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林有点慌,他觉得商从安不正常了,叫了一堆御医给她把脉,得到的答案都是母子平安,原先不怎么稳的胎,现在都稳了。
姬林略微惊悚的看着那个快头悬梁,椎刺骨的,这模样,他们跟他说没事?
“起来,出去走走。”
商从安头也不抬的道:“不走,齐太傅留的课业还没完成。”
“你还要不要回商家!”
商从安一听,立马抬头:“回!”
姬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知道回家,没疯魔。
商从安站在宫门口,看着那辆八角牛玲的鸾驾,脚步往后退了退,神情警惕的看着姬林。
姬林被她那破眼神打量的嘴角直抽:“放心,我还没胆子大到那地步,父皇的后宫我都没占用,何况他的车?你看仔细了?这辆规格本就是皇子用的!”
因着那位不准儿子们上朝,每天像防贼一样防他们,但又怕被世人诟病疑心病重,干脆弄了个低规格的鸾驾,昭示父子情深。
商从安又往后退了两步,警惕更甚:“你是皇子,我又不是!”
“商从安,你不会想让本宫陪你坐破车回去吧?”姬林捏着折扇的手紧着,想一折扇敲开那脑门,他现在好歹大权在握,他虽不能请他父皇离宫,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
“我可以自己回去。”
姬林冷笑一声:“呵。然后方便你逃跑?”
商从安指着那帮御林军:“我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过他们,况且,我肚子里还有个不怎么稳定的呢!”
“你根本是想在我身上烙上你的所有物五个字!”商从安瞪他。
姬林:“……”
被发现了。
“但是闺女啊,你在宫里七天,你坐不坐这车,有差别吗?”
商从安懵了瞬,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他们又没住一块。
姬林对着她这一脸震惊表情,笑了。
“闺女,你是不是把后宫宫殿跟大街上的府宅概念混一块了。”
住的地方大了,就这点不好,某人已经毫无女子自觉了,现在是直接把他当邻居了,可别人不这么想啊。
他掌大权第二件事,就是带了她回宫,是个人都得以为她是他的人了。
但姬林看着她一脸才发现的表情,几日来的被气的阴霾,总算散了。
“乖,上去,不然别人还以为你失宠了。”
商从安哽咽了下:“那……那民女直接失宠可好?”
姬林折扇手中一敲:“不行。本宫打算去你家捞钱。让你爹发现本宫待你不好,他怎么肯乖乖掏钱?”
商从安扭头就要往回走,姬林一手提住她后领,再拎回来,嘴角冷冷一勾:“本宫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追究商祜暗中投靠太子的事。”
商从安打了个哆嗦,她爹暗中投靠太子了?
“所以,乖乖的,你去找你娘唠嗑,本宫去捞钱。”
商从安:“……”
他这是看她面子上?是他看商祜钱袋子的面子上好好待她吧?
商从安被姬林一把拽上銮驾,再一路慢悠悠的往商家赶。
商府一众人出门迎接,姬林从来没走过商家正门,猛不丁的来一回,还是皇子身份,乌央央跪了一大片。
姬林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又抬头看向死活不想出来的人:“你是打算让本宫上去抱你下来?还是自己滚下来。”
商从安门边磨叽着,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下,现在的姬林,是每走一步,都非要给她挖个坑,让她跳是吧?
让商家人跪她,这不就是直接证实她是他的人了吗?之前好歹还只是传言。
就为了让季琛出来?
值得吗?季琛是那种会吃醋的人吗?
况且,他现在早就不知道跟人私奔到哪去了。
姬林额前青筋跳了下,看了眼满地的人,一手负后:“行了,别多礼了。本宫只是来串门的。”
商从安扭头看了眼后头御林军,哪家串门这么大阵仗?
不过,他们不跪了,她倒是可以下来了,商从安拍开太监的手,自己从銮驾上爬下来,姬林嘴角微抽的看着他好好的銮驾边上有个身影在那姿势难看的爬着,伸着手想把她拽下来。
商从安一慌,“啪嗒”一声,直接摔地上。
姬林抬着的手僵了片刻,她这是活该,对吧?
商祜看不下去了,黑黢黢的眸子看了眼商从安,沉着声:“还不进去把衣服换了!成何体统!”
商从安赶忙提起裙摆,连滚带爬的跑进商府,后头肖容幼福了下身,也跟了上去,心惊胆战的看着前头女儿,这一身低调却精致,恐怕得不少钱。
所以,她女儿真被姬林收了?
那季琛怎么办?
姬林看着那个慌不择路的,眼眸微眯:“商老爷,其实那身衣服虽然沾了点灰,但还是挺好看的,不是吗?”
商祜拱手:“多谢殿下亲自送小女回来,她这些时日多有叨扰,商某感激不尽。”
姬林脚步微顿,嘴角勾了下:“不叨扰,季琛没回来前,本宫打算直接将昭仁殿给她,所以今天只是让她回家拿东西而已。”
商祜脸黑了下,他这是囚禁?
“放心,待遇绝对好。对了,上次父皇说的向商家购买过冬物资的事……”姬林转身,眼眸微眯着。
商从安屋内,肖容幼帮着她把那一身脱下来,回头又去找自己给她做的衣服,头一转,就发现商从安已经拿起套男装,开始穿。
肖容幼一想,也对,赶忙把手里女装一扔,扭头帮她拆头发:“安,到底怎么回事?那天你跑出去后,怎么直接跑进宫了?还有外面为什么突然在通缉季琛?”
商从安手下微停,勾着衣带一下一下的,闷着声:“太子跟二殿下争皇位,现在太子跑路,季琛陪着他跑了。”
“啊?”肖容幼惊了,“季琛扔下你走了?”
商从安闷闷点了点头,他终究敌不过人家青梅竹马。
“那二殿下又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已经一堆大臣上门来明里暗里攀关系,商祜都已经直接称病不见客了。”
商从安更闷了:“他想用我来钓季琛!”
肖容幼迷茫的看着她,两者有关系?
“换成你,你媳妇跟别的男人成双入对的,一副要跑的样子,你不急着出来抢人?”
肖容幼:“……”
有人要是来抢商祜,她好像一点也不急?
但……
肖容幼偷偷瞄了眼她的神色,万一季琛不出来呢?姬二殿下这一招,很有可能把她最后一点念想给断了。
商从安捏着衣服的手轻颤,嘴角努力翘了翘:“娘,他不会出来的。我在姬林手上不会怎样,依旧该吃吃,该喝喝,但太子不一样,而且他做不出拿太子等人的性命来换回我的事,他就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肖容幼心尖一颤,虽说拿别人性命来换自己一家团圆这代价太大,但被留下的她总该会难过的吧?
“从安,万一他只是跑远了呢?他回来可能需要时间。”
商从安点了点头,大概吧,他回来可能要很久很久。
外面某一小屋内,昨日刚被放出大牢的几人围着。
“殿下,这里有途中各种您可能遇到的事,人,以及解决方法。草民就不送了。”季琛拱着手,已经八天了,城门口的守卫渐渐松懈下来,估计早就认为他们已经离开,此时是他们离开的最佳时机。
“琛,你要回去?”姬笙捏着茶杯,眸色晦暗不明,“你刚刚也看到了吧?商家门口,姬林带着商从安从鸾驾上下来。”
季琛拱着的手紧了紧,皇子銮驾,能陪坐的只有正妃。
“嗯。从安在姬林手里。”
姬笙深深的望着他,良久,道:“好,你离开的时候小心点。”
“多谢殿下。”季琛行礼,转身就要离开,忽然身后一道力传来,他眼前一黑,直接就要倒地,一只手伸出,扶住了他。
“殿下?”吕航震惊着。
姬笙看着怀里的季琛,眉头紧皱:“姬林摆明了要他拿我们行踪换回商从安。”
“殿下,监院他不会……”吕航急着。
姬笙嘴角无奈勾起:“孤当然知道不会,孤差不多亲手教出来的人,太了解,从始至终,最忠的就是他。”
姬笙抱着季琛的手紧了紧,紧咬了下牙:“但他这是打算拿自己的下半辈子换我们平安。”
这人从小就这样,替周围全部人考虑,就是不考虑自己。
“带走吧。”他淡淡道,将季琛交给追随的下属,再看着他们将他塞进大木箱内。
他望着箱内双眸紧闭的人,原来,季琛已经大到需要这么大的木箱了,以前的他,明明小到连马镫都踩不到,只能可怜巴巴的让别人牵着马走。
姬笙看向外面,迎亲队伍已经到了:“姬林摆明了对商从安有意,既然如此,给他个借口,让他心安理得抱得美人归。”
吕航唇齿微颤的看着那口大木箱:“但是,监院貌似挺喜欢……”
就这么把商从安拱手送人,他受得了吗?
姬笙收回视线,开始换上新嫁娘的衣服:“你以为他留下来,不会把她拱手送人?得罪姬林,他将来的日子就是在姬林各种折磨中度过,按他的性子,不会让身边的人陪他受苦。”
“他走了,对谁都好。”
但是……
姬笙眉头轻蹙,头一次觉得自己有点不了解季琛,他明知道自己离开对谁都好,为什么这次执意要留下?
半个时辰后,城门口,送亲队伍缓缓停下。
“哪来的?去哪?”守卫拦下他们,就见领头穿着大红新郎服的男子,手捧牌位,神色略微慌张的下来,从袖中递出一袋银子,“大哥行个方便,我兄长娶妻。”
那守卫看了眼他怀中牌位,眉头皱了下,冥婚?
“砰砰”的,喜轿传来撞击声,男子回头看了眼,更慌了,连忙又多塞了一袋银子,“请您们喝酒。”
守卫接过银子笑了笑,走过去,掀开帘子:“例行公事。”
只要帘子掀开,里面一壮汉正按着一个手脚被捆绑的新娘,见到他,连忙拿身躯挡住新娘。
守卫笑了笑:“走吧。没什么,祝您兄长新婚燕尔。”
“多谢多谢。”
送亲的队伍离开,几个守卫凑一块:“这是要去城外墓地吧?就这么把姑娘活埋了?那姑娘似乎挣扎的很厉害。”
收钱的守卫将钱分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咱们要找的人又不是一姑娘。”
队伍就这么出城,在快要接近墓地的时候,为首的男子立马下马,掀开帘子,给姬笙松绑。
“殿下,没事吧?”
姬笙摇了摇头,转身立马去后面陪嫁箱子,打开那两口箱子,一个藏了吕航,一个就是还在昏迷的季琛。
“赶紧走,趁他们没反应过来。”
“是,殿下。”
商家,商从安出来了,一身飒爽男装,还是青山书院那套纯白院服。
姬林一看,瞬间觉得满桌菜肴没什么胃口了,得,看她这样子以后都是以男装示人了。
她这是打算给他传出个好男色的名声?
一顿饭吃的,没一个人痛快,但论心塞程度最轻的,商从安发现居然是大房还有商老夫人?
她羡慕了下,围着宅院斗是不是比较幸福?都只需要看到现在姬林待她好,都不用看到她身后的万丈深渊。
“二殿下,这是打算纳了从安?”商从语眼眸大睁,一双眸子显得不谙世事。
姬林笑了笑,还没说话,一旁,商祜点头:“从安已非完璧,如果殿下需要,从语无论从年纪还是性子,都更适合殿下。”
姬林嘴角微抽,刚要说话,一旁肖容幼小声着道:“唉,从语从小就活泼可爱,心思单纯,哪像从安,满心满眼就知道怎么算计别人。”
向瑢跟着商从语惊了下,太阳从西边出来?肖容幼居然想把掌权的二殿下给她们?
姬林扯着嘴角,刚张嘴,商从安戳着米饭,闷闷着:“从语是心善又单纯,谁娶了她,就是三生有幸。”
姬林:“……”
他要商从语做什么?
后宅多个花瓶?
他视线一转,就见满桌人都眼巴巴的望着他。
商从安想的很好,既然商从语有心拼搏,这机会给她是最好的,姬林后宅虽然人多,但其实会生事的不多,不至于要了她小命,把她换下来正好。
姬林放下筷子,起身,拽起商从安后领,嘴角扯了扯:“不早了,我们走了。”
商从安咬着筷子:“我没吃饱。”
姬林冷笑一声:“你已经吃了两碗饭了,平常可没见你吃这么多。他要是真要来,早来了!不来,你把肚子吃破,他也不会来!”
商从安落寞了,姬林看着她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提起就走。
宫里人发现了,这两人在冷战,或者说姬林在单方面冷战。
因为商从安从回宫开始,就捧起书再也没放下过,洗澡睡觉都拿着的那种。
姬林起先以为她是在生气,气她就这么把她最好一点希望给踩灭了,直到他太监来禀报,她在点人陪她去科考报名。
姬林懵了瞬,连忙起身就要去找她,外面太监又来报:“殿下,国子监祭酒赵蒙平来了。”
姬林这才想起,青山书院跟国子监那场半途腰折的辩试,冷笑了下,拉开抽屉,看了眼唐元给他的东西。
“让他进来。”
“微臣见过二殿下。”
“二殿下,关于此次科考试题……”赵蒙平犹豫着,皇上清醒时,他们是商量好的。
现在姬林掌权,他怕试题……
姬林冷笑了下,丢下一份东西:“看看,是这个吗?”
赵蒙平打开一看,松了口气,赶忙道:“二殿下英明,跟皇上心意相通。”
姬林“砰”的一声拍桌而起:“这份是唐元递交上来的!”
“被别人套了试题都不知道!”
“你们蠢不蠢?”
赵蒙平冷汗直冒,直接摊坐在地,所以,那场辩试就是来套题的?
“二殿下恕罪,恕罪,臣真的不知道对方心机这么深。”赵蒙平磕着头,吓的瑟瑟发抖。
姬林看着这个原先被他先放在一边的科考,他之前就知道他父皇对科考做了手脚,但没想到龌龊到这地步。
他按着额头,嘴角忽然缓缓勾起,能逼的他们不得不按照公正科考来,季琛果然是季琛啊,这样更不能让他们平平安安的。
姬林挥了挥手,让他下去,转头又召集了内阁大臣,商讨科考事宜。
那边,商从安自觉带上大批御林军去报名,省得姬林怕她半路跑了。
一众报名的学子看着那架势,下意识的以为是哪家带着兄长或弟弟来报名的,也没管。毕竟是童试,年纪小的比比皆是,就是来试个水的。
而在京中考,又是不限籍贯的,什么样的人都会有。
但什么样的人都会有,并不包括会出现女子!
负责记录的官员,睁着双茫然的眸子,呆呆着:“姑娘,你在说一遍?”
“我说,商从安,籍贯梧州文亮县。”商从安今天特地又换上女装,就是防止他们把性别写错。
“姑娘,我是问谁要报名?”
商从安怀疑这位耳朵不灵光,指了指自己:“我。”
“胡闹!”一旁同样负责登记的官员直接拍桌而起,瞪着她,“哪来的女娃,科考是你能胡闹的吗!”
商从安不急不缓的接过后头御林军递上的律法,细心的给他们翻到科考那一块,然后指着上面:“这上面并没有注明科考只能由男子参加。”
那个吹胡子瞪眼的官员不屑着:“不可能!”
说完,他拿过律法,誓死要在上面找出性别必须为男的条件来。
一柱香后,他手抖了,一旁官员咽了咽口水,所以现在要怎么办?这姑娘手续齐全,还有青山书院的盖章,推荐人还是容时丘,担保的又是唐元。
但,真没女子参加过啊!
商从安也不急,指了指律法,又指了指身后御林军:“咱按律法办,可好?”
几个官员:“……”
谁家报个名,请上御林军的?
于是,等姬林从内阁出来时,商从安已经报完名,就等来年科考了。
姬林:“……”
他可以预感到明天朝堂上会多恐怖。
她就是存心给她找麻烦的。
姬林气势汹汹的要去找她,结果就看到商从安站在昭仁殿门口,望着远处天空发着呆,一手捂着肚子,后面御林军黑压压的站着,越发显的那身影单薄,孤零零的。
“找到他们后,带回来,生死不论。”
他不能放任季琛在姬笙身边,也只能对不起她。
“还有。”姬林沉默了瞬,“把吕绍跟季琼接进来,陪她。”说完,姬林转身就走。
第二天,齐太傅正指导着商从安,听说她昨天已经报名,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原来她是真的打算去考试。
忽然,小太监来禀报,说季琼跟吕绍来了,商从安惊喜抬头,看了眼齐太傅,得到准许后,出门见那两个。
季琼正靠在门口,不耐烦的等着,看着她过来,没好气着:“你在这待的下去?”
商从安摇了摇头:“问题是你有办法让我出去?”
季琼闭嘴了,现在就没人能从姬林手里把这个拽出来。
“所以,你们来做什么的?”
季琼走进去,指了指里面如行尸走肉般的吕绍:“估计是来给你解闷的。”
“绍绍?”商从安坐过去,捏起一旁盘子里的糕点,塞进他嘴里,哄着,“你怎么了?”
吕绍咬了口,硬生生的把眼泪憋回去:“我哥不见了,监院也不见了,我爹直接把我禁足了!他们干了什么,我一样也不知道,我就感觉自己被整个世间抛弃了。”
“结果一早上醒来,我不在家就算了,我还跑这来了!”
商从安欣慰了,还好,她不是两眼一抹黑,跟绍绍比起来,她还是幸运的。
“乖,不哭啊。”
吕绍更委屈了:“你们说,二殿下是不是看上我了?”
季琼嘴角抽了下,商从安茫然的看着他:“我以前一直以为姬林看上的是季琛。”
“不是啊,我听说,二殿下在宫里囚禁了个男的!”
商从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男装,总算明白为什么最近都没看到姬林。
“你们说,他要是不好龙.阳,我怎么一醒来就在宫里?我从以前就觉得他对我们监院不太一样,原来他是看上了啊!现在监院不在,他就打算劫了我,睹物思人?”
季琼嘴角抽的更厉害,他到底是被他爹关了多久?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商从安嘴巴张了张,这么一解释,好像没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拉绍绍出来调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