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袁太监家门口。
轿车是左家的,民生事务委员会成立的仓促,专车还没有调配过来,暂时先借用了左家的轿车。
金九鸣带着左仙童和黄丕刚刚下车,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上次金九鸣凌晨赶过来的时候,也闻到了药味,只是没有现在的浓
左仙童皱了皱眉,低声对着金九鸣说道:
“估计是袁太监他干爹又不行了
好一阵子老爷子就没下过床,吃喝拉撒的都在床上。
别说干爹了,亲爹又怎么样?
人家照顾的比一般人对亲爹都好的多
别看老袁是太监,可人性是这个......”
说话的时候,左仙童竖起来大拇指。
金九鸣点了点头,说道:
“袁先生是个人物.......”
他说话的同时,黄丕已经走到门前,扣打门环,说道:
“家里有人吗?
我袁爷在家吗?
衙门来人看望袁爷了......”
他的话音未落,袁家大门便打开。
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丫鬟探身出来,对着门外的几个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细声细气的说道:
“几位爷,小点声
老太爷那边来了贵客,正说话呢。
您几位跟我进来,请到厅堂坐坐
老爷一会就出来......”
金九鸣和黄丕跟着丫鬟向着厅堂那边走,左仙童是常来常往的,袁家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和这个丫鬟相熟,见到她没和自己打招呼,便玩笑着说道:
“兰菊,没规矩了
见到我也不知道问个好,过年的时候你跟着你们家袁老爷去我家拜年。
谁给的你压岁钱?
怎么不过年你就不认人了?”
这丫鬟颇有些王熙凤的个性,听了左仙童的玩笑话之后,直接怼了回来:
“左少爷您这话,我们做丫鬟的可接不住
您也说了是过年才給的压岁钱,怎么二十块大洋还顶一年啊。
那我们可亏大了......”
这话刚刚说完,便见到袁太监端着盛着药碗的托盘从厨房出来。
见到金九鸣、左仙童和黄丕再次到了自己家里,他急忙迎过来,陪着笑脸说道:
“怎么又把主任您劳烦过来了
有什么事情让这小哥俩传个话就行了,哪用得着您亲自跑这一趟?
兰菊你这丫头也是死心眼
上次早上金主任来咱们家,你不是见过吗?
这就是我衙门的上司,放在前朝那最少也是个侍郎。
下次再见金主任来家里,赶紧往上房屋领......”
说着,他又冲着金九鸣笑了一下,说道:
“您先去上房屋稍坐,我把汤药给我干爹送去喝了。
就去找您领差事......”
金九鸣微微一笑,说道:
“哪有什么差事,就是怕袁先生你哭坏了身子,我就带着俩兄弟过来瞧瞧。
看到袁先生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对了,听小姑娘说府上来了贵客?
要是不方便,那我们改日再来......”
“什么贵客......”
袁太监表情扭捏的干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就是个木匠
除了我干爹之外,全天下没人把他当贵客。
不用理他,您带着您倆兄弟先去上房,我说话的功夫就到......”
“既然不是贵客,那我得见见老太爷。”
金九鸣从袁太监手里抢过了托盘,随后继续说道:
“上次不见是来不及,这次再不见老太爷要挑我的理了......”
这时候,左仙童和黄丕明白了自己大哥的心思,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架着袁太监,说道:
“大爷,我们大哥也该见见你们家老爷子了。
再不见我这个外人都得挑理了.......”
“袁爷,别撕巴——再把药碗打了,不吉利。
你说话的功夫,咱们都进去了......”
无奈之下,袁太监只能硬着头皮将三个人带到了自己干爹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算是干净,只是味道别别扭扭,一股药香气味当中,才掺杂着些许臊臭的味道。
屋子尽头一张床,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对着床上一位白发苍苍还留着前朝辫子的无须老人说着:
“您再看这块金丝楠
这块是阳金丝,正经好东西。
您老识货,天底下阴金丝好寻,阳金丝难找。
正好配......”
说话的时候,听到有人进来,这人急忙闭上了嘴巴。
躺在床上的老人见到袁太监带着生人进来,气的破口大骂道:
“你个没x子的玩意儿!
怎么什么人都往我这里领?
不知道我在办大事吗?
你还想害我下辈子也和你一样没x子吗!
滚滚滚......”
袁太监是被骂惯了的,他也不在意,一溜小跑到了老人的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老人听到之后,立马变了一张脸,冲着金九鸣三人笑的跟个老太太似的,招手说道:
“是主任大人到了啊
后面不是左家少爷吗?
富贵这孩子不会办事,来了贵客也不知道提前安排一下。
富贵啊,赶紧的
把老奕亲王上个月赏我的茶叶拿出来,请主任大人尝尝
再弄点饽饽就茶吃......”
金九鸣笑着走过去,随后从带来用红纸包裹着的长条礼物放在了桌子上,说道:
“第一次来看您,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就一点俗气的东西,您换钱买包茶叶,买点饽饽吃......”
老人没明白金九鸣送的是什么俗物,正巧对着他礼物一角红纸打开,露出来里面黄澄澄好大的一块金条。
这已经不能说是金条了,看着大小应该叫金砖,起码也是半拉金砖
老人的眼神立马就直了,嘴角哆嗦了起来。
袁太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干爹要过去,急忙过来查看。
没想到老太监见到自己干儿子挡住了金子,立马抡起来巴掌给了他一嘴巴。
随后将懵懵糟糟的袁太监推开,说道:
“赶紧泡茶去啊
还有饽饽......”
见到袁太监捂着脸要走,金九鸣急忙拉住了他,说道:
“不用麻烦袁先生了,我们坐一会就走
再说家里还有贵客,也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
此时老人好不容易才从金子上挪开了目光,舔了舔嘴唇,说道:
“就是我们太监死后用的玩意儿,您是富贵的上司,我也不怕丢人了
富贵,你来说吧
没事儿,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死都不怕,还怕不要脸吗?”
“爸爸您别那么说,前些年我朋友何鉴生给您算命,说您今年的坎儿过了,能活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