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甬反应也只比张恕慢了小半秒,劈手就把落在茶几上的小镜子抢了过来,鹰四再想抢,只能抢回他自己被切断的翅膀尖,又惊又怒地说:“你敢对魔王使者下手!?”
甲甬在那边高声冷哼,云鸠这边糯糯地轻哼:“抓活的!”不过眼里懊恼的神色一闪即逝——冲动了,不该这么急,不过抓住了再详细问也一样。
张恕的剑炼到今天的地步,出手最轻就是断手断脚,要抓活的,只能让甲甬来做。
本来抢东西也不用张恕出手,但是被云鸠骂出了条件反射,云鸠一开口,他这个离得远的反而比就在面前的甲甬还快,这让甲甬伤了面子,云鸠后一个命令一下,甲甬直接就把鹰四扑倒了。
曾茂就在隔壁,两间屋子就隔着一块玻璃,跟美剧警察局审讯那种一样,一头能看清、听清,一头看不见也听不见,一看动上手,赵宏春先冲过来一脚踢开门,看甲甬已经把鹰四按住,让开门口让曾茂看,曾茂走到门前往地上居高临下一看,甲甬压着鹰四,鹰四断腕喷出来的血溅得这两个妖魔一身,鹰四也算牛气,被按住还要反抗,两只脚变回爪子狠狠地蹬甲甬,甲甬为了按牢,不得不全身压上去,两个裹成一团。
听到背后门开,甲甬扭头看了眼,正好曾茂极端不屑地甩下一句:“禽兽。”也不知道说谁。
……
过了十来分钟,镜子就送到了张恕手上。
大工程完工后,占道的大车基本都收进了洞里仓库,镇子里的公路街道全部拓宽了一倍——不堵车了。
张恕太紧张,拿到镜子扭头就给了云鸠,然后一个劲地盯着云鸠傻看。
云鸠先检查了一下镜子,不管张恕问没问,先解释了一下:“这是旧时修仙者留下的法器,跟你们用的手机功能类似,不过此物上的法阵已毁得七七八八了,本身也已残破,记录影像的话,当是唯一完好的这个部分。”
看着不怎么残破,像古董一样精致漂亮,结果是个损坏的法器。
云鸠检查过没发现什么异样,用手拨动镜面后的鹿角纹——本来很模糊,连人影都照不清的铜镜面上清晰起来,最先入目的是镜子右上角飘垂的纱帐,然后是纱帐下的一个灯台,分枝的灯座上放着一个个……灯泡???
张恕:“咳咳!”
云鸠斜他一眼,他忙注目回去继续看。
画面是立体的,由近及远这么出现在镜子里,纱帐和灯泡组成的灯台那边是……席梦思???
张恕:“……”
这次,连云鸠都觉得诡异了,用小胳膊拐一下张恕,示意他别大惊小怪,两人接着看。
席梦思床垫上铺着北方农村结婚用的大红喜被,还堆放着几个带鸳鸯绣的红枕头,有一个人盘膝坐在喜被上,一身华丽的红色锦袍,跟个新娘子一样。
画面层层递进,垂落在膝旁的黑色长发刚刚带给张恕似曾相似的感觉,云鸠忽然用小巴掌遮住镜面,歪头喝道:“去打坐!”这么挫的形象,不能让张恕看到!太毁灭了!
“啊?”张恕不干:“要打坐也让我看完再去啊!”
云鸠竖起眉毛:“你不听话!”
张恕难得有勇气顶撞:“让我看完!”
没错的话,这位魔王他……他撇下自己身体不要,住到云鸠身体里去了,虽说张恕只看到几缕头发,但那影影绰绰的身形,跟见过不多几次的云鸠的元神未免也像得太巧合了!
就是那堆灯泡做的灯柱、席梦思、喜被和鸳鸯枕烘托出来的气氛,别提有多……
云鸠一直是飘渺如仙的,只要他在,身周的空气仿佛都和别处不同,带着仙灵般的水汽云雾,用这个模样,搭配上那么一堆子,张恕兴奋莫名!
“快!我要看!!!”
云鸠咆哮:“想吃雷电么!?”
张恕缩了下手,但还是不死心,负隅顽抗:“就看一眼!”
云鸠嚎叫:“不许!!!”
他想过无数种理由,比如:
妖魔和魔修勾结,用尸体炼制尸将,一个元婴的肉身,炼出来的傀儡尸将威力惊人!他元神不死,炼制就不会成功,所以才要千方百计杀他,这个理由在今天之前一直是可能性最大的一个。
再来就是用修仙者肉身躲过天劫,那一种无非就用几个时辰,天劫一过就可以舍弃这具肉身了,根本不必这么费工夫来灭他元神,又是魔太子当卧底,又是派出大将到处搜人,可能性不大。
还有一种是七玄提出来的,倒是很接近真相,那就是学魔修夺舍,为将来潜入九重天做谋划。
但鹰四已经明白无误地说了,这是魔王。
潜伏这种哨探就可以做的事,魔王是不会做的,从鹰四话里分析,眼下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这个闷骚的魔王看上了他的肉身,早就正式入住了!
靠!!!
这种可能云鸠也想到过,但是一想妖魔自身的身体有修仙者没有的强横实力,比修仙者里炼体的还要神通广大,抛弃原有的身体,等同于剑仙放弃了飞剑,一个道理!所以即使想过,云鸠也认为不大可能。
用人的脑子来衡量妖魔,果然很离谱!
两个人言语争辩的时候镜子有了些变化,但他们一个都没注意到。
张恕顶着雷电抢过镜子,朝里一看就呆了一呆,云鸠用光灵力,幸好没昏过去,扒着张恕大腿狂蹦,想把镜子抢回来:
“拿回来!张恕你不听话!!!张恕嗷嗷嗷啊啊啊!!!”
张恕愣愣地看了会镜子,然后低头问蹦跶不停的云鸠:“这镜子是坏的?”
云鸠惨叫:“赶紧给我放下!!!你你你!!!”
忽然镜子里传出声音:“张恕?你还活着?沧海言你已死……”
明明是张恕听过的低沉悦耳嗓音,可代表的却是死对头——魔王!
张恕浑身汗毛一竖,凌冽的剑意骤起,云鸠急忙破嗓尖叫:“且慢!!!”
剑意一凝,好险!镜子差点就被废了!
这次,没有了主意的张恕立即把镜子递还给云鸠,云鸠看也没向里看一眼,把镜子背面的鹿纹拨了下,再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掌拍在镜子上,联络中断。
事情太突然,两个人盯着铜镜好半天无语。
镜子不是坏的么?
法阵上,云鸠能肯定没有出错,但镜子里出现的不是过去记录的影像,而是即时通讯,它不仅是手机,还是3g的,这太奇怪了!什么样的情况下能躲过他的检查?
妖魔是绝对不会捣鼓法阵法器这些东西的,从古至今绝无例外!
云鸠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一件事……
过了会,他一拍小巴掌,像是想明白了,这才扭头看张恕。
张恕抱着手臂呆坐不动。
“张恕?”
张恕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镜子,竟然没听见。
云鸠后来没看,但张恕看得清清楚楚,本该坐在床上的魔王站在镜子前,发红的眼睛直直盯着张恕的眼睛,视线相撞的刹那,张恕可以肯定对方就是在看着他。
那几秒毛骨悚然的感觉清清楚楚地留在身体里,是云鸠的模样不错,可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把云鸠比作天空、云雾的话,这位魔王就是深井、死水,语气缺少抑扬顿挫,眼睛缺少神采光芒,怎么说呢?就跟丧尸的眼睛一样,望进去是一片死地。
尽管这双眼睛什么都没缺,什么都没腐烂,还睫毛深长,美如笔绘,却把张恕看得好一阵还在冒冷汗。
云鸠皱眉,伸手一抓,抓住张恕一根手指,张恕一震,一脸回过神的样子,云鸠眉心皱得更紧,没看错的话,张恕刚刚那是害怕了。
“打电话叫曾茂过来,还有甲甬,我要问问那个鹰四。”
张恕点头,起身去打电话,云鸠看着他背影又说:“打完电话就去打坐,今晚我要问你心得,就问第七十七式,你准备好,余事不要想。”
“嗯。”
听着张恕这一声是没什么问题,可真有什么张恕不会直接告诉他,云鸠只能希望张恕能明白他突然要问青冥剑诀第七十七式的用意。
青冥剑诀第七十七式——乾,跟第一式同名,但动作招式不尽相同。
青冥剑诀不是搞出动作招式就算学会的这么个“武林秘籍”,打出招式只是第一步,随着心境了悟,一层层深入进去,无究无竟,与其说它是剑仙的保命神通,不如说是以剑问道的一个方法。
同名,招数却有差别,这就代表此“乾”非彼“乾”。
前六十四式云鸠讲得就不算详细,到这后十七式,简直语焉不详,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未济”是第六十四式的名字,至今为止张恕还没有用到这一式,而在每次练习时,一到六十四式就会被情绪影响产生阻滞感,打乱先前所有剑招——从一到六十三,那种浪头堆叠,破浪乘风直上青天的畅快感受之后,为什么一到六十四式“未济”就有止不住的茫然无措感……
连六十四式都过不去,云鸠仿佛不知道他卡在那处,居然要他搞懂更加后面的第七十七式!
张恕完全没信心能对付,但是云鸠发话了,总要尽了力才行,打完给曾茂的电话,他就回到专门用于打坐的房间里,静下心想那个字——“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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