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四周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远处黑漆漆的,偶尔月光投下，也就仅照亮了一小块。
商从安两手握着木棍，紧紧的，朱唇被她咬的死死的，心头慌到不行,扭头看了眼熟睡的季琛,咬了咬牙忍住了，没把他叫醒,顶多身体往他身边凑了凑。
“监院,学生觉得你冷了，给你挡挡风。”商从安瞎掰完,也不管人听不听得见,直接凑了过去。
身旁有个活人,也总比自己孤零零的守着墙。
她刚一手蹭到季琛垂在一侧的手,吓了一跳,赶忙缩回,惊恐的又把手探到他额头,滚烫滚烫的，明显烧了起来。
商从安唇齿颤了下：“忘了,大晚上这么睡会着凉的！”
她赶忙起身,准备去找找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降温,这么烧，万一烧傻了，怎么办？
忽然的,一只滚烫的手握住她手腕，商从安回头，就见季琛睁着双眸子，平常深邃的眸子此刻因烧起来显得尤为亮，就听他仿佛用尽力气，断断续续的道：“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你每……每个字都记清楚。”
商从安要哭了：“啊？”
这语气……
是要说遗言？
商从安直接趴下去，靠近季琛，好让他说话轻松点。
“我……现在没法……替你分析局势，我告诉你……十年前的事。”季琛深喘着气，过于灼.热的气息喷在商从安脸上，他现在脑子转不太动。
“万一我没挺过来，你……以后记得走一步至少想……想三步。皇上在利用你，京中一堆人想拿你当踏脚石。”
商从安更慌了，突然有种老父放心不下孩子，临终尊尊教诲的感觉。
“十年前，步州，章州，宜州大旱，饿死了许多人。”
商从安哽咽着点了点头，她记得，那时候都影响到他们了，她好几次差点被人贩子给拐跑，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肖容幼才开始把她当亲女儿的。
“国库发放了很多粮食，但依旧不够，派的大臣没一个能解决，那三洲到后来都开始动乱了。”
“后来，皇上派太子平乱，太子去后，平定叛乱，却未伤那些叛乱百姓分毫，反而带着他们四处凿井挖水源，最后甚至病倒，太子病后不到三天，天降大雨。旱灾结束。”
商从安惊慌点头。
“然后太子回京一月，民声高涨，那三州甚至开始建造太子石像，用以供奉，后民间又传出希望皇上退位让贤的声音。最后皇上以太子企图篡位将他及一干东宫官员囚禁于东宫。”
“太子母族那边，一气之下，怂恿太子造反。”
商从安困惑了下，虽然她那时候估计还在谋生计，但没听过什么造反。
“没听过太子造反的事，对吧？”季琛呼吸不畅，垂在一侧的指尖微微缩紧，“因为我阻止了，我因为参加科考，反而没被囚禁，只是猜到东宫那帮人可能会沉不住气，所以偷偷潜入东宫，规劝他不可造反，我让他等我三天。”
“所以，监院你……”商从安不敢说话，太子没了，也就是说他失约了。
季琛咬了咬唇，眸色暗淡了下：“我原本想用皇上画像代替太子的，首先从最出名的皇觉寺开始，同时命人去各大寺庙，以太子名义为皇上建像，再让太子感皇上养教之恩，引导舆论宣扬皇上教出一好儿子。”
商从安点头，懂，同一件事，不同说法，给人感觉就不同，前者忤逆不孝，后者子孝父慈，怎么也不会让皇帝有借口解决自己儿子。
虽然难治本，但能先留一命，留下一命后，夹着尾巴做人就好。
“所以？”
季琛神情恍惚了下：“我出门的时候，因为怕被发现，就带了两护卫。在路上的时候，碰到强匪抢劫卓家马车，一强匪正要欺侮卓茹，我就让一护卫去救她，结果我赶路的时候，遭遇偷袭，另一护卫没及时护住我，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跟卓茹一块关在某处。四天后，我们被放出，东宫则大火，所有人都死了。”
“后来，我发现，我派出的人全被截杀，各地甚至流出太子建像的画像，罪名在我出来的前一天已经坐实。”
轻描淡写，商从安打了个哆嗦。
“现在，你开始分析。”季琛喘了几口气，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商从安懵了瞬：“监院，你都快翘掉了，咱不上课，行吗？”
季琛一手紧拽着她，咬着牙，幽深眸子就这么看着她。
商从安想着，努力想，最后噼里啪啦把卓茹分析的透透的：“卓大小姐爱慕你，那场遇险是她设计的，所谓路过不平，拔刀相助，如果相助的那个还长的不错，那么下面就应该是以身相许，成就一段佳话！但你只是让你的护卫去了，卓茹不要以身相许于那护卫，于事，她心有不甘之余，誓死要拿下你，干脆再来一计，直接截了你，两人小黑屋一关！”
“她觉得慌乱之中，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再哭哭，往你怀里缩缩，男人天生的保护欲肯定会膨胀，然后你们相互慰藉，情愫生出，从此你浓我浓。”
“不过，看现在这模样，想必监院没对她生出情愫，那么她肯定走了第二条路，反正你们关了那么久了，卓茹名声已损，想必事后两家商议过婚事，就等她及笄，然后完婚。”
“但想必监院您又誓死不屈，然后这事被压下了。”
“回去后……”季琛轻咬了下牙。
“嗯？”
“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烧干净了！”季琛没想到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能被气到。
商从安：“……”
她分析的不对吗？
有血有肉，可歌可泣，生动形象。
商从安看着病情好像加重，离凉凉不远的季琛，慌了下，赶忙继续想，可这事明摆着应该是哪位皇子想拉下太子啊，还需要想什么？
季琛看着一侧的人咬着指尖，皱着眉死命想，意识越来越模糊，咬了咬牙，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怕他真熬不过去，京中那帮人可能会把他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至少，要让他知道这个有自保的能力，这样他走也能走的安心。
商从安指尖都快咬断，忽然想到了什么，唇齿微颤：“监……监院，你备考的时候，是在宫外，还是宫内？”
季琛闻言松了口气，沉重眼皮渐渐合上。
商从安还处在震惊中，能放季琛入宫，还能让他去跟东宫的人会面，除了皇帝还没能有谁？
以此在往前推的话，没准是这个自己散播禅位谣言，就为了有名目弄下太子。
可虎毒还不食子呢？
她又想到季琛对卓茹的态度，难怪坑他这么惨，他还放过人家，如果不是因为卓茹看中季琛，他现在估计已经死了。
而季琛他们一切从头到尾都是无用功，因为他们估计一开始也把目标定成了某些皇子，只想着怎么让皇帝放过他们。
可谁知道，真正狠的就是那人。
商从安哆哆嗦嗦回神，忽然发现季琛已经闭上了眼。
“监院？”商从安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季琛眼皮微微睁了睁，又闭了回去。
商从安彻底吓坏，哽咽着：“监院，你再撑会啊。”
“你要是撑不住，学生可能趁你没死前，先把便宜占了。”
季琛没反应。
商从安这回彻底懵了，抬手擦着眼泪，哽咽着，乖乖着：“监院，学生以后乖乖听话，好不？”
“我以后不调戏你了，好不？”商从安抱住季琛，额头抵着他的，“监院，千万别凉了。”
季琛一动不动的，耳边传来模糊的声音，又急又慌还欠揍。
“监院。”商从安两脚再搭上，把他抱的死死的，这样凉的慢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了点，稍短了点点，忙完就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