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问题】
【幕后黑手还在调查】
【……你想见我?】
首都星中联邦小区的宿舍内,商问看着兰图祭发来的最后的四个字,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这味儿不太对的感觉。
但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并不是太想见那小崽子,会不会被这家伙拎出去揍一顿?
好不容易把这位祖宗打发走的雌虫在线郁闷。
……
模拟战一周后,就到了联邦日。联邦日是虫族联邦创立的日子,算是日复一日搞996的虫子们难得的法定假期,就算是中联邦的学生与不出任务不上战场的军部虫都能得到一日休假时间。
在首都星上继续活成了个死宅的商问翻翻衣柜,发现除去自己从偏远星带来的几件衣服外,衣柜里填着的无一例外都是整齐划一的中联邦的校服。
放弃思考的商问不情不愿随便套了件衣服,慢吞吞出了中联邦大门,一边确认地点,一边查看路线。
“哎,飞船的票还挺贵!?”
再度表现出乡下人进城模样的商问磕磕绊绊坐上飞船,磕磕绊绊换乘,然后再磕磕绊绊顺着星脑的导航走到了目的地。
所走过的路上,到处能看到为了庆祝联邦日所搞的大型电子屏,大型器械,在他印象里这座金属感气息浓厚的,有一丝死气沉沉味道的城市好像眨眼之间活了过来。
然后。
商问相当傻眼地望着街道对面的少年。
是兰图祭。
却是脱离了幼童稚气的,一窜成了十六七的少年的兰图祭。
仍旧是漆黑的发,暗金色的眼瞳,束起的那一绺细细的发尾好似长了些许,脸庞的轮廓富有棱角了些许,眉眼带了几分少年张狂不羁的意气,又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记忆中的瘦小身姿也一下子拔高,像初春之时柳树抽条的一日一变样,像是竹笋破土一般节节疯长,就那么一瞬间,小小的树苗也长成了傲视山间的松柏。
商问受到的触动不仅仅于此。
“等等!”
他按着眼前这位s级雄虫的肩,比了一下两者的个子。
“你怎么只比我矮半头?”
商问已经开始怀疑虫生了。他原本以为他这一米八几的身高也不算太低,结果在中联邦根本算个矮子不说,面前这位兰图祭小同学只是进入第二阶段就快赶上了他的身高。
等这家伙进入成熟期后,他莫非还得仰视这家伙?
兰图祭大抵也没料到这只雌虫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而且商问这只奇怪的雌虫还燃起了相当古怪的胜负欲。
b+的身体潜力与s+的身体潜力有什么可比性?
兰图祭觉得以后有机会还是需要去偏远星见识一下,他现在相当好奇是怎样的教育才能教育出商问这么一个奇葩。
“看够了?”
金眸的少年用相当不悦的语气问道。
“看够了。”
黑眸的青年话语中尽是挫败感。
……
“所以遭到袭击的是你的替身?”
大致听完事情的前后经过,商问也理清了事件的前因后果。
“那现在知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
兰图祭略显诧异地看了看他,但那双充斥着威严与漠然的金色的眼瞳转瞬间变得冰冷,就连语气也带了几分冷硬:“与你无关。”
他就不该指望这小崽子能转性。
原本只有那么一点点大,性子都和块木疙瘩一样硌得人生疼,现在看,不仅仅是个子,连脾气都长了不少。
不过,忽然想到与珩在医院的那番谈话,如果从珩的观点出发,高等级雄虫的数量被严格地把控,那么眼前这小崽子的处境属实有几分艰难。
商问在内心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揉揉这家伙的头。
直到他的手指碰触到柔顺的黑发,商问才骤然从这点儿惆怅中回神,一看自己的手已经下意识往对方头顶一放。
完蛋。
这小家伙肯定又要跟摆一张臭脸摆上半天。
出乎意料的,心虚的商问并没有等到自己预想中的事情的发生,只是,缓缓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金色的眼眸像是要看穿他的所有想法一般,直直地凝望着他。
那漂亮金色的眼眸里尽是威严与认真。
而被那双眼眸所注视的自己则无所遁形。
面对着距离他不过咫尺的,几近与他等高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商问陡然生出了后退一步的想法。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兰图祭的话语硬生生止住了商问后退的趋势。
商问一脸茫然:“啊??”
他厌憎这只雌虫在他眼前玩的小把戏,这些年虫族社会出台的所谓的雌虫守则在这家伙眼中和废纸一样。
但凡眼前的雌虫能谨记其中的一条,他也不会毫无自知之明地在他眼前乱晃。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一点威胁都没有?”
“但除了不能让你怀蛋之外,没有什么是我现在这具身体做不了的事情,商问,你明不明白?”
在对这家伙毫无自知之明的厌憎中,兰图祭也多了一分无奈。一般说来,只有雄虫会被教导要多几分警惕心,少着了那些狡猾的雌虫的道,他倒好,还得反过来教育一通。
兰图祭还想再说点儿什么来发泄一下自己长久的积怨,但商问虫纹的剧烈波动使得他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商问身上。
那是恐惧。
清楚的,深刻的恐惧。
牢牢地烙印在了虫纹,以及在那青年墨色的眼眸里。
这青年经历过战场,但他对这几句话的恐惧,更胜于死亡。
……
人与虫族的差距,雌虫与雄虫的差距,似是可以清清楚楚地被陈列在他面前。
茫然着,畏惧着,又憎恨着。
像他那样被捧着长大的雄虫,像那些早已被这个社会的风气所浸染的雌虫,如何能懂得他刻印在灵魂间的恐惧?
到底是他这些日子太过安逸,还是他给予的好意足以让这只虫子误会?
“把手松开。”
商问不费多少力气便挣脱了钳制,看着那漂亮的金眸之上笼罩了一层迷茫。
商问不禁在心底苦笑。
兰图祭这样的虫已经别他那便宜爹,比前段时间被他打了一顿的雄虫洛瑞好上不知多少倍。但就算是人与人之间的悲喜也无法互通,更何况人与虫呢?
感觉自己需要平复一下心情的商问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
“那边有卖春虫奶昔,你要不要喝?”
春虫奶昔算是贺君的标配,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原材料与乳制品没有半毛钱关系,是一种带着甜香的植物打成的汁液,依靠着强大的联想能力,勉强能品出点儿带了花香的奶味儿。
但虫族在吃喝这两方面的研究实在有限,故而这种喝一杯就让商问怀疑起了人生的奶昔在首都星出乎意料的还挺受欢迎。
商问一脸沉重地捧了两杯春虫奶昔回来,一杯丢给兰图祭,一杯自己犹豫着该怎么灌下去。最终在虫族社会与人族社会皆穷惯了的灵魂看在星币的面子上,摆着一张苦哈哈的脸牛饮半杯。
当然,即使装作认真喝奶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让商问感觉越来越别扭。
“你看我做什么?”
身侧的少年相当僵硬地把头偏向了一旁。
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间反复横跳几波,而后才用依旧冷硬的语气问道:“你生气了?”
商问略有惊讶地看向兰图祭,兰图祭干脆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这小子。
他都两世重生了,跟一个刚进第二阶段的小屁虫闹脾气。
不至于不至于。
“没生气啊。”商问含糊不清地说道。
“但你知道,我对你没那种想法。”
黑发黑眸的青年捧着那杯春虫奶昔,用稍显郑重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那稍显硬朗的脸部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些许。
他的眉眼带了几分与自己达成解脱的轻松。
“我把你当朋友的,小祭。”
他只解脱了自己。
在这前一秒,兰图祭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看这只一点尊敬都不曾有的,已经习惯笑着把事情糊弄过去的雌虫,会觉得这么火大。
心底的这丝火焰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燃起,而后越烧越旺。
直到这一秒。
“哎,你头顶上是什么?等等,你先别动。”
这只相当令人火大的雌虫抱着奶昔凑过来,在只需伸手即刻碰触的距离内,按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从他的头顶拿下什么。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一片叶子。”
商问在端详那片绿叶,细细的,窄窄的,叶脉清晰可见,明亮的翠色倒影在墨色的双瞳里。
青年把树叶一丢。
树叶随着风飞了。
而青年骤然抬头。
“你发烧了?耳朵好像有点红。”
直到这一秒。
他明白了心底的这缕名为不安与愤怒的火苗究竟来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