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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慈悲语23(1 / 1)

何子明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杀过人。

但赵瑞一点都不急躁,他话锋一转,问:“何老板,可以问一下你昨日至此时人都在哪里?都在做什么?可有随行之人证明?”

何子明对这几个问题倒是异常好说话,他甚至有些侃侃而谈。

“今日是佛诞日,我昨日便陪着内子去金顶山礼佛,原本想在山上多住几日,结果店中小二突然赶过去,道有一批急货要出,须得我回来把关,于是我便匆匆下山,昨夜一直守在店铺中检查货物,未曾回家。”

何子明大概已经猜到这里里里外外都是仪鸾卫,他如果说谎反而会露出马脚,惹人怀疑,于是便很坦诚。

进出燕京城在城门处都有登记,他无法作假,而他昨日到底回没回家宅,一查便能知。

赵瑞看着他一脸坦诚,倒是难得有些心浮气躁。

就在此时,谢吉祥突然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何老板,冒昧问一下,你可认识香芹巷苏红枣?或者说,曾经红招楼的苏红枣苏花魁。”

何子明脸色不变:“我没去过香芹巷或者红招楼,不认识这个人,你们也不能污蔑我踏访烟花之地。”

谢吉祥不给他喘息时间:“何老板确认吗?您确定您从来都没见过她?哪怕她当面指认,你也咬定自己不认识?”

这一次,何子明微微有些闪神,他一下子没能回答。

见何子明不说话,谢吉祥紧接着道:“那刚刚大人所言的青梅巷阮大,以及阮大的妻子阮林氏,你认识吗?”

何子明很快调整好心态,他冷声笑笑:“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怎么可能认识?我也很奇怪,这个阮大为何要诬陷我,难道只是看我有钱不顺眼?”

他咬死不承认,态度甚至还很冷傲。

在他的认知里,这三个人里面已经有一个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另外一个是个无赖,说出来的话要打折扣。而苏红枣不会那么蠢,她不敢反抗同兴赌坊,绝对不会供认对同兴赌坊不利的供词。

这一炸,虽然何子明什么都没承认,但谢吉祥可以肯定,他不知道阮大已经死了。

何子明用那双小眼睛盯着谢吉祥看,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来:“几位大人半夜三更闯入我的店铺,如此急切栽赃陷害,大人到底想要什么?直接说清要钱还是要物?只要放过我,我是愿意破财消灾的。”

这就相当恶心人了。

何子明绝对是今日他们审问的人中,最老到的一个。

他一点都不惊慌,反而有种气定神闲,他很笃定自己没有留下把柄,因此丝毫不惧怕官差的训问。

赵瑞冷冷盯着他的小眼睛,从他那双平淡的眼睛里看到了无边的坚定和冷漠。

赵瑞心中微沉。

对于这样一个人,即便他可以动用诏狱,也可以让仪鸾卫对他严刑拷打,但最后他可能都不会吐露一个字。

仪鸾卫虽被人叫彩衣狗,也一直都是横行无阻,毕竟也都是朝廷命官,没有人可以肆意妄为。

再说,何子明背后还有同兴赌坊。

若是抓了何子明,同兴赌坊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倒是不怕何子明杀人犯事,他们是怕何子明说出赌场的其他秘密。

赵瑞就那么看着何子明,心里想的是另一种手段。

他犹豫了。

何子明见惯人心,赵瑞这片刻犹豫,给了他越发张狂的底气。

“怎么大人不会真的没有证据胡乱攀扯吧?”何子明狂妄起来,“你说的这些人我一概不认识,不管他们谁死了,都同我没有半分关系,便是仪鸾卫指挥使,也不能平白无故就抓人。”

赵瑞此刻穿着的并非仪鸾卫的官服,但他的气质太特殊了,他的这些属下也是一看就知是仪鸾卫,因此何子明直接开口挑衅。

他这话一说出口,刚赶回来的苏晨就想叹气。

这人真是嫌命长。

果然,赵瑞突然冷淡笑了笑:“何老板,不会以为本官真的是按规矩办事的人吧?”

他顿了顿,轻轻弹了一下袖子上并不存在的落灰。

“仪鸾卫镇抚使?”赵瑞冷笑一声,“你觉得,本官还不如个仪鸾卫镇抚使吗?”

谢吉祥几不可察地垂下头,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来,瑞哥哥又开始吓唬人了。

仪鸾卫镇抚使是正三品大员,看起来确实不如文渊阁的阁臣官职高,可手中的权柄,普通阁臣还真比不上。

赵瑞张口就不把仪鸾卫指挥使当回事,实在是太狂妄了。

何子明刚刚脸上还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现在也略沉了沉嘴角:“大人可不要妄言,在下不才,却也认识些许官爷,这话若是让陈指挥使听到,也不知心里如何作想?”

赵瑞微微挑眉,脸上的表情从冷漠,渐渐变得狂妄起来。

“陈震?陈震见了我,也要恭恭敬敬称呼一声世子爷。”

何子明瞳孔一震,这一句话,把他最坚固的心防震开一个口。

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能被称为世子爷的,除了王公宗室的下一辈,也可能是早年陪着先祖打天下的勋贵们。虽然其中许多门庭都已冷落,不是爵位成了摆设便是已经被贬斥为庶民,时至今日,燕京中的世子爷,其实不算太多。

可这也不少。

何子明一时之间也不知他到底是哪一家的,却还是坚持自己的说辞:“便你是皇亲国戚,也不能栽赃陷害,罔顾人命不是?”

赵瑞挑眉看他,身上的戾气瞬间往他身上砸去:“谁说不能?为了你这个案子,本世子跑了一整日,累得不行,饭也没吃好,竟然连曲都没空听,心里很是不爽。”

说这一句的时候,赵瑞浑身都是漫不经心:“可你不懂事啊,本世子都查到了你,但你死不承认,不承认也就罢了,你还敢威胁本世子。你以为本世子是吓大的?”

“你说,若是本世子现在就把你勒死,再弄个畏罪自杀的现场,然后找人,”赵瑞顿了顿,随手指向白图,“就比如我这个笔迹大师,模仿你的字写一封遗书,把近日你犯下的全部罪行全部招认,说你昨日在金顶山冲动之下杀了阮林氏,然后昨日深夜又袭击阮大,意图杀人灭口,你说我给你安排的好不好?”

何子明心中剧震。

若是赵瑞真的出身皇族,他为了办好案子,博得好名声,如此而为最简单不过。

何子明的声音一下子就弱了:“你胡说!在场如此多仪鸾卫,他们不可能替你卖命。”

人人都知道仪鸾卫是圣上的亲卫,他们是圣上的爪牙和眼睛,不可能为外人卖命。

何子明没有一下子被赵瑞唬住,说明他这个人心智坚定,确实不容易为外界所动摇。

赵瑞可不管这个,他扫了一眼赵和泽,赵和泽立即领着一半的属下给赵瑞单膝下跪行礼:“但凭世子差遣。”

赵和泽是赵瑞的亲卫,是赵王府的府臣,只听令于赵瑞一人,当然说跪就能跪了。

何子明:“……”

谢吉祥:“……”

谢吉祥都觉得这场戏演得太足了,以至于何子明现在都已经有点精神错乱,一时间不知要如何辩驳。

赵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打击他的心,让他对现实产生误解,以至于最后精神崩溃,把一切都说出口。

这是除了严刑拷打之外,最有效也是最快捷的手段。

在仪鸾卫的这两年,赵瑞简直脱胎换骨,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逢场作戏,也渐渐学会了如何对外人笑,学会如何利用身份达到目的。

对于一个仪鸾卫而言,能办成事,办好事,办快事,才是合格的。

没看四周的前仪鸾卫们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还随着赵瑞的话随时做拔刀的动作。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果然赵瑞这一恐吓,何子明立即就有些慌了神智,但他还是咬死不肯说自己动手杀过人,只是强撑着瞎嚷嚷。

“你们不可以杀了我,孙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瑞挑眉:“孙家?同兴赌坊?”

何子明立即闭嘴了。

赵瑞敲了敲椅子扶手,白图适时开口:“回禀大人,属下已经查到何家的易安斋一直与同兴赌坊有合作,长期给其提供特制牌具,以让其可以长期欺压百姓,欺骗百姓陷入烂赌,最终家破人亡。”

赵瑞:“哦?”

何子明:“你胡说,外人不可能知道……”

赵瑞:“哦。”

何子明粗粗喘着气,这一刻,他真的慌张了。

他与同兴赌坊的合作,或者说何家与同兴赌坊的合作已经三十年,一直以来,外人从不知他们家的根底,以为他们只是燕京中最普通的一户木工坊。

但私底下,何家少数人掌握着替同兴赌坊制作牌具的手艺,以此敛财。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出过事。

可是那串该死的佛珠却丢了!

何子明实在也想不透,自己到底是在哪里丢的,在寻找了好多日之后,他终于放弃,偷偷又做了一串相仿的充数。

这是他家用来展示的祖传手艺,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他这一串新的佛珠不能快速包浆,他就只好跟同兴赌坊说佛珠被他夫人拿去礼佛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一个粗鄙的妇人身上看到那串佛珠。

看到的那一瞬间,何子明的心里就再也想不到别的。

不能让外人知道,也不能让佛珠再流落在外。

明明是在佛音环绕的金顶寺,可他的心却陷入泥潭中,等他回顾神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人也已经回到了易安斋门口。

其实他们这些个熟客,都知道苏红枣家里有个阮大,也派人查过阮大的底细,等到何子明在易安居自己的书房里冷静下来,他就把前因后果都推敲清楚了。

这一串佛珠,一定是他去找苏红枣的时候,被阮大偷的。

这懒汉真该死,昨日他就不应该手软。

都怪他,都怪他!

此刻的何子明,目光微闪,似乎整个人陷入回忆里,又似乎在思索着借口,想要把他身上的所有罪过都甩脱出去。

已经逼到这份上,就差最后一步了。

赵瑞低头看了一眼谢吉祥,嘴角也浅浅勾着笑意,他仿佛在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我。

谢吉祥白了他一眼,但心底里,还在想何子明到底为何要把易安居门前收拾得如此干净。

他在掩饰什么,又或者在找寻什么。

谢吉祥不给何子明机会,她突然开口:“何老板,是不是在想,自己丢失的那颗碎成两半佛珠在哪里?”

何子明那张瘦长脸,刷得白了。

因为第一次杀人,也因为他杀人的时候太过激愤,他下山的时候一直有些恍惚,直到回到易安斋,他才发现自己口袋里少了一颗佛珠。

这颗佛珠在整串佛珠散开的时候,不小心撞击在石头上,碎成了两半。

六指韩捡走的那四颗何子明准备过阵子找人收回来,所以他手里应该有十三颗和一颗碎成两半的。

但他回来再一数,发现两个半颗的都不见了,他仔细一翻,才发现袖中的暗袋有些开线,刚好可以让半颗的佛珠散落出去。

他绝对想不到,这个小姑娘,可以把事情说得八九不离十。

“我不知道,”何子明剧烈颤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吉祥从袖中取出那半颗佛珠,起身送到何子明面前:“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何子明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再也没了刚开始的笃定和自持,现在的他,头上脸上都是冷汗,门外的冷风一吹,吹得他遍体生寒。

何子明声音干涩,却突然巅峰起来:“这不过是半颗佛珠,你们证明不了什么,也别想再吓唬我,我什么都不会说了。”

他终于害怕了。

不是怕赵瑞可能要杀了他,而是害怕事发之后,孙家对何家的报复。

谢吉祥却淡淡道:“我可以证明。”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谢吉祥却一点都不慌,脸上的表情异常坚定。

“大人请随我来,”谢吉祥瞥了一眼何子明,“何老板也可以看看,自己的佛珠到底丢在哪里了。”

“从我们到易安居门前,一直到现在,何老板都盯着我们看呢吧?”谢吉祥问。

何子明没有吭声,默许了谢吉祥的问话。

他心里有鬼,即便把门口打扫得一尘不染,也一直找不到那两个半颗佛珠,所以一直盯着门口看。

谢吉祥一路往外走,让人都跟着她一起站在易安居门口:“何老板应该知道,我们除了搜查,没有在此处做过任何手脚,可对?”

何子明依旧没有说话。

谢吉祥看了一眼白图,道:“白大人,此番案情记录,可以有明确证据了。”

白图作为录文,整个断案过程都会记录,若是赵瑞以他说的那样杀人造假,其实根本就不可能,但现在何子明昏昏沉沉,根本没听到谢吉祥的后半句。

他只听到她说:“有证据。”

他明明已经很小心谨慎了,怎么可能有证据呢?

谢吉祥继续道:“其实阮大从阮家出来的时候,手里有一个酒瓶,大约巴掌大,里面的酒已经喝干,没什么存留,这些你应当不知。”

何子明略有些愣神。

谢吉祥抬起手,轻轻指了一下易安居门口安静矗立的水缸。

“你用自家特殊的加了铁铅的牌九狠狠击打在他头部的时候,是不是没有看到那个酒瓶?等你在店铺二楼暗中看着他摇摇晃晃走远的时候,是否也没有瞧见?”

是的,谢吉祥已经猜到,何子明用来谋害阮大的凶器,是一张特制的牌九。

所以,矩形中央才会模糊不清,因为那个部分是牌图案,并未切实击打在阮大头部。

何子明当时估计想下楼处理阮大。

可能阮大当时很快清醒过来,又可能有外人路过,所以等到时机成熟,何子明下了楼来,阮大已经进入西街。

那边灯火通明,何子明不可能再追过去行凶。

谢吉祥道:“那个酒瓶和你丢失的半颗佛珠,我猜都在那个水缸里。”

她话音刚落,就有校尉上前,俯身仔细看向缸底。

因为里面水很深,加上佛珠和酒瓶都跟水缸一样颜色,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仪鸾卫撩起袖子,用长剑入水轻轻一拨弄,就听到嗡的一声。

那是铁器击打在瓷器上的声音。

何子明脸色骤变,他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检查过了,里面没有东西,阮大怎么可能拿着酒瓶?昨天我打他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

何子明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终于在失神之下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他以为阮大自己报的案,他刚一被袭击,自己的妻子也死了,才让人顺藤摸瓜,查到他这里。

何子明目光一沉:“早知道,当时我就杀了他。”

赵瑞道:“你为何没有追出来杀阮大?”

何子明沉默片刻,他终于实话实说:“阮大虽然游手好闲,但有一把子力气,我当时手边没有趁手的利器,此处距离南街跑几步就到了,我怕……”

他怕自己现身追出来但阮大没死,被人发现就糟了。

这么一犹豫,就错过了杀人的最好时机。

当时阮大醉醺醺的,他猜测对方根本不记得是在哪里被击打,这一白天都还算镇定,只是到了晚上,他依旧不敢回家,就留在易安斋盯着看。

却没想到,等来了这一群官差。

赵瑞道:“那个袭击我们的人,只是障眼法?”

何子明顿了顿,心防一破,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个人,不过我白日时给同兴赌坊去过信,说近来铺子四周不太平,可能是他们派来的。”

这一下,整个故事都清晰明了。

此时,校尉已经从缸底取出了那个酒瓶和剩下一半的佛珠。

谢吉祥捧着酒瓶,把瓶底的阮字给何子明看:“昨日傍晚在金顶山杀林福姐,把她推下山崖,是否是你?”

何子明面色惨白,不敢开口。

赵瑞垂眸扫他一眼:“若你老实招供,你的家眷,仪鸾卫会暗中转移。若你咬死不说……”

何子明这才松口:“是我,当时我在捡佛珠,没想到她会突然爬上来,惊慌之下只能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惊呼。”

“后来她就没气了,我就……”何子明狠狠闭上眼睛,“我就把她推下山崖。”

谢吉祥长舒口气。

压在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她把两颗佛珠合在一起,在皎洁的月色下,泛着日月光华的佛珠重新成为一个圆。

谢吉祥把那两个佛珠攥在手里,低头看向何子明。

“把他带下去吧!”赵瑞道。

校尉上前架起何子明,往前拖去,何子明挣扎地问:“是不是阮大想起来什么,直接举报的我?还是金顶山下有人发现了那女人?”

赵瑞扭头看向他,目光异常平静。

“都不是。”

“刚才忘记告诉你,阮大已经死了,”赵瑞声音冰冷,“你对他头上的那一下重击,最后终于要了他的命。”

“什么?!你骗我!你敢骗我!”

赵瑞不理他:“我们能查到你身上,一是因为昨日暴雨,把林福姐的尸体冲到南郊码头上,二则是……这一串佛珠指引,谁能想到,这一颗小叶紫檀佛珠居然会碎开。”

谢吉祥根本不看何子明扭曲的脸,她抬头看了天际皎洁的明月:“我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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