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周末
一场大雨把空气里的浮尘给卷的干净彻底,卵石路被洗刷的清亮,这片别墅周围的绿色比平时更加葱郁。
客厅的时钟啪的停在十点位置,一切都很平静。
江余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虽然他不知道邵则走的时候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昨晚处理完工作后就没上楼,在客厅睡的。
江余百般无聊的调台,嘴里的烟屁·股嵌在齿间,他本来打算去公司,早上才发现是周末。
而且办公室也在高处,稳妥一点,避开比较好。
江余掐灭烟蒂,在邵则留下的一堆糖里面随便拿了一颗剥·开放嘴里,还是甜的让人感到黏·腻。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古装剧,身影交错,刀剑碰撞,都快舞出花了,江余突然拧起眉锋,他古怪的抬头去看天花板,像是有人在楼上走来走去。
归结为错觉的江余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电视,睡意渐渐向他靠拢。
朦胧中,似乎有个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
下一刻,江余猛然惊醒。
他关掉电视,坐在那里待了片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操,邵则已经走了,为什么他还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江余吞咽了两下唾沫,沉着眉眼从沙发上站起身,踩着拖鞋走过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下穿梭过多年的楼梯在此时仿佛是通往地狱的黄泉路,只要他一旦上去,就下不来了。
江余眼中略过一道暗芒,抬起的脚又放下来,因为从某个角落窜出来的不安。
很快,若有似无的声音再次出现,江余站在楼梯下面往上看,什么都没,静的只有自己每次吐出的呼吸声。
“000,在吗?”
没有回应。
江玉从口袋摸出手机,屏幕一亮,首先撞入眼帘的就是日期。
随之而来的恐惧在心里不断扩大,刺·激着每根神经,又找不出原因,过于寂静的沉闷气氛下,江余换了鞋子出去。
外面碧空如洗,清爽的风拂面,把江余那身冷汗给吹的生起丝丝凉意。
他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双手插·进口袋在周围走动。
“江先生,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家的水池堵了,能不能麻烦你上来帮忙看看?”
焦急的女声从一栋别墅传过来,江余转身望去,是他的邻居,“哪里的水池堵了?”
趴在窗户那里的女人露出期盼的眼神,“三楼阳台的。”
江余眼角抽·动,“抱歉,我不太方便。”
他说完就脚步一偏,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路上车辆不少,排出的尾气和偶尔响起的喇叭声这会都没那么令他烦躁。
随着行人越来越多,视野被喧闹繁华充斥,江余脸上的阴郁终于得到瓦解。
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打发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不管邵则是警告还是别的,过了那个时间就行。
理清了头绪,江余心里那股没来由的不安淡去不少,他把一杯热茶见底,那头郑伊打来电话。
“请问是江总吗?”
听到的不是熟悉的声音,江余挑眉,“嗯。”
“是这样,我是xx医院的护士,手机的主人目前昏迷不醒,需要进行手术,您方不方便来一下?”
“几楼?”江余眯了眯眼。
“啊?”护士愣了一下才说,“是在五楼。”
“我会通知她的家属。”江余挂掉电话联系公司人事部经理,让他去办。
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江余闲逛到下午两点多,进了一家饭店,没料到以往大半时候都有点冷清的饭店今天生意出奇的好。
服务员笑脸相迎,“这位先生,一楼已经满座,您可以去二楼雅间。”
江余走出饭店,他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唇角玩味的扬起,有几分阴沉。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那么两次三次就是玩他了。
江余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再联系邵则的交代,他不想往深处想都不行。
如果他去楼层高的地方,五点四十五究竟会在他身上发生什么?
就在江余准备往回走的时候,遇上秦之涵的车。
“哟,那小子一走,你文艺的都让我认不出来了。”秦之涵一手搁在方向盘上,朝江余暧·昧的笑了笑,“你随便招招就会有大把的青春美少年成熟美大叔往你床上爬,何必这么苦着自己?”
江余斜了他一眼,脚步不停。
“去我家坐坐?”秦之涵打开车门拉住江余,“羊羊最近还念叨你呢。”
“他不到半岁。”江余勾勾唇,似笑非笑。
我儿子是天才不行吗?秦之涵翻白眼,叹了口气,“好吧,我是想让你把你家的德牧带回去。”
秦之涵无奈的耸耸肩,“它最近脾气很糟糕,也不知道是哪不对劲,我上去碰它都咬。”
说了一通,秦之涵撸起袖子给江余看几处口子。
“我估计它是想你了。”
“这也是它弄的?”江余指指一处类似用嘴唇吸出来的红印。
“不要在意那点细节。”秦之涵淡定的微笑。
两人聊了几句,江余坐进副驾驶座,回去的路上碰到一个不太合得来的老熟人,挑衅的对江余他们比了个中指。
秦之涵想超车,被江余阻止。
也就是落后的那段距离让他们躲过了一劫。
前面那辆极速飞驰的轿车和从斜对面过来的大货车相撞,在江余和秦之涵的目睹下被压扁。
“去喝杯酒压压惊。”秦之涵解开衬衫扣子,脸上的惊恐还没消失。
江余靠在椅背上,面部表情呈现近乎灰暗的状态,他敢断定车里面的人没有生还的可能。
就差一点,什么都结束了。
江余的呼吸混浊,他畏惧死亡,和所有人一样。
“妈的,太吓人了。”秦之涵转着方向盘掉头,手指还在颤抖,“车整个扭曲,他恐怕肠子都被挤出来了。”
脱口而出的话让秦之涵自己作呕。
江余闭上眼睛,额角的发梢湿湿的,他呼出一口气,“超车的代价。”
“江总,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做个安分守己的好市民。”秦之涵艰难的开玩笑,舔·舔发干的唇,回去得去庙里拜拜。
酒吧附近有两个停车场,一个在三层,还有一个在负一层。
“去负一层。”江余皱眉。
“那得绕一圈。”秦之涵提醒,不怎么赞同,但是见江余一副不送拒绝的样子,他奇怪的问,“你今天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江余没出声。
把停好车子,江余和秦之涵往电梯那里走,两人都有种劫后余生感。
电梯里的人大概有五六个,江余站在按键那里,他按一没反应,按二三都一样,唇霎时间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手心泛起潮·湿。
“出故障了?”秦之涵凑过来。
江余的目光极为可怕,如同一头困兽,随时都会发狂的暴走。
后面有个女人兴趣的目光落在江余身上,她走近两步,柔声说,“这部电梯经常有小毛病,我碰到过很多次,没事的。”
“你们要去一楼酒吧,或者二楼商场,可以在四楼搭电梯下去。”女人笑着说。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这个仪表堂堂的男人看起来身份不一般,不过,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
秦之涵咳嗽一声,也觉得自己的兄弟紧张过度了,跟平时的从容不迫判若两人。
估计是还没从之前那件事缓过来。
电梯门打开,江余握住手机的手有些僵硬,他把上面的汗水擦掉,看到时间显示四十六分,眉心的焦虑缓缓舒展。
过去了。
“走,我请你。”江余抿着的唇往两边拉开一个弧度,迈出的脚步轻快。
“真大方。”秦之涵抽抽嘴巴。
四楼是个遍布小吃的地方,人很多,嘈杂声一片,食物的香味弥漫,勾着进来的人的食欲。
江余松了口气,湿嗒嗒的背部黏着衣服,很不舒服,他点了杯凉茶找位置。
电梯的那个女人和几个好友在有说有笑,挥手提议江余去她那里坐,江余礼貌婉拒。
另一边的秦之涵拿着夹子夹肉丸,鬼知道要去酒吧,怎么突然跑来吃麻辣烫了。
“哎,命运这东西真他妈邪乎。”秦之涵坐在江余身边,把吸·管·插·进去吸了口冰绿茶,“要不是你,我已经在地府喝汤了。”
江余支着头,指尖一下一下蹭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一会,两人点的东西都前后被端过来。
“味道怎么样?”秦之涵瞥瞥江余那盘炒饭。
“不错。”江余吃了几口,他现在喝凉水都觉得是甜的。
一个公司老总,一个公司老总最信任的总监,坐在人声沸鼎的餐桌前,吃着不到二十块钱的东西,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秦之涵心有余悸,捞起一筷子粉条往嘴里送。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那和尚说命格改不掉,该怎样就会怎样,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然我还真想改好一点。”
“你手机上的时间是多少?”江余突然问,音调有些急促。
秦之涵掏·出手机,“五点四十一。”
“不可能!”江余面色剧变,快速拿走他的手机,瞳孔一缩。
秦之涵吃完嘴里的大白菜,“为了给羊羊喂··奶·粉,我那个时间特地调整过,一分不差,绝对准确。”
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快点走,但是江余一动不动,他突然平静下来。
还差四分钟。
“之涵,对不起。”江余摩·挲掌心的生命线,有些嘲弄,他说了句奇怪的话,“你赌一次吧,赌你的命是长是短。”
“江余?你怎么了?”秦之涵张口,在他的声音再次出来前,轰一声巨响,吞没了所有。
八号下午,四楼美食城发生爆炸事故,多名食客从护栏炸飞出去。
六人坠楼,当场死亡,其中有一人肺部穿·透,身体多处重伤,大量出血,正在某医院进行抢救。
手术室里,医生拿下脸上的口罩,抬起腕表看了一眼,“病人死亡时间,五点四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