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禁不住念叨,这一天往这里跑多少趟啊!梅儿恨恨的别过脸去。
苏婉进了书房脱下海棠花斗篷,里面是湘妃色的水锈面罗裙,腰间用大红的金丝腰带紧紧束着,更衬得她体态轻盈。
“妾身见过王爷。”苏婉莺声燕语,缓缓施礼。
“起来吧,大冷天,你身子弱,不在暖阁里养着,过来做什么?”萧晋放下茶盏。
苏婉款款起来,笑着道,“王爷刚回来,肯定饿了吧,妾身亲手做了栗子糕,您尝了吗?”
“尝了,以后这些事让下人们做吧,你何必这样辛苦。”
“妾身是王爷的妻,服侍王爷本就是妾身分内之事。”说着,苏婉走到萧晋跟前,指着桌上的画作道:“妾身上午来,见到王爷临摹了一半的画作,一时心动,胡乱画了几笔,妾身画技拙劣,还请王爷不吝赐教。”
萧晋这才注意到那副画,昨日他一时感念,刚画到一半,太傅来见,便搁置了,现下已被苏婉画成。
萧晋眉头微蹙,“王妃的画功炉火纯青,远在本王之上。”
苏婉莞尔一笑,含情脉脉的看着萧晋道:“大雁乃是忠贞之鸟,妾身希望自己与王爷能像这画中之鸟,心意相通,比翼双飞。”
真是酸死了!
梅儿见他俩这幅腻腻歪歪的模样,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怎么忍也按捺不住,冲着萧晋冷着脸道:“王爷,我今日的活都干完了,如果没有其他差遣,我先告退了!”
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她已出了书房,气哄哄的朝着西小院去了。
自从梅儿几次被萧晋召见,西小院里的一干下人们各个上赶着巴结,连带着香兰也无人再敢怠慢。
见梅儿回来了,香兰跟徐嬷嬷抬着两个大食盒进了屋,放上小炕桌,将食盒子里面的吃食摆上。两蒸屉肥蟹,荷叶子包着的一整只熏鸡,一大盘子烤羊排,一碟子卤牛肉,一小壶烧酒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徐嬷嬷一面忙活一面絮叨着,“今日是姑娘第一日去服侍王爷,灶上特为姑娘做了几样荤菜,姑娘快趁热吃罢。”
见梅儿不动,香兰过来拉过她,关切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想起苏婉和萧晋你侬我侬的样子,梅儿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冷哼着道:“谁敢欺负我啊。”说罢,盘腿上炕,桌前坐定,招呼道:“这么些好吃的,咱们一起用。”
梅儿为香兰斟上酒,自己也斟满,看看外面天色对着香兰道“天色还早,来吧,咱们慢慢吃,今晚不醉不归。”
香兰端起酒,“自认识了你,我这顿顿有酒有肉,我敬你!你比我大两个月,我就认你做姐姐了,今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听起来像是酒肉朋友!但谁说酒肉朋友就不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梅儿端起酒杯爽快道:“好,今后有姐姐一碗酒,就有妹妹一碗,咱俩有福同享。”
香兰拿起一只肥蟹,用筷子撬开,黄澄澄的蟹黄流了出来。二人呲溜呲溜的吸了几口,鲜美无比。
梅儿扯下熏鸡腿,二人一人一只,就着烧酒,啃得唇齿留香。
“姐姐,我看王爷对你有意,若是你日后做了姨娘,让我给你做婢女吧。”香兰贪婪的啃着鸡腿,樱唇上泛着莹莹的油光。
“为啥?”梅儿酌了一口小酒问道。
“跟着你,咯,有肉吃。”香兰打了个饱嗝。
“想吃肉,自己做姨娘岂不是来得更痛快。”梅儿一面啃鸡腿,一面满不在乎的回道。
“我不做,想做也做不上,那样的男人不是我可以肖想的。”香兰拍着圆鼓鼓的肚皮自信的回道。
梅儿低头剔着蟹腿回道:“我也不做。”
“为啥?”
梅儿挑了一下眉梢,“我看不上萧晋那样的男人。”
二人正聊着,徐嬷嬷带着风推门进了屋子,笑着招呼道:“梅儿姑娘,快快收拾了,王爷召你呢。”
梅儿一听又是萧晋,没好气的回道:“不去!没看我正吃饭呢吗?他是我什么人,我还得随叫随到啊!”
徐嬷嬷笑意顿时僵在了褶子上,一面朝着香兰挤眉弄眼一面嚅喏道。“这,这不合适吧。”
香兰夺下梅儿手里的鸡腿,劝道:“王爷找你呢,你快去吧。”
梅儿不理,对着徐嬷嬷决然道:“劳烦嬷嬷去回了,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徐嬷嬷无奈,只好悻悻而去。
二人吃罢,梅儿倒头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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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瓦朱甍的昭阳殿内地笼烧得正旺,鎏金兽袅袅燃着名贵的降真香,丫鬟婆子各个缩头缩脑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池。
周妙姝一身金丝百鸟绒衣,委顿在美人榻上,绞着秀花帕子哭得花枝乱颤,“李嬷嬷,你说表哥是不是彻底厌弃我了,如今我禁足期已满,他却不肯见我。”
李嬷嬷是端敬长公主听说女儿在晋王府受了委屈特意挑来的干将,深谋老练,深谐深宅大院后宅精妙。
李嬷嬷念叨道:“王爷待郡主一向宽厚,苏氏也不敢怠慢,只是那小蹄子却难缠害得郡主被王爷责罚。老奴听说她趁着郡主禁足不得施展居然狐媚住王爷,去书房里服侍了,王爷日日泡在书房公干,真是便宜了她。”
周妙姝止住哭泣,咬牙切齿道:“看我弄不死这贱人。”
李嬷嬷连忙摆摆手,“如今她正得王爷青眼,郡主切不可再意气用事。”
周妙姝气恼道:“那嬷嬷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郡主先沉住气,何必与这么个没有家世,无名无分的小丫头争长短。”
“只是表哥虽娶了我,但对我一直无意,我这个侧妃当得真是憋气又窝火。”说着,周妙姝呜呜咽咽又哭了起来。
李嬷嬷叹了口气,“郡主只知跟王爷使性子,当然抓不住王爷的心了。”
周妙姝立马止住,问道:“那以嬷嬷的意思,我该如何能让表哥喜欢上我呢?”
李嬷嬷劝道:“男人都喜欢温顺的女人,郡主凡事柔和着些,慢慢的自然能拢住......”
周妙姝不耐烦的打断道:“母亲让你来帮我争宠,嬷嬷出的这是什么主意?你明知我的性子,怎么做得来?再说了,即使我再怎么装得温顺,也比不过苏碗那贱人不是。我看表哥心里只装着那个处处装可怜的病秧子。”
李嬷嬷连忙安抚道,“郡主别急,这男人一旦与女人有了肌肤之亲,心里才能有对方,郡主若想事半功倍,何不......”
李嬷嬷凑到周妙姝耳边悄悄说出妙计。
周妙姝连连点头。
第二日日上三竿,梅儿才从暖融融的被窝里爬起来起来,懒懒的擦了把脸,打着呵欠去了书房。
萧晋已经下朝,正在桌前忙碌,见梅儿进来了,头也不抬的问道:“昨日叫你,为何不来?”
梅儿回道:“昨日我第一日当差有些乏累了,早早睡下了。”
萧晋冷哼一声,“既然吃不了辛苦,那你今后不必来这里当差了。”
什么?要炒她鱿鱼!
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无情消散而去!没有银子,她要在这个地方苦熬到何时才能出去?梅儿登时傻了眼,红着眼圈求道:“昨日奴婢一时偷懒,如今已经知错,还请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萧晋这才抬起头,看那娇软的小人立在地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哂笑着道:“你能认错倒是难得。”
梅儿见有门儿,抹了抹眼泪,碎步上前,讨好似的道:“让奴婢来为王爷研磨吧。”说着,拿起墨杵细细的研磨起来。
萧晋见她一副温顺模样,板着脸道:“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白花花的银子在梅儿眼前堆成了小山!“多谢王爷。”梅儿喜上眉梢,眼中带着光彩,连忙屈膝道谢,“奴婢一定不辜负王爷厚爱,认真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当好差,干好活。”。
这女子有趣!
萧晋忍不住伸手捏住她的耳朵,凑在她面前,咬着牙,“我可警告你,今后再敢偷懒,我可不会放过你!”
梅儿龇牙咧嘴,迭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萧晋今日颇忙,批完了奏报已是响午,刚要在内间进午膳,裨将蒋兴风尘仆仆外面求见。
萧晋放下碗筷来到外间,蒋兴抱拳跟萧晋回道:“禀王爷,镇南王那边有消息了......”
萧晋挥挥手,示意屋内众人退下,梅儿随着几个丫头退了出来。
镇南王是大周三大藩王之首,手握重兵,势力了得。上一世,璃妃母子为了拉拢镇南王,甚至不惜逼死孕中的她。看萧晋刚才的神情,此事定是事关重大。萧晋原是太子,重活一世,萧晋太子之位被削变成了亲王,难道璃妃和萧暮拉拢了镇南王后真的已经成势?萧晋为了太子之位,多年来煞费苦心,又怎能善罢甘休。
看吧,又是一场好戏!
梅儿正在书房廊下琢磨镇南王的事情,突然听到书房台阶下传来一女子尖细的吼声。“我要见表哥!”
是周妙姝。
“侧妃,王爷正在书房商议事情,您不便进去。”容奔挡住她劝道。
“你这狗奴才,竟敢阻拦我?”周妙姝柳眉倒竖,硬要往里闯。
“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去。”容奔不惜拔出佩剑。
周妙姝无奈,双膝跪地,呜呜咽咽道:“今日表哥若不见我,我便在此长跪不起,表哥,求求你见见我,表哥啊,表哥啊......”
鬼哭狼嚎,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今日是萧晋头七呢。
周妙姝正在这里撒泼,萧晋军师公孙启捋着三羊胡子匆匆赶来。
容奔见是公孙先生,连忙迎上前,抱拳道:“公孙先生,王爷和蒋将军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公孙启是出了名的智者,颇受萧晋倚重。
周妙姝见是公孙先生,死死拉住他的袖子,抹着泪哭道:“公孙先生,表哥他躲了我三个月了,不肯见我,他一向倚重先生,求求先生去跟他说说,让他见见我吧。”
公孙先生认识这位刁蛮的郡主,捋着三羊胡子,哈哈一笑,“郡主谬赞了,老朽无用,实在没有本事左右了王爷想见谁不见谁。”
“公孙先生,求求你了,你一会进去替我跟表哥求个情嘛。”周妙姝不依不饶,拉着公孙先生的袖子不撒手。
公孙先生无奈,只好连连敷衍道:“郡主快放了老朽吧,郡主诚心可鉴,王爷定会感怀的。”
周妙姝这才撒开手,复又跪在地上,“表哥不见我,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公孙启连忙抽回袖子,碎步离去,进了书房,萧晋命人给公孙先生看坐。
蒋兴对萧晋和公孙先生回道:“镇南王意图谋反的事情已经查明,他将秘密招来的兵马藏在的西凉,兵器库也都暗中查到了。”
“消息可靠吗?”萧晋面色阴沉。
“可靠,是安插在镇安王府里的密探回报的。”蒋兴道。
萧晋若有所思,暗暗点点头,看向公孙启。
公孙启上前,“镇南王联合璃妃一党早有谋反之意,眼下蠢蠢欲动,怕是已经布置妥当,朝中近来必有大乱。”
萧晋面色阴沉,“不除镇南王真是难解我心头之恨。”
公孙启跟随萧晋多年,劝道:“那镇南王举足轻重,在朝中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越到关键时刻王爷越不可意气用事。”
萧晋微微点头,那老狐狸老奸巨猾,若让他就计,非得下一番功夫不成。
“表哥,我见见你,表哥啊,表哥......”周妙姝凄凄惨惨戚戚的哭喊声声声入耳。
萧晋眉头微蹙,“容奔,将那女人拖走!”
“慢着!”公孙启拦住萧晋,“这场戏能够如期上演,还少不得一个人的帮忙。”
萧晋会意,“容奔,去告诉侧妃,说本王晚上去找昭阳殿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