。
“我也喜欢看。”
“我那里话本子多得是,哪天我给你带几本来。”萧楚转头,看着梅儿爽快道。
萧楚背着梅儿正边走边聊,与迎面而来要出府的萧晋碰了个正着,萧晋见二人如此模样,大步走到他俩跟前跟前,他棱角分明的俊面阴得瘆人,星目中冰封三尺,却又好似随时能喷出火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虽然在萧楚跟前,萧晋一直是个严厉兄长模样,但却从未像今日这般真的动怒。
萧楚心里打颤,踟蹰着不知如何应对。
梅儿伏在萧楚背上,看着萧晋解释道:“我的脚受伤了。”
“怎么伤的?”萧晋语气冰冷的问道。
梅儿瘪瘪嘴,委屈道:“被萧楚压的。”
萧晋剑眉紧蹙,刀子般的眼神射向萧楚。
萧楚额上顿时起了一层冷汗,连忙解释道:“是我上树不下心掉下来,梅儿站在树下,被我连累了,皇兄你可别误会,我虽然喜欢梅儿,但是你不松口,我......”
不等萧楚絮叨完,萧晋大手一伸,像拎小鸡一样将梅儿从萧楚背上拎下来。
梅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大呼。
“皇兄你小心点,她脚上有伤。”萧楚急着提醒道。
萧晋直接将梅儿扛在肩上,理也未理萧楚便转身走开。
萧楚看着萧晋就这样将梅儿抢走了,心里一阵失落,尤不甘心的冲着萧晋喊道:“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我虽然喜欢她,但你若不松口,我......”
“你给我滚蛋!”萧晋头也不回的回道。
萧晋没有带梅儿回西小院,而是径直回了晋王殿。
他将梅儿扔在床上,双目赤红,盯着她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嗯?”
最后的“嗯?”字语气里带着质问,还参杂着恐吓的意味。
梅儿转过头,不去理他。
萧晋气得咬咬牙,捏着她的小下巴,逼近了问道:“几日工夫,你又勾搭上阿楚了?”
梅儿听他说得如此难听,愤然打开他的手,盯着他回道:“什么我勾搭他,是你那好弟弟纠缠我好不好。”
萧晋眼中的火气消散了些,勾起她的下巴,“本王不搭理你,你心里怄气了?”
他的语气懒懒的,眉宇间还带着些许得意之色。
梅儿不打算再与他纠缠,冲着他冷哼一声,便要下地回西小院去,只是受伤的脚猛然碰到地,身子不由得一晃。
萧晋长臂一舒,稳稳扶住她,不耐烦道:“你脚上不是有伤吗?乱动什么。”
“要你管?”梅儿推开他,一瘸一拐往外走去。
萧晋两步上前,打横将她抱起来又放到床上,扯住她的手恐吓道:“你是本王妾室,就要老老实实听从本王的,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怎样?”梅儿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斜着萧晋反问道。
她嘴角带着戏谑的冷笑,居然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萧晋恨得咬牙切齿,凑到她面前,一字一顿道:“不然本王一怒之下杀了你,你信不?”
“我信!”梅儿仰着头对着他的目光,一脸坦然。
萧晋一时竟无言以对,愤然松开他,气恼道:“从今往后,你那也不许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待在这里?
这里是萧晋的寝殿!
梅儿滴溜溜的小眼神环顾了一下四周,定在萧晋怒不可遏的脸上。
萧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指着外间服侍婢女上夜住的小屋子道:“是让你住那里,瞎合计什么呢,还敢不知天高地厚的肖想本王,想的倒是美!”
梅儿冷哼一声,“我才看不上你呢。”
萧晋气得咬了咬牙,一甩锦袖,大步出了寝殿。
萧晋径直来到乳母陈嬷嬷住的侧殿,抬腿迈了进去,冲着陈嬷嬷道:“正殿里有个丫头脚扭伤了,劳烦嬷嬷照料一二”
陈嬷嬷看着萧晋神色,倒是着实吃了一惊,是什么丫头,能劳烦他来请她去照料,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丫头啊?”
“一个顶烦人的臭丫头。”萧晋气鼓鼓的回道。
他皱着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陈嬷嬷自小看着萧晋长大,在她的记忆里,萧晋儿时还不懂事的时候每每生气都是这幅模样,陈嬷嬷欣慰一笑,一脸慈爱,“王爷放心吧,老身这就去照料照料那丫头。”
萧晋默默的点点头,看着陈嬷嬷却又欲言又止,转身默默出了屋子。
陈嬷嬷最了解萧晋,能让他如此挂怀的人恐怕只有那个丫头了,唉!可惜!陈嬷嬷默默的叹口气。心想,这次如果阿晋再能遇到可心之心,就是拼上老命也要帮他护好了。
侍女拿来厚氅服侍徐嬷嬷穿上,徐嬷嬷又命人带上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拄着拐杖,往正殿去了。
梅儿正坐着发呆,见陈嬷嬷带人来了,连忙起身一瘸一拐的迎了上去。
她认得陈嬷嬷,前世宫中伴读时,萧晋常带着她去陈嬷嬷殿里讨吃的,她是南方人,人极其和善,专会做精致好吃的小点心。她极疼萧晋,对前世的她也很好。
陈嬷嬷自顾解下厚氅,将拐棍交给侍女,一脸慈爱的打量着梅儿。
这丫头生得极俊,一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小脸儿嫩得好像能捏出水来。
嗯,不错,配得上阿晋!
“嬷嬷好。”骤然见到陈嬷嬷,梅儿不由得又忆起前世种种,一时间内心五味杂,冲着陈嬷嬷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礼。
陈嬷嬷拉起梅儿,扶着她坐回床上,关切道:“我听说姑娘的脚受伤了,来,让老身瞧瞧。”
“劳烦嬷嬷了。”梅儿撸起裤腿,脚腕处肿得老高。
陈嬷嬷夫家原是杏林世家,她年轻时耳闻目染,也会些医术。她试探的按了按脚腕红肿处,说道:“姑娘放心,没伤到筋骨,贴几贴药膏养几日就无碍了。”说着,将带来的药膏小心为梅儿敷上。
那药挨在伤处,凉丝丝的,一会功夫,伤处便不那么难受了。
陈嬷嬷越看梅儿越喜欢,问道:“敢问姑娘怎么称呼啊?”
“我叫梅儿。”
陈嬷嬷一愣,有那么一瞬,脸上的褶子似乎都僵住了。
“我是梅花的梅。”梅儿感觉到了陈嬷嬷的异样,解释道。
陈嬷嬷勉强笑笑,拉着梅儿的手,语重心长道:“晋王日理万机,有时候脾气躁些,你要多体谅他。”
她这明显是误会他俩的关系了,梅儿急着辩解道:“嬷嬷误会了,我只是一个挂名的小姬妾,其实,跟王爷,不是,那个......”梅儿不知该怎样跟陈嬷嬷解释清楚。
陈嬷嬷看着梅儿窘迫的样子,心中甚慰。想爬到萧晋床上的丫头多如过江之鲫,难得这丫头得宠又不骄矜。陈嬷嬷拍拍梅儿的手,笑着劝慰道:“嬷嬷明白,你放心,王爷不是滥情之人,他既然要了你,今后定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谁要他负责?
梅儿还要开口解释,只见陈嬷嬷颤颤巍巍起身招呼外面候着的侍女吩咐道:“小厨房里,我上午刚做了些栗子糕,去给梅儿姑娘拿来尝尝。”
侍女应声而去,陈嬷嬷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又开始絮絮叨叨夸起萧晋来了。
“王爷虽生于帝王家,却是个极懂事的孩子,长得一表人才啊,又是能文能武,更难得的是他人品好,不似那朝三暮四的主儿,这样的人哪里找去。姑娘啊,我跟你说,我这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样好的男孩子,哈哈,这样的人,也只有那话本子里才有了。这孩子从小就要强,记得他五岁那年,......巴拉巴拉。”
只听得梅儿眼冒金星,却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