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眨眼即过,转眼便到了召元十九年四月。
殿试。
定王二公子秦思白被当今圣上亲封为状元。
少年英俊秀美,英姿勃发,游街时被无数少女丢鲜花丢手绢。可惜状元郎很“高冷”,不苟言笑,他生的极好,笑起来应该是很好看的,可是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他却严肃着脸,不漏一丝笑意,眼睛盯着前方,也不四处乱看,让无数少女大呼可惜。
其实秦思白只是记起他离开云城时,少女依依不舍的叮咛:不许太劳神,不许对别的女孩子笑,霸道又可爱。
傻姑娘,有你在,我又怎么看得上其他的女子呢?管她倾国倾城也好,贤惠大方也好,满腹诗书也好,她们都不是你,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你。
还有四个月就要成亲了,惜媃,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穆棉现在正在干嘛?当然是绣嫁妆。
穆棉自幼学医,女红神马的,那是一点都没碰过啊,现在临时抱佛脚,苦不堪言。
这是,她的贴身丫鬟紫苏跑了进来,欢喜的对她说,“小姐,大喜呀,秦公子是被圣上御笔亲封为状元!小姐以后就是状元夫人了!”
“真的?太好了!”穆棉高兴的转圈圈,她还想着要是秦思白以后不做官就自己开个医馆养他呢(想太多),小说上不都说大宅院以后肯定要分家么?以后继承爵位的肯定是大魔王秦思琼,难道还要靠秦思琼养活他俩不成!
没想到秦思白这么厉害,竟然中了状元!那以后她就继续做米虫,靠相公养啦!
以前秦思白也给她写过好多情诗,聊聊诗词歌赋神马的,可是理科生穆棉玩不来,情诗里一些隐晦的情谊她也读不太懂,当年语文考试的古诗词鉴赏她从来都是零分,也不知道秦思白有多厉害。她讲医术秦思白也听不懂,都从桃花眼变成的蚊香眼了,于是他们的话题就从诗词歌赋人生理想转向了吃喝玩乐家长里短,亏得这些年来秦思白一直不嫌弃她没文化。
两天后。
秦思白派来送礼的人到了。礼物是很正经的青花砚台。可是来送礼的人却说,“当日二公子游街,据看的人说啊,那是英俊端方,面如冠玉,冷若冰霜不苟言笑……”
穆棉抿嘴笑。
一旁的紫苏和沈嬷嬷听了,都有点不解,自家姑爷那当然是英俊端方,可是冷若冰霜不苟言笑是生么鬼?姑爷明明很爱笑好不好。再看自家小姐嘴角狡黠的笑意,忽然都明白了什么,不由莞尔一笑。
最终,穆棉的女红虽然有点长进,但是离亲手绣嫁衣还差得远,于是草草绣了几方手帕,几个荷包了事。
崔父崔母也不多加苛责,反正以后又不靠自家闺女做衣服,针线活做多了伤眼睛,闺女不喜欢就算了吧,嫁衣什么的,绣娘做了就好。
召元十九年八月,定王府大喜。
定王府二公子、新进状元郎秦思白要娶妻了,妻子是有“小医仙”之称的崔惜媃,听说只是商户人家的女儿。
无数自认为身份家世配得上秦思白的贵族少女咬碎了银牙,状元郎怎么会看上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子呢?什么,听说是她解了状元郎中的毒?什么毒那么厉害,非要她解不行就算只有她能解,状元郎又怎么会自降身份的娶商户人家的女儿,肯定是那个贱人挟恩求报!不要脸!
崔乖听到这些言论,不由黑了脸,昨日他向秦思琼告了假,理由是帮穆棉护送嫁妆。秦思琼盯了他一会,还是准了。结果崔乖刚出门就听到这些言论,心里又愤怒又心疼,更加坚定了他要努力往上爬的决心。
这些声音在定王府的作用下渐渐变小,在婚礼当日彻底消失。
那一天,人声鼎沸,十里红妆。
对穆棉的非议仅限于部分怀春少女,普通老百姓对穆棉更多的是祝福。
那冷面状元郎,在婚礼一天,笑容就没有断过。看着新娘方向的目光异常专注柔和,就像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二人一样,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他们很相爱,很幸福。
而秦思琼,却在这一天沉默如山。他看着周围喜气洋洋的宾客,仆人,觉得自己与这氛围格格不入,只是他面瘫习惯了,大家都从他那张脸上看不出来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开心,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崔惜媃一直不喜欢他。如今,她长大了,不会以那副敌视炸毛的模样看他,虽然有礼,却疏离。
等到下个月,就去边疆戍边吧,免得母妃又操心他的婚事。
再说穆棉,她大半夜的就被化了妆,再穿上在她眼里像戏服的新娘衣服,又被红盖头给蒙了头上了花轿,一路从京城临时买的别院给抬到了定王府,拜了天地,那个折腾的呀,真是累的连不舍爹娘的情绪都淡了不少。
一句话:古代的婚礼太累人了昂!
夜晚。
宾客终于散去,秦思白踏入了新房,看着床边的小妻子,心里满足极了,这就是他喜欢的、要携手一生的人啊!
轻轻的挑起了红盖头,细细的凝视灯下的佳人,眸含秋水,肌肤如玉,俏颊微红,真是美极了。
这一夜,良宵苦短,春光无限。
次日。
新出炉的小两口携手去向定王夫妇敬茶。
“给父王母妃请安。”穆棉乖巧的随着秦思白请安,动作很是标准,她被崔夫人操练礼仪操练了半年呢。
乘着敬茶偷偷地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定王夫妇,定王妃早就见过了,倒是定王,那一身杀伐果断的气势非久经沙场之人所有,面目冷峻,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都与秦思琼像极了,穆棉仿佛看见了几十年后的秦思琼。定王此时竭力的想在脸上作出“慈祥”、“和善”之类的表情,未果,那些表情太为难面瘫了。
他的努力得到了反效果,看起来更吓人了,哈哈。
秦思白抽了抽嘴角,他从来没有在父亲脸上看出如此高级的表情,真是为难他了,但是父亲重视妻子,他很高兴。
穆棉看出了未来公婆的善意,还有对她的认可和满意,于是她的笑意更深了些。
坐在定王下首的秦思琼,怔怔的看着穆棉,父亲身上的威严和杀伐之气更甚,为什么她就不讨厌呢?
孩子,你不造啊,穆棉不是讨厌你的“杀伐之气”,而是讨厌你的画风啊,动不动就咆哮啊威胁啊之类的,最讨厌了!虽然现在至少在穆棉面前已经改了,但坏印象依然是根深蒂固!为他点蜡。
穆棉敬茶后,乐呵呵的收下了大红包与见面礼,就被打发回去了。就是定王妃时不时打量她肚子的目光让她颇为郁闷。
有必要这样吗?这才新婚第一天哎,您抱孙子还远呢!穆棉压力山大,牵着自家相公滴溜溜的撤了。
穆棉哪里知道定王妃的苦处,秦思琼死活不肯娶妻,为此差点被定王赏了100鞭子,还是她拦着呢,要不然那小子肯定三个月下不了床。小儿子又是个病秧子还中了剧毒,好不容易长了张好脸,勾搭了一个神医儿媳妇,毒也解了,身子也养好了,她能不急么。和她一起长大的老姐妹都有三个孙子孙女了,简直羡慕死了。
不行,赶紧催儿子儿媳生孩子去。
穆棉眼下与秦思白真是恩恩爱爱,琴瑟和谐,看左右无人,便拉过妻子的手攥在手心里,小两口亲亲热热的回房了。
时光辗转,很快就到了召元三十一年。
穆棉有时候想,幸福,是不是一样很奢侈的东西呢?
成婚十二年,她和秦思白依然没有孩子。她诊了好多次,明明两人的身体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一直都没有喜讯传来。
前年定王过世,秦思琼袭爵,定王妃也就成了老太君。她对待穆棉的态度也由一开始的满意变成了如今的不喜。
秦思白依然待她体贴,只是眸子里的失望怎么也掩不去。
穆棉不怨老夫人,也不怨秦思白。哪怕是二十一世纪的□□老百姓,要是媳妇不生养还想着换个媳妇呢,更何况是及其重视子嗣传承的古人?尤其是秦思琼至今未婚的情况下。秦思琼常年驻守边关,山高皇帝远的老夫人管不着,眼看着这偌大的定王府连个孙辈都没有,老太君不盯着她盯谁?
这并不难以理解不是吗。
今日,晨起请安时定老太君送了她两个丫鬟,各个相貌不俗身姿婀娜,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定王家祖训30无子方可纳妾,如今,秦思白已经31岁了。
穆棉曾经半真半假的提出过和离,但他怎么都不同意。
穆棉无言的带着两个丫鬟回到了她的院子,然而秦思白的表现让她更加失望。
“带到西院里吧。”他转身,有点不敢直视穆棉似的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媃儿,我、我对不住你……”
“你说的对。”穆棉低着头打断了他的话,这个男人心软,温和,善良,也很孝顺,他所受的教育让他很少忤逆父母的心愿,更何况是子嗣这种事,她其实不怨秦思白,但她不会接受这种事。想了想,穆棉说:“你看着办吧,我要准备一下明天义诊的东西,”就匆匆忙忙的出了这个曾经温馨,如今却让她感到压抑的屋子。
穆棉如今才明白,是她太天真了。三岁一代沟,更何况她和秦思白之间,隔着时代和思想的天堑,她无法接受与丈夫之间有别人,而秦思白根本不能理解她对丈夫纳妾的排斥,在他看来,孩子生了也给妻子养,至于妾侍什么的,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要是穆棉不喜,等生了孩子发卖了也没人说什么,根本不应该为了这事影响夫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