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狐弱弱地重新爬到子升身上。
子升捧住它,它恹恹地往子升怀里钻去。
小小毛团抖了抖,身上散发着一种名叫“委屈”的情绪。
子受瞥了幼狐一眼,轻哼了声,“这畜生这么小,竟还能习得虚伪小人那一套。”
幼狐一滞,又是抖了抖,将身体埋得愈发深,狐狸尾巴刚抬起又耷拉了下来。
子升见状,不自觉扶了扶狐狸毛,他抬头欲对子受说些什么,哪曾想子受拇指与食指捏住了他的两侧脸颊。
他被迫仰头与子受对视,脸还被捏了捏。
子受道:“还想为狐狸讨回公道?”
子升:……
不必了,他讨不回来。
他只能抱着幼狐离开,一路上他撸了撸幼狐的脑袋,对其叹息。
你主人我也是自身难保啊。
自那日他在帝乙面前发表完他的一番话后,帝乙虽不至于整日将他带在身边,但对他的关注明显是比往日多了。
他时不时能收到些帝乙对他的赏赐,比干偶尔得到些小孩的吃食与玩意也会让人给他送来。
帝乙带他虽不至于像一般王子那样频繁,但也会想法隔上十天半个月让他接触些政务,子升对殷商的国情也能摸个大体。
子受与他每次相见,都见不得幼狐偎在他身上。子受若是看见,定要拎起幼狐扔到一旁。
子受虽对幼狐这般见不得,但也没有把幼狐放在心上,只是当一顺手小玩意。
然而幼狐不一样,起初被扔时它还会找子升为它评理,后来发现这小主人也没什么用,便躲到一暗处开始磨牙。直到子受离开,它才会重新窝到怀中,讨子升欢心。
子升对于公务最多也只有查看权,但查看了这么久也逐渐被他发现了些事情。
子升再次踏入子受的宫殿,以往都是子受找他的时候多。
宫人们知道太子很是宠爱这个弟弟,于是招待子升时既恭敬又谨慎。
子升一踩到地毯上,便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他的目光开始在大殿内扫寻,子受又是喝醉了披头散发,衣襟敞开。
子升双目微光晃动,他叹息了声,走到子受身边叫了叫对方。
子受睁开一只眼眯起,见是子升,或许是因为醉了便将其一把提起放到自己的胸腹上。
子升的掌下是硬邦邦的肌肉,他撑着身体想着先下去,却被子受拉着衣领将脑袋磕到了对方的下巴上。
嘶……
子升抬头揉了揉脑袋。
子受却是无事,只是更醉了些,眼神朦胧甚至有些神志不清。
子升见有宫人,于是便凑近子受,用仅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对其道:“王兄饮酒,可知酒是用粮食所酿,殷商还有不少百姓缺粮。”
子受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漆黑的双眸看不见光亮。
子受含糊地笑了声,他摸着子升的脑袋,“无事,我不用百姓的粮,我让人在我的封地种粮。”
子升重重叹口气,他望向子受,“王兄圈地种粮,耗费大量人力是为酿酒,有太多的把柄,免不了遭人口舌。”
子受一戳他的眉心,“让王兄自己扛着锄头圈自己宫里的地种粮食给自己酿酒总行吧?”
子升这次倒是没有什么情绪,他语气平淡叙述道:“届时仍会有人说,既然有了粮食为何要去酿酒?为什么不能舍出给予百姓?”
子受低笑,“什么话都被你说了。”
子升叹了口气,他揪住子受的衣领。
“王兄是储君,一言一行都有人看。
饮酒之事说到深处,即使不牵扯他人一星半点,最终还是会有人说,王兄身为储君却倡导饮酒,给殷商带来不正之风。
若王兄说饮酒不好,不让他人饮酒,自己却还饮酒,会引出更多的乱子。”
“所以子升想让王兄做什么?”,子受问。
“今后不要饮酒?”,子升试探着说
“王兄离不了酒。”
子升:……
他焉了,背也驼了。
他瞥向子受,“饮酒只是一方面,王兄身上有太多的弊处。即使无伤大雅,却也能成为别人口诛笔伐的借口。”
子受挪了挪硌了的腰,他语气似往常,“子升直说便是,你我兄弟不需拐弯抹角。”
子升:“殷商已经有不少人看不惯王兄了。对于那些有野心的人,这正是他们推翻王兄乃至殷商的一个借口。”
子受“嗯”了声,“贼心已经有了,指望我戒酒,他们能收回去不行?”
“王兄在带偏我。”
子受笑了笑,他揽住子升,“那王兄以后偷偷喝,不让人知道。”
子升无奈道:“喝酒伤身。”
子升望向子受衣衫处的玄鸟,他轻轻道:“我担心王兄会坐不稳王位。”
子受拇指擦拭子升的额头,“即便我坐不稳,要轮也是轮我的弟弟。”
子升心脏一跳,他看向子受。
子受却神色淡淡,顺便帮子升捻起衣领上的一根狐狸毛。
时间流逝,一年已过,子升虽长得快,但还是没有很多人的腰高。
子升是王后难产所生,生完王后便离开了人世。
因而前两三年,子升的三位兄长都很少见他。
他三岁时,子受接纳了他。
子升对于子受而言,终与其它兄弟不同。
时间一久,子受对这位弟弟的喜欢也超乎了其它人,甚至于他的父王。
子启与子衍也是半年后开始关注这个弟弟。
子升外表讨喜,言语随和,又乖巧听话,子启与子衍不出意外地对这个弟弟有了好感。
他们年龄都不小了,甚至有了妻孩,对于幼童的弟弟自然是充满了好奇。
他们时常会将手中的一些好吃的好玩的给予子升,对子升也比其它姊妹要亲切,但他们终究不如子受对子升好。
这日,子启为子升讲完些典故,他本想带子升在宫内转一转,哪想子升却以有事为由先行离开。
殷商的大军正欲出发,他们的主将却按住不动,主将望向城门似乎在等什么人。
主将正是太子殿下。
子受一身戎装,他此番出征受了帝乙的命令前去攻打一个从未听过的地方。
按照殷商的计划,他们至少十年不会动那里,也不知为什么帝乙会临时起意。
哪知,这只是一孩童悄声的一句话,却被大人给听见了并放在心上,后面一查,发现孩童说的很是有理。
经过帝乙再三权衡,便有了此次出征。
子受等了很久,终于看见一孩童自城门跑来。
他转身带笑,却装作没看见,下令让将士们准备。
他身后传来了子升稚嫩的呼声,“王兄!”
子受偏过头,子升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抱住了他。
子受拨了拨子升的头发,将上面的白毛弹掉。
他语气轻漫,“下次可不要让那畜生呆在你头顶,如今这么矮,将来不知道还能不能长。”
子升知道王兄见不惯狐狸,也没用就此多说。
子受临走之时问:“可有什么想让王兄帮你找的?”
子升想了想,眼前一亮,“若是王兄看到些没有见过的花草,麻烦帮我带几株回来。”
子受只当是小孩子为图新奇,便应允了。
子受出征的那一天,风挺大的,让子升连打了几个喷嚏,不由缩了缩身子。
今后几个月里,子升时不时觉得寒冷。
直到有一天,他觉得晕乎乎的,一时间他竟病倒了。
帝乙急忙派人为他医治,巫医开了药后,子升的精神好了些,但仍避免不了嗜睡。
子升如今是凡人之躯,生病再正常不过。
但子升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
他试图施法为自己医治,但不起作用。
这很是不对劲。
他的法术像是失灵了般,但巫医开的药却有好转。子升试着用法术点火,火依旧能点着,但他身体的健康却无法控制。
过了半天时间,他的心脏处似是被堵住了,竟无法调用莲子的力量。
床头,白狐猛地抬起头。它望向子升,鼻子跟着嗅了嗅。
在子升晕厥时,白狐的身上盘旋着红光,红光似被控制向子升体内伸去。但其体表却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隔住,红光始终无法透过。
似乎有人想要让子升死去。
白狐焦急万分,哪知本该昏睡过去的子升却抬起了手轻轻抚摸着它。
子升的声音很微弱,“别急,我们等着。我猜……它今夜就要下手了。”
夜晚,子升已丧失了绝大部分意识,就连蝉鸣也是若有若无。
夜间很凉,子升的胸口突然一鼓,里面塞了一团毛茸茸,且很是温热。
他的衣服被扯了扯,白狐似乎想要将自己埋得更深点。
几刻后,子升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抬起了。
他们离开了温暖的房内,耳边也传来了阵阵风声。
子升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了夜间的潮湿,不知何时他嗅到了泥土的气息。
他的眼前更加漆黑,也越来越暗。
泥土的气息越来越重,他似乎一直在向下坠落。
忽然,他的背部终于触碰到了坚硬的平面,平面有些冰凉,同时四周很是狭小拥挤。
只听“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合上了。
“叮、砰——叮、砰——”,仿佛有人在用锤头敲打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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