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之前在祝家遇到那些怪事的时候,谢吉祥都没往什么灵异鬼怪上面想,遇到苏红枣的事便更不可能了。
苏红枣的心,比那些鬼怪还要黑,还要深。
钱老八这样刀口舔血的汉子,自然也不太可能怕什么鬼怪。
若真的有,找他索命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一回忆起当时那场面,钱老八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看赵瑞依旧冷冷看着他,目光里甚至有些鄙夷,便立即道:“大人,我没胡说。”
他喊了一声,又立即压低声音:“不光是我小弟瞧见了,护城司的卫爷们也瞧见了,回来还特地寻了大师给做法呢。”
护城司整日里面对各种家长里短的琐碎事,什么场面都见过,东家丢了鸡,西家坏了瓜,甭管多零碎的事都能打起来。
但他们也不光处理这些小事,杀人放火,偷盗拐骗,都是护城司在监管。
见得事情多,见得冤死者也多,有些校尉就很疑神疑鬼,遇到这种怪事做法也不稀奇。
赵瑞却没工夫听什么做法不做法的,他道:“说重点。”
钱老八立即咳嗽一声,道:“那女人鬼头得很,小的亲自见了她,谈好了价,她就自己走了。”
“跟着她的兄弟说,她没去街上寻客栈住,七拐八拐的就在长乐坊失去了踪影。”
苏红枣毕竟不是普通女人,被人跟踪她一下就能分辨出来,自然要甩掉钱老八的手下弟兄。
钱老八紧接着介绍:“长乐坊就是俺们这的那个地方,肯定比不上庆麟街红火,小娘子也不如庆麟街多,胜在便宜安静,没那么热闹。”
这形容的……谢吉祥都不好意思听了。
赵瑞又冷哼了一声。
钱老八顿了顿,没觉着这说的有什么不对,不过还是说:“小弟兄回来跟小的说人不见了,小的也没往心里去,反正她定金都给了,她不想要这路引,回头老子还能卖给别人,怕她个鸟。”
钱老八一会儿小的一会儿老子,那种恭敬的态度实在也维持不了多久,话越多越啰嗦。
长乐坊……赵瑞同谢吉祥对视一眼,大抵都明白过来,这里肯定有苏红枣的熟人,以前在楼子里认识的旧相识,估摸着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地方住,顺便甩掉盯梢的人。
钱老八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赵瑞,继续说:“这一下就到了十八那一日,小的记得那一日小的醒得很早,睁眼的时候外面天还不亮,本来想翻身再睡一会儿,结果外面就有小弟过来砸门。”
钱老八这样昼伏夜出的货色,早晨起床能要他命。
果然钱老八说:“他娘的当时我差点没揍死他,结果一打开门,他就在那鬼哭狼嚎,说是撞鬼了。”
钱老八也学着赵瑞冷哼:“老子这辈子什么都见过,哪里会怕鬼?”
这么痛快说完,钱老八立即又怂了。
他说:“小的跟着小弟从家出来,一路往胡同口行去,待到了胡同口,远远就瞧见一个女子躺倒在地上,那样子,确实跟恶鬼无异了。”
谢吉祥微微皱起眉头。
“是苏红枣?你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死了?”
这是钱老八进来雅室之后,谢吉祥首次开口。
但钱老八多会看人,他一眼都不往谢吉祥那里看,说话却特别恭敬:“这位大人说的是,小的赶到的时候人都硬了,跟个僵尸似的靠坐在胡同口的角落里,脸上身上都是血。”
血?
谢吉祥略一想,问:“□□?”
□□中毒者,经常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钱老八说:“大人,小的见过□□中毒什么样,虽然都是七窍流血,但也没他那样,满头满脸都是血,感觉身上每一处都能渗出血来。”
他们此行不方便找护城司,也不好直接调取护城司的卷宗,便只能问钱老八:“你可能估算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钱老八还真能。
他想了想,说:“她应当是半夜里就死了,不瞒大人说,小的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物,但棋子胡同里很多人都是无家可归者,既然来了棋子胡同,叫我一声大哥,我就得罩着他们,夜里子时是有一次巡视的。”
有的人确实无处可去,蜗居在棋子胡同,每个月要给钱老八交点“租金”,钱老八这个人还挺会做事,晚上就安排小弟巡视,也保护这些住在棋子烧饼的人。
子夜巡视的时候,苏红枣定不在那里,早晨却突然出现,就是在十八那一日的清晨星夜时,苏红枣来到了棋子胡同。
钱老八经常跟护城司打交道,官爷想问什么他也都清楚,自己主动说:“当时那女人身上的血都干了,死了肯定好几个时辰,身上僵硬得不行,小弟兄从她身上凑钱财都很费劲。”
钱老八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即道:“但是她面上都是血,手上也通红一片,整个人呈现一种很扭曲的姿势,死前肯定剧烈挣扎过,而且……”
“而且她表情特别狰狞,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怨恨,一双眼睛睁得很大,正死死看着前方。”
天光熹微时,黑白交替,日夜轮转。
一个狰狞的浑身是血女子就这么倒在门口,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她好像在怕着什么,便是如此挣扎着,也紧紧缩在那个角落里,”钱老八也有些后怕,“我钱老八也算是见过世面,那么个死法的还真没见过,我让人试过,她中的不是□□,也似乎没有中毒,到底为何能死成那个样子,我也不知道。”
人不是中毒而死,钱老八才敢把她交给护城司。
赵瑞略想了想,道:“你搜刮来的钱财呢?不可能已经花了吧?”
钱老八这个人有点奇怪。
看起来很粗狂,大大咧咧,实际上异常细心,绝对不可能对死状奇怪的苏红枣掉以轻心。
钱老八刚刚以为自己遮掩了过去,现在一听赵瑞的话,不由苦笑:“这一趟,连辛苦钱都没赚回来,还倒贴人手给她下葬。”
赵瑞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钱老八却早有准备。
他似乎从被请来的时候就猜到为的是什么,便把那个苏红枣一直揣在身上的褡裢一起带来,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
他从怀里取出,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大人,都在这里了,小的可以以这么多年的名誉担保,一样不少。”
小弟的工钱还是他自己垫付的,钱老八这么一想,不由苦了脸。
这女人真是丧门星,忙活这一趟,一个铜板没赚到,倒贴倒是不少。
赵瑞让赵和泽上前,把褡裢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
苏红枣身上的钱可不少。
里面有两张卷在胭脂盒中的银票,一张百两,两张便是二百两。
看上面的银印,是大齐最大的票号安兴号的印记。
安兴号在大齐有百多家分号,在大齐各地都能兑换,是最通用的一种银票。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面脂、薄荷露等物品,不是很值钱。
这些都放开,褡裢中还有个荷包,里面放了几两碎银,应当是做趁手花费用的。
把东西一样样看完,剩下则是一个红枣木的木雕。
这个木雕很小,也不是特别精致,雕刻特别敷衍,但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主人很爱惜。
这是个小巧玲珑的红枣。
苏红枣原名就叫苏红枣,这是她父母给起的名儿,只有仪鸾司、护城司和阮大知晓,旁的客人都只叫她红鸳。
这个木雕红枣,应该是她的旧物,这么多年来一直带在身上,保养得很是仔细。
最后摆在一边的是一对红宝石镶嵌金葫芦耳铛。
那两个坠在金葫芦下面的红宝石约有红豆大小,在蔓藤围绕下闪着动人的光辉。
很漂亮,也很名贵。
对于这一对金葫芦耳铛,谢吉祥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些熟悉。
她戴上手套,把这一对耳铛摆在面前,仔细翻看。
耳铛很精致,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绝非凡品。尤其是葫芦下的藤蔓用了掐丝镶嵌的技艺,一丝一缕的藤蔓缠绕在葫芦上,忽明忽暗,亦真亦假。
谢吉祥反复翻看,在葫芦底部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字。
不,应该说两个葫芦一边一个字,一个刻着红色的红,一个是鸳鸯的鸳,明显是苏红枣的花名。
谢吉祥把那两个字摆出来给赵瑞看:“这个耳铛,可以当做二十两银子。”
葫芦是镂空的,并不重,但因技艺出众,镶嵌的红宝石又大又圆,故而可以卖到高价。
谢吉祥翻来覆去看了看,最后也没看出别的线索,只道:“她带在身上,应当就是想要以后当了还钱。”
赵瑞点点头,让赵和泽把这个褡裢收拾好,然后对他摆摆手。
他不说,赵和泽也很明白。
他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直接递给了钱老八:“钱把头,你手下兄弟的工钱,这些可够?”
钱老八没想到赵瑞很上道,立即就高兴起来:“大人破费了,大人真是好心肠。”
赵瑞用帕子擦干净手,又催着谢吉祥吃了一碗茶,待到润过口,才道:“钱把头,不介意陪着本官去乱葬岗看看吧?”
钱老八的脸一下子就僵了。
乱葬岗闹了两天鬼,现在是没有任何人敢去:“大人当真?”
赵瑞冷声笑了:“本官这辈子还没见过鬼,不介意见识一下。”
“我倒要看看,是他凶,还是我狠。”
钱老八:“……”
您狠,您是真狠。
鬼都要吓哭了。
————
作为一个胡同里的老大,钱老八是会骑马的。
不过他养不起马,胡同里也没有马厩,偶尔需要外出的时候,就借胡同口客栈拉磨用的驴。
这会儿谢吉祥和赵瑞坐马车,他骑着马,一脸兴奋跟在马车边上,跟他们讲乱葬岗的事。
说是把苏红枣扔在乱葬岗,实际上北郊这一代孤寡者不算多,且大齐规定不能曝尸荒野,所以钱老八还给苏红枣挖了个坟。
当然了,倒贴钱的钱把头,不可能给买寿材,只用草席子随便裹住,就给苏红枣下葬了。
听到这,谢吉祥还有些唏嘘。
当年的红鸳姑娘多么风光,身后事凄凉成这样,也不知她自己是否能想到。
钱老八继续说:“安葬之后,其实就没小的什么事了,晓得还特地盯住义庄的老张头给她烧七,省得她死不瞑目,过来缠着老子。”
燕京等地做白事都要烧七,也就是头七的七日每天要按早中晚烧纸供奉,这样是为了让死者安魂瞑目。
虽然跟苏红枣无亲无故,但钱老八这个人办事不喜欢中途而废,既然都给人下葬了,烧七不过是举手之劳,几十个大子老张头就能给办,倒也不费事。
赵瑞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道:“你还是个好人。”
钱老八咧嘴笑了,但是笑了没两声,他又苦了脸。
“唉,我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是知道这女人邪性,整日里哭坟,我才不叮嘱老张头,把护城司的卫爷引来了。”
他们这一行,最忌讳出岔子被护城司抓到把柄,没个三五两银子不能解决。
赵瑞道:“哭坟?”
钱老八叹了口气:“大人一看就没怎么来过乱葬岗,乱葬岗里死人多,没依没靠的人也多,死在这里的人怨气都重,若是安安稳稳的还好些,过了头七也算没事,但若是不安稳,可就糟了……”
苏红枣一看怨气就很大。
钱老八现在回忆起来都头皮发麻:“哎呦大人你可不知道,第一日老张头跟我说那女人鬼哭,我还不信,结果第三日老张头顶不住,直接上报给护城司,小的就只得跟卫爷大人们去了一趟乱葬岗。”
“结果到了一看,那女人的坟堆上落满了乌鸦,一地的鲜血淋漓,乌鸦见了人都不怕,阴森森瞪着我们,可是吓人。”
钱老八越说越慌:“北郊这边早就有传闻,据说人死后若是死不瞑目,鬼魂就会痛哭不止,那女人肯定死不瞑目啊,半夜里哭得老张头都不敢动,吓得差点没尿在床上。”
这话糙了点,可听着确实渗人。
本身乱葬岗就阴森森的,什么样的死者都有,张老头这种守尸人都害怕,可见那动静不小。
谢吉祥略顿了顿,紧紧握住温热的茶杯,问:“第二日张老头没有寻你?”
若是按钱老八的说法,头两日都有鬼哭,第二日张老头怎么就没来找他?
钱老八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他是故意来讹钱,给了几十个铜子打发了。”
所以张老头不敢再来,怕人以为他真讹钱。
不来,鬼哭又不止,老张头害怕,只得上报护城司。
所以在昨日,这事让护城司知道,把钱老八叫过去好生“敲打”一遍。
钱老八感叹:“这买卖做的,我真是亏得慌。”
如此说着,乱葬岗就到了。
这一片原来就是荒地,距离北郊有些距离,哪怕坐马车都要两刻,四周除了成片的白桦林,根本没有人烟。
只有乱坟岗前面立了个破破烂烂的窝棚,窝棚旁边还有一个只挂了个门脸的木板房,应当就是所谓的义庄。
跟皋陶司的义房相比,这也太简陋了。
谢吉祥低声问赵瑞:“一会儿是否要把人带回皋陶司?”
苏红枣如此枉死,皋陶司一定要查,她的死很可能与同兴赌坊有关,顺藤摸瓜,可以查到许多别的线索。
所以此番前来,赵瑞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挖坟的准备。
苏红枣没有家人,没有亲朋,孤零零被埋在乱坟岗,倒也无人可以替她做主。
即便惊扰亡魂,也算是替她洗冤,倒也功过相抵。
再说,赵瑞从来没怕过这些。
他扭头,看了一眼有些担忧的谢吉祥,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妨,无辜者枉死,理应替她伸冤。”
一行人下了马车,钱老八就很懂事地领着他们去找老张头。
北郊义庄的老张头是个独眼老者,他一直眼睛满是阴翳,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另一只却又很年老昏黄,蒙着一层雾气。
他个子很矮,弯腰驼背,手上拄着个拐棍,看样子脚上也不利落。
“老八啊。”老张头只搭理钱老八一个人。
钱老八跟他嘀咕两句,他才用那双大小不一的眼睛看向赵瑞。
只随便看了一眼,谢吉祥就听他嘀咕一句:“彩衣狗。”
赵瑞微微挑眉,这老头即便只剩一只眼睛,眼力也比钱老八强。
不过,彩衣狗不彩衣狗的,反正赵瑞现在也不在仪鸾司,就假装他骂的是周指挥使吧。
钱老八也听见这一句,忙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安慰一句,才说:“老张头,你给大人说说那新坟的鬼哭是怎么回事?”
一说起鬼哭来,老张头的脸色骤变。
他哆嗦了一下,最后还是强撑着说:“老八过来给那女人挖坟,最后还给立了个木牌,已经很是隆重了,他们走了,我就去烧纸,烧的都是白纸坊的好黄纸,绝对没糊弄。”
后面两句是对钱老八说的。
钱老八有点尴尬,不停提醒他:“说要紧的。”
老张头不为所动,继续念叨:“我不仅给烧了纸,还上了三炷香,很给面子了,以为这不过是个轻松差事,结果到了傍晚,我刚吃完晚食,就听坟堆那一阵阵的呜咽哭声。”
这义庄就在乱坟岗前面,后面有什么动静都能听见,往常要是护城司发现死了个流浪汉,都是直接拉来给老张头处置,老张头胆子自来不小。
但也经不住那整夜凄惨的哭声。
老张头说起来,都忍不住抖一抖:“一开始我想过去看看,我这辈子在乱坟岗混大,还没见过鬼,这鬼是什么样子,还真是很好奇。”
“可我刚一动心思,就感到房顶上扑簌作响,出门一看……”老张头白了脸,“出门一看,发现房顶上都是乌鸦。”
三更半夜的,后面就是一阵阵鬼哭声的乱坟岗,眼前则是成群的乌鸦。
那一只只乌鸦在月色下紧紧盯着他,好似在看什么好吃的肥肉。
老张头连屋子都不敢进,连滚带爬跑了一个来时辰,这才跑到了棋子胡同。
他想让钱老八出面解决这事,无奈钱老八不信,还给了他几十个铜子,看在钱的面子上,老张头决定忍了。
赵瑞问他:“第二日可有动静?”
老张头有些犹豫,他没有立即回答。
钱老八急得不行,拽了拽他胳膊:“我的张大爷,您倒是说啊。”
老张头抬头看向赵瑞,问:“这话护城司不能知道吧?”
赵瑞很笃定:“不能。”
老张头才支支吾吾说:“我……我前夜没回来,在护城司门口蹲了一晚,早晨直接去报官了。”
他是守尸人,不能长时间离开义庄,更何况彻夜不归,所以这话必然不能让护城司知道。
若是没了这份差事,他就无家可归了。
赵瑞看了看他,这才道:“护城司不敢找本官麻烦。”
老张头这才松了口气。
能听的都听完,赵瑞便让老张头领着他们去苏红枣坟上。
老张头又犹豫了。
赵瑞正要说什么,就听身边的谢吉祥开口:“老丈,昨夜没有鬼哭吧?既然没有,可能鬼已经走了,没什么可怕的。”
老张头刚才是直接从窝棚里出来的,瞧着昨夜应当睡足,他前日没回来,昨日报官,护城司查了一天,又把钱老八叫过来“交代”几句,老张头肯定怕护城司晚上要过来查案,便只能留在窝棚里。
不过看他神色,并没有特别的惶恐和害怕,昨夜这里应当很安静。
“对……昨夜确实没有动静,”老张头道,“不过这几日乌鸦变多了,很是讨厌。”
这么一说,老张头的精神又好了点。
“唉,我带你们去吧,”老张头一把拽住钱老八,“老八陪着我。”
钱老八:“……”
我真是做了孽。
一行人直接进入了乱葬岗。
这一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坟堆倒是都很整齐,一排排的很密实。
每个坟堆前都插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年日时辰,有的有名字,有的没有,只孤零零写了日子。
发现谢吉祥在注意这个,老张头便道:“写的是入土的日子,超过十年还没人寻,就挖出来烧了,给后人腾个地方。”
这话很残酷,却也很现实。
谢吉祥冲他点点头,道:“你辛苦了。”
这个荒凉而阴森的乱葬岗,其实被老张头打理得很整齐,他显然没少下功夫。
一行人走了几步路,就从一行坟堆前拐了个弯,又接连路过七八个坟冢,便看到两三只乌鸦立在坟堆上。
除了乌鸦,坟堆上还有些血迹,乌鸦时不时啄一下,也不知道在啄什么。
校尉们上前驱赶乌鸦,只听“呀、呀”的粗厉叫声响起,乌鸦们惊飞而起,扑腾着飞翔天际。
赵瑞站在木牌前,看上面写的天宝二十一年,七月十八,红鸳。
“就是此处?”他问。
老张头叹了口气:“就是此处。”
赵瑞冲身后的校尉挥手:“动手。”
一瞬间,校尉们便集中在坟堆前,开始迅速挖坟。
老张头一开始有些惊愕,不过在这乱葬岗,见的事也不少,便默默退到一边,不停念叨着经文。
赵瑞把谢吉祥拦在身后,待到坟冢全部挖开,便跟她一起戴上面罩。
包裹着尸身的草席被抬出来,放在边上的空地上。
谢吉祥同赵茹上前,低头看着单薄的草席子。
夏婉秋上前两步,用树枝掀开草席。
“这……”真容现出,众人皆是惊叹。
只见此刻安静摊在草席里的,是一个年轻的书生。
苏红枣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