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有问题,是你先问还是我先问?”
庭审流程的衔接当口,正在回顾着之前庭审要点的张远被潘奎打断。
“你先吧,我再想想。”
张远心里想着。
严格算起来,这可是你的案件,本该是由你主导才对,怎么反而像是掉了个,你来给我打下手了……
更何况自己没什么办理刑事案件的经验,还是尽可能地多吸收一些东西。
之后等考虑得更成熟些再问不迟。
“好的。如果有什么问题,你要及时提醒我。”
潘奎缩回脖子,也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几个打算询问的问题。
这次的案件没有什么证人,证据基本上都以书面的形式体现。
但因为有法医鉴定报告,所以这一回,负责解剖被害人李辰龙尸体的法医也难得的作为专家证人公.诉.人申请传唤到了法庭上。
针对法医的问话,首先由公.诉.人开始。
不过公诉人的问题其实并没有什么新意。
只不过是按照鉴定报告中的内容,挑选出了几个关键的要点进行询问,然后让法医当庭重新明确了一番自己的鉴定意见。
终于轮到辩护人发问了。
潘奎琢磨了半天,开口问道:
“按照鉴定报告里的内容显示,受害人的致命伤是在颈部,那么从伤口的方向来看,凶器是从下往上还是从上往下挥砍的时候导致的?”
法医:“是从下往上挥砍导致的。”
潘奎:“好的,我问完了。”
啥?
这就问完了?
听着潘奎问话的张远完全被潘奎的表演给怔住了。
问了这个问题不应该可以后续继续问的吗?
怎么突然就结束了?
法庭上问问题还要留悬念?你当这是写小说要断章呢……
法官:“辩护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有问题。”
张远看了一眼潘奎,无奈地耸耸肩,先按着潘奎的提问问出了第一个后续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被害人颈部的伤口是自下而上导致,是不是存在这种可能。
当被告人与被害人面对面抢掉在地上的匕首的时候,先抢到的被告人仅仅只是顺手一挥,正好自下而上地伤到了被害人的颈部动脉?”
法医:“关系到事实部分,我没办法回答。”
张远:“好,那我问下一个问题。
请问,从专业的角度来看,能否分辨出短时间内的伤口,它的出现先后顺序?
比如本案的被害人,按照鉴定报告可知他的身上共有五处刀伤,其中致命伤是在颈部,割破了颈动脉。
可以说这五处刀伤几乎是在相同的时间产生的,那么,鉴定是否能够精确地分辨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形成的伤口的先后顺序?”
法医的回答很直接:
“不能。
如果伤口之间的时间间隔比较久的话,可以从伤口的状态分析出形成的先后顺序。
但本案的被害人身上的伤口属于同时出现,没有办法鉴定出它们之间的先后顺序。”
“好的,谢谢。”
张远坐了下来,将法医的回答进行了记录。
这算是解除了自己心头的一个疑惑。
因为公.诉.机.关将脖子上的伤口认定为被害人受的第一处刀伤。
如果事实确实如此的话,那么,就很难说陈昌海没有故意杀人的主观意愿了。
然而法医已经确认,目前并没有办法分辨这么短时间内的伤口形成顺序。
也就是说,公.诉.机.关的这一说法就存在了问题。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张远至近都还没想明白,以及公.诉.人的说法也不能完全让他信服的。
那就是被告人陈昌海的行凶动机。
难道陈昌海的脾气真的暴躁到只要有一点被人侵犯,他就得除之而后快?
不至于这么彪悍吧?!
所以张远也顺着潘奎的问题才问了后续的问题。
然而庭审进行到现在,张远又开始蠢蠢欲动。
因为心中那个关于“正当防卫”的念头再次强烈了起来。
继续问了一些算不上特别关键的问题之后,稍稍走了些流程,第一次开庭就这么结束了。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每一个环节都得小心谨慎,所以法院也并没有安排一次性庭审完结。
******
第二天,张远按时来到了事务所里。
一到事务所,破天荒的,今天的主任戴守义居然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从马明那里得到消息,张远敲了敲门,走进了戴守义的办公室。
戴守义仰躺在老板椅上吞云吐雾,在他的桌前,已经坐着了潘奎。
“小张来啦。”
戴守义看到张远,身子没动,只是指了指桌前的会客沙发,让张远坐到了潘奎边上。
“知道今天找你们是什么事吗?”
戴守义问道。
“不知道。”
张远不明所以地回答。
你这个主任总喜欢神出鬼没,时不时还总喜欢找人教训一番,哪能知道你那颗大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主意。
戴守义呵呵一笑,掐灭了手头的香烟:
“你们最近在办的那个刑事案件怎么样了?”
“潘律师接的,我只是帮帮忙。”
张远修正了一下戴守义的说法。
“不,我们是一起合办。”
潘奎不打招呼,跟进补充了一句。
“我不管你们两人之间是怎么分工的,今天找你们只是想和你们确认一下,这个案件的后续,你们打算用什么策略进行辩护。”
戴守义的眼神盯着两人,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罪轻。”
“我想尝试一下正当防卫。”
张远与潘奎两人异口不同声,说出了各自的看法。
“正当防卫?”
戴守义放过潘奎的罪轻意见,不再理会几乎是以震惊的眼神看着张远的潘奎,视线完全放在了张远的身上,
“用正当防卫的理由进行辩护,你是怎么想的!”
“从第一次开庭的情况,以及目前的材料看,我觉得正当防卫的可能性还不能排除,所以觉得应该可以从这点上进行突破。
只是目前手头上的证据还有些欠缺,还得想办法……”
“不行!”
戴守义没等张远说完,毫无征兆地直接把张远打断。
不行?
戴守义突如其来的态度让张远十分莫名其妙。
不行是什么意思?
案子还没到最后的阶段,怎么就不能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深入了?
再说了,按照戴守义以往的习惯,是从来不会主动提前了解律师手上的案情的,所以在没有了解案子具体情况的前提下,怎么可以张口就来的不行?
张远感觉今天的主任戴守义很奇怪。
难怪刚才进办公室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丝丝压抑的氛围。
“听我的,这是我的决定!
这件案子你们想要继续办下去,那就只能以罪轻的思路进行辩护,其他的免谈。
否则,你们俩都他么的给我滚蛋!”
戴守义用不容置疑的声音给案件定了性。
张远还是没想明白。
难不成今天的戴守义受到什么刺激了?
亦或者这个案子还有什么其他的隐情?
怎么就不能考虑正当防卫的可能了?
一家事务所的主任干涉代理律师的办案,说好的独立辩护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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