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听了萧晋云淡风轻的这么一句,惊得汗毛倒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领着跟着萧晋去了。
萧晋今日乘车而来,出了公主府长腿一迈径直上了车。
只有一辆车,随从侍卫或是骑马或是步行。梅儿一介女流踟蹰着不知如何是好。
一精壮男子看出了梅儿的尴尬,上前说道:“今日没有备多余的车辆,还是辛苦姑娘步行回府吧。”
梅儿认得他,这人是萧晋的心腹名唤容奔。武功极高,只是离她前世过世已经过去五年,容奔也比她印象中更加成熟稳重了。
“好的。”梅儿低声道。
“委屈姑娘了。”只有一辆马车,萧晋明显没有要与这女子同乘的意思。容奔跟随萧晋多年,深知他的脾性,他不恋美色,自然也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主儿。
梅儿跟在车后前行。折腾了一天,她的腿脚早已酸胀难耐,马车行得极快,她跟得气喘吁吁。
容奔骑在马上,看不得这娇弱的小女子受罪,但也不好让她乘自己的马。萧晋虽明显对这女子无意,但朝瑰公主既然将她送给了萧晋,这女人就算是萧晋的姬妾了。
容奔示意车夫放慢些,索性下了马,跟在车后与梅儿一起步行。
梅儿累得腰酸脚痛,心里五味杂陈。上一世萧晋曾八抬大轿娶她进门,可最后坐上花轿的却是她的好堂妹苏婉。
她爱过,更是恨过,怨过。
重来一世,她本想远离皇家这些个勾心斗角,重利轻义的子孙。却不成想造化弄人,兜兜转转又与这冤家聚头。
到了晋王府。萧晋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容奔叫来负责管理内宅的管事的婆子胡嬷嬷,将梅儿交给她。
胡嬷嬷见了梅儿便已猜出八九。
萧晋虽不恋美色,但贵为皇子,日常赶着巴结的人多如牛毛。自然少不得有人送些珍奇异宝,美人香车之类。只是对晋王府的管事来说,送珍宝要比美人更实用,珍宝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美人嘛!养在后院,从未见王爷用过,只白白浪费粮食。
“这位姑娘是朝瑰公主送给王爷的,劳烦胡嬷嬷好生安置一下。”容奔道。
“那是自然。”胡嬷嬷对着容奔满面堆笑,心里却很不屑。
公主给的有什么了不起!之前皇帝还御赐过美人呢,还不都是一个下场。
胡嬷嬷将梅儿领到内院,叫来护院许嬷嬷吩咐道:“将这姑娘安置在小西院东厢房里吧。”
许嬷嬷打开东厢房的门锁。梅儿跟着进了屋子,已是深夜,屋子里黑灯瞎火啥也瞧不见。徐嬷嬷掏出打火石点上煤油灯,叮嘱道“姑娘以后就住这里,我先跟你说清楚,咱们府里规矩大,王爷喜欢清静,别乱跑乱逛的,冲撞了王爷,别怪老身没提醒姑娘。”说罢,指着一铺小炕道:“这里有现成的被褥,时辰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吧。”
徐嬷嬷走后,梅儿一屁股坐在炕上,借着煤油灯一点微弱的光亮打量着这屋子。
简陋得很,比下人们住的强不了多少。
折腾了一天,梅儿早已疲累不堪,也顾不得其他,扯过被子,蒙头大睡起来。
这一觉睡得可真沉,直到第二天响午梅儿才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一姑娘正坐在炕边定定的看着她,梅儿惊得睡意全无,连忙起身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是谁啊?”
那姑娘圆圆的苹果脸,甜甜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爽快回道:“我叫香兰住在隔壁,早晨听徐嬷嬷说这屋来了个大美人,我好奇,过来看看。”
梅儿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位也是萧晋的姬妾了。
“哦,我叫梅儿,初来乍到,该我先去拜访你才是。”梅儿起身,一面挽着秀发,一面懒懒的回道。
“你长得可真美,唉!可惜了……”香兰嘟起嘴吧,重重的叹口气。
“可惜什么?”梅儿问道。
香兰左右看看,低声道:“咱们府上这位主子爷性子冷,不喜美色,心里也没有咱们这些人。”
心里填满了营谋算计自然也就装不下其他了。梅儿冷哼一声,岔开话题道:“咱们这里衣食一应事务都谁管啊?”
“就是那个许嬷嬷,哦,都响午了你还没吃饭肚子饿了吧,院子后面有个小厨房,专管咱们这里的吃食,不如我陪你去找些吃的吧。”
“没有丫头服侍吗?”莫说是个王府,就是大户人家的姬妾一般也是有个小丫头跑腿照料的。
香兰扁扁嘴,摇摇头,“咱们这些人啊,在这里比下人们也强不了多少。”
梅儿昨日走路太多到现在脚还是酸软的,肚子虽饿但却懒得走动。她拿过外衣,从袖袋子里拿出昨日在程普那庄子上偷藏的糕点放在炕上的小几上,示意香兰,“你若不嫌弃,也一起用些吧。”
香兰凑近,看着精致的点心,开心道:“这么好的点心,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做的,你从哪里弄来的?”
梅儿不语,捡一块最大的递给香兰。香兰也不客气,捧在手里吃了起来。
吃人嘴短。用罢点心,香兰喋喋的跟梅儿闲话这里的情形,“咱们这王爷啊,长得真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我就没见过像他这样优秀的男人。可惜啊,我来这里一年多了,也没跟他说上一句话。”
萧晋清高,这些梅儿倒是毫不意外,笑着打趣道:“若想跟他说话,他不找你,你可以去找他嘛。”
香兰连忙摆摆手,好心劝道:“你初来这里我可告诫你,千万别去惹他,原来你这屋子里有个皇帝赐给的美人,仗着自己是御赐出身,又有几分姿色,趁着晋王醉酒偷偷溜进他寝殿,结果……”
香兰摆摆手,重重叹口气。
“结果怎样?”梅儿好奇的追问道。
香兰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结果被晋王下令活活杖毙了。”
香兰咂咂嘴巴,继续道:“你说我就想不明白,哪个爷们不好美色,偏偏咱们这王爷这样守身如玉的,你知道为啥吗?”
“为什么?”梅儿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随口问道。
“听说咱们王妃与王爷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王妃还是姑娘时就在宫中伴读,王爷一直对她倾心不已,所以任何其她女子都入不得他的眼了。”
梅儿的手一抖,杯子里的水洒出了大半。
不是不爱,只是早已情有独钟。
二人正在这里聊着,徐嬷嬷进到屋里,对着梅儿道:“梅儿姑娘初来这里,按照规矩早晨就该去给王妃请安的,只是今日上午王妃要陪着王爷进宫,等晚上王妃得空,老身再领姑娘去吧。”
这王妃就是她前世的好堂妹苏婉。萧晋的情有独钟。
梅儿心里五味杂陈,木讷的点点头。
香兰还以为梅儿惧怕王妃,等到徐嬷嬷走后,劝慰道:“你莫怕,王妃人还算和蔼,也不跟咱们计较。你刚入府,去请个安走个过场就好,她身子不大好,也不喜欢咱们日日去打扰。”
能够被萧晋这样的男人情有独钟,她自然不会和这些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计较了。
吃罢晚饭,徐嬷嬷领着梅儿去了前殿。
叔父与婶娘过世得早,母亲便将年幼的苏婉接进丞相府。前世,她与苏婉吃住在一起,这个堂妹天生体弱,但心思细腻,性情温婉又才情过人,是许多男子的梦寐以求。
只是想不到,这些男子中也包括萧晋。
五年未见,苏婉保养得宜,正半依在美人榻上读书,见了梅儿,苏婉凤眸微动,上下打量一番,微笑着道:“确实生得花容月貌,公主府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面上无波无澜,但却将“公主府”三个字咬得贼清。
也难怪,前世她与苏婉在宫中伴读时,朝瑰便与苏婉不睦,朝瑰常跟她念叨:“你们两个都姓苏,性子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是七窍玲珑心,一个是死心眼,一个是九曲回肠,一个是直肠子。”
有七窍玲珑心的是苏婉,九曲回肠的当然也是她。不然她前世怎能输得那样惨。
侍女端来参汤,苏婉一面用银勺轻微搅动着,一面对着梅儿笑着道:“你初来府中,有什么需要就跟管事的提。王爷公务忙,无事不要打扰他。”
别说前世,就是今生,她也还是比不上苏婉啊。
一个是情有独钟的正妻,一个是可有可无的小妾。天壤之别,如何想提?
梅儿面无表情的回道:“知道了。”
苏婉喝了几口参汤,正要再开口,通传侍女进殿回道:“禀王妃,王爷回来了?”
苏婉连忙起身,整理好衣衫。
萧晋大步进了殿,苏婉莲步迎了上去,亲手解下他身上的鹤氅,温柔道:“王爷从宫里出来就去兵部商议军情,累坏了吧?晚膳可曾用了?”
萧晋淡淡回道:“用过了。”
“小莲,快去将下午炖着的参茶给王爷奉来。”苏婉道。
萧晋摆摆手,“不用了,我一会要去书房处理些事情,今日回府途中恰巧碰到了静妃姨母,她说你前几日送她的治疗头痛的药不错,让你明日派人再送些。”
“好,那妾身明日就派人给姨母送去。”
萧晋点头,转身欲走。
苏婉拉住萧晋衣袖,柔声关切道:“天凉了,王爷要仔细身子,妾身一会让丫头将参茶送到书房去,王爷要趁热喝。”
萧晋点点头,问道:“你今日从宫里出来不是说身子不爽吗?可好些了?”
苏婉莞尔一笑,柔声道:“不碍事,现下已经好多了。”
萧晋道:“早些休息。”便转身出了正殿。
这二人恩爱异常,对她,萧晋至始至终没看一眼。
出了大殿,秋风冷飕飕吹在面上,冷得很。
经历了那么多年的磨砺,经历了生死,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因为那种蚀骨的执念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可是,当她看到萧晋与苏婉在一起时,那种痛彻心扉,那种绝望又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
为什么命运这样不公,重来一世,仍旧不能放过她,又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让她跟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日日看着他们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