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殿内大大小小的官员互相打量着四周,见无人奏本,金桂子正要开口说退朝,却被突如其来的夜云天一行人打断。
花渐遥一见到夜云天瞬间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不顾侍卫阻拦,不紧不慢摇着把青玉扇走近。
各官员大气也不敢出,个个以眼观鼻以鼻观心,恨不得此刻立马出现一地洞钻进去了事。
金桂子瞥了一眼花渐遥,问夜云天:“殿下有要事与陛下相谈,只需告知奴婢,等得了陛下恩准自会安排相见。”
夜云天说:“可本殿下认为此等大事,必然要告之于诸位大人。”
花渐离脱口而出:“哦?何等大事朕这个一国之主还做不了主的。”
夜云天当然知道花渐离此刻有多么恼怒,只是他根本不在意,“自然是与诸位大人相商作废两国和亲之事啊。”
众官员听了夜云天要反悔和亲的话,瞬间炸开了锅,连花渐离本人也未曾料到夜云天会在大殿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此事。
花渐离怒不可遏,听闻后拍案而起,脱口而出:“欺人太甚!”
金桂子立即挥手示意众人立马退下,众人如蒙大赦只一瞬就退出了殿内,更体贴地关上了殿门。
夜云天丝毫没有歉意,满脸写着狂悖乖张,坦然地迎接着花渐离如烈火一般灼热的目光。
二人对视许久,花渐离也平复了心情,扶着王座的把守缓缓坐下。
“你也出去吧。”花渐遥转头对金桂子说道。
夜云天勾了勾唇角,抬手示意身旁等人也一同退出殿外。
花渐遥一改刚才怒容,言辞恳切地说:“两国和亲之事,兹事体大,况且已然下旨告知于两国子民,如今云天你要悔婚,可是你父皇的意思?”
夜云天摆手说:“陛下不必拿我父皇压我,父皇若是得知华国的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人私奔,怕是就不是退婚这样简单了。”
“哦?”花渐遥挑了挑眉,仿佛听闻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私奔?”
“是啊,私奔。我亲眼所见,太子与其数位府兵也亲眼所见。”
花为崇说:“从未听闻这等荒谬之事。”
说完,高声唤道:“宣太子。”
很快花为崇怡然而至,进门前金桂子早就将刚才之事悉数告知,也自然明白花渐遥召见自己的目的。
花渐遥问:“崇儿,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花为崇说:“启禀父皇,昨夜有刺客行刺,为保性命挟持了簌簌,幸得云天殿下相助,与儿臣府内府兵一同将刺客当场击杀,簌簌更为了云天殿下以身挡剑,如今还未醒来。”
花渐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说完又疑惑地看着夜云天问:“那为何云天说亲眼所见簌簌要与人私奔呢。”
花为崇说:“想来是昨晚夜色太黑,云天殿下看错了。”
夜云天看着这父子俩你来我往,一唱一和的样子,甚至有趣。
“真是一场好戏啊,”夜云天一边鼓掌一边说着,“若不是当初见过与蕊公主私奔的国舅爷,怕是连我也要被骗过去了”
掌声回旋在这偌大的宫殿内,又慢慢地消失不见。
“可惜了,我父皇不能亲眼所见啊。”
这么显而易见地讥讽花为崇怎会听不出来,即使再难听的话他也听过,心里再怎么觉得面上仍旧是一幅和善的样子,“夜色太黑,云天殿下认错人了。”
夜云天料定这父子俩是吃了秤砣要将这件事赖过去了,“或许是我认错了。”
听到夜云天的话,花为崇与花渐遥父子俩纷纷松了口气,只是气还没顺好,又听夜云天说道:“许久未见过国舅爷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陛下今日就召国舅爷入宫,也好让我好好地认一认。”
花为崇还从未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暗自咬了咬牙,“不巧,青山几日前奉旨督建运河了,就是与夏国陛下一同首肯开辟的,于四月前同时开工,如今已颇有成效。运河开辟后,就如云天殿下和我妹妹的姻亲一般,未来几十年乃至上百年往来运输、迁徙、经商,互惠两国。”
花为崇这话一出,果然堵住了夜云天的嘴,可夜云天是个不依不饶的主,一计不成又生另一计。
“不过贵国公主如今生死不明,婚期将近,怕是不能大好了,难道要本殿下娶一个病秧子回去?”
夜云天的话较刚才是软了不少,如今这理由听起来更像是强词夺理。
花为崇说:“云天殿下大可放心,本朝的太医各个都是好手,殿下只管安心等待迎亲便可,保证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娘子。”
“不过~”夜云天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册子,递给了花为崇,“我夏国宫规言明,凡为东宫太子妃者,需门第相当,德才兼备,体弱多病者不入选,体有恶臭者不选,身有残疾者不入选,身有疮疤者不选。先祖规定,我自然不能违背。”
云青山得意洋洋地离去之后,花渐遥突然问身旁一言不发的花为崇道:“崇儿,你有没有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劲儿?”
花渐遥的话一瞬间就戳中了花为崇心底的想法,“儿臣也认为这事有蹊跷。”
花渐遥说:“崇儿你跟父皇说说看,这夜云天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据儿臣所知,夜云天一直不得夏皇欢喜,他的叔父觊觎皇位多年,若按常理推算,夜云天理当欢欣鼓舞地接受和亲,必定能让他坐稳太子之位,可他却费尽心思要拒绝这门婚事。”
说道这里,花为崇试探地看了一眼花渐遥,待得到花渐遥满意和欣赏的眼神,他继续说道:“还有,如果是儿臣要退婚,必然不会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宣布,这一举动不就撕破脸,不留一丝情分了吗?想必今日过后,退婚的消息我朝子民皆了,再过半月夏国也就能得到消息了。”
说着,花为崇眼睛一亮,说道:“儿臣觉得,今日这出戏,意不在我们,而在夏国!”
……
太子府
“昨日太子妃可有受到惊吓?”花为崇埋头处理政务之时突然想起昨日那样大的阵仗,或许会惊扰到林晚镜和琛儿。
老內侍答:“心莲今日来报,太子妃与小殿下早早睡下,所以并未被惊扰。”
话音刚落,老內侍便看到正执笔书写的手停驻在空中,又因花为崇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片刻皇后,老內侍才听到花为崇如往常一般淡淡应了一句,随后继续埋头书写着,他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
“报!”
老內侍看了一眼门外的人,说:“殿下,谢必求见。”
“进来吧。”
谢必恭敬地行了个礼后,说:“殿下,昨日射箭之人叫做杨英,自小被右卫率杨忠收养,并无异心,属下查探后也并未发现杨英接触过外人。”
“仵作如何说?”花簌簌沉声问道。
谢必答:“仵作连夜验尸,除殿下那一剑,身上并无其他伤痕。属下认为或许真的是杨英不慎失手才将……”
花为崇抬眼看向谢必,“事出反常必有妖,杨英的爱徒难道还有拿不稳箭的道理?”
谢必立马蹲下半跪着说:“属下愚钝,请太子重罚。”
花为崇放下笔问道:“若是换做是你在场,要让杨英失手射出那一箭,你可有办法?”
谢必答:“若是属下来做,用石子击打杨英的手肘或可成功,只是一来殿下身旁有左卫率相伴,太过引人注目,二来仵作昨晚验过杨英的手肘,并无半点伤痕,连淤青都没有。”
花为崇沉思片刻,挥退了谢必。
事出蹊跷,可眼下丝毫没有头绪。
夜云天唱了那么大一出戏,也不知究竟什么意图。
云青山已死,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借口去监造运河,只能秘不发丧,可这样母后那一关怕是难过。
花簌簌更是连夜高烧,昏迷不醒。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缠绕在一起,堵的花为崇头痛难捱。
老內侍一眼就看穿了花为崇的疲态,壮着胆子说:“殿下,今日还未检查小殿下的功课呢,不如去看看?”
“小殿下如今在哪儿?”老內侍的提议让花为崇很是心动。
老內侍笑眯眯地说:“在太子妃那里做功课呢。”
“走,看看去。”
“诶。”
太子与太子妃不睦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这么多年,林晚镜就没有给过花为崇一丝好脸色,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当做花为崇不存在一样,可花为崇偏偏喜欢的紧,对她跟自己的眼珠子一样。
要说林晚镜的来历却无人知晓,只知道她成为太子妃前是个医女,又基本不与人接触,整日窝在房内看书。
这么些年不是没人想打她的注意,只要她活着,就是花为崇的软肋。
花为崇一进门就看见母子二人安静地坐在屋内两处,他不忍心打扰这般温馨的场面,站在屋外久久未踏入屋门。
他心里知道,这么些年林晚镜几乎从未与自己同处一室,只要他双脚迈入的那一瞬间,林晚镜必定借口离开。
林晚镜软硬不吃,成婚之初,他不是没有温言细语地哄过,可从未得到过回应。
后来花为崇听了旁人说,只要有个孩子,她的心就定了,没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
这个诱惑太大了,大的他根本无法抵挡。
可那件事是他做过最为错误的决定,为此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无不在后悔。
“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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