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被蒋越泽哄着进了更衣室,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物的更衣室里,放在桌子上的那套白底黑边的道服就显得特别惹眼。
我愣在当场,一时不敢踌躇上前。
近乡情怯,说得可能就是我此时的这种心情。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没正儿八经训练过一回,更没认认真真地参加过一次比赛。唯一一次地穿上道服,还是上次路芷欣赶鸭子上架,满心满眼地都是恐惧与害怕,对道服对跆拳道的敬畏与尊重都抛在了脑后,根本顾不得像现在这样,感触颇深。
我看着那身道服,忍不住叹气:人果然是个一消停就喜欢给自己心里找不痛快的生物。
我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不动,蒋越泽也没开口催我。只是牵着我的手微微往前拉了拉,语气带着诱哄的温柔,也带着蛊惑:“带你过去看看,喜不喜欢。”
我迷茫地眨眼看他:“这是你帮我准备的吗?”
他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嗯。量身定做。”
我有些咂舌:“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说完,我便后悔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方瑾瑜你不打算做个人吗!
我心里要把自己扇死,脸也开始发热,但我却依旧梗着脖子,装作若无其事地盯着他。
蒋越泽却没一点神色尴尬的样子,反而气定神闲道:“你说呢?”
我:“……!!”
我说什么!
你摁着我亲了那么多回,还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三天,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该知道了!
路芷欣和任子晋的脸色也差不多都不能看了,投向俩的眼神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我挣扎着犹豫着想开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但看他们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算了,我无奈地叹气,由他们去吧。
我拿起那身白如圣雪,黑如浓墨的道服,心里隐隐地生出一种依恋感。
真的,好久,都没有认真比赛了。
蒋越泽站在我边上,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去换上吧。”
我抬头看他,自己的倒影在他眼里清晰可见,眼里带着亮闪闪的光:“嗯!”
等我认真穿好道服,束腰带的时候,我才发现,腰带上用银线绣着一个小小的鲸鱼生动形象,活泼可爱极了。
我认认真真,慢条斯理地系好,看着镜中的那个自己,只觉得陌生又欢喜。
我慢慢地将高高扎起的头发盘起,把绷带缠好,一圈又一圈。心情平静又认真。
等到一切准备就去,出了更衣室的里间,路芷欣也刚好收拾完,而蒋越泽和任子晋在门口,在我们出去的瞬间,两道眼神就准确地投射过来。
一道热烈霸道,一道内敛深情。
任子晋早就迫不及待地走向路芷欣,而蒋越泽站在原地,眼里的惊艳与爱意在我周边浮动,慢慢地将我包围。
我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似乎要走到他心上一样,步伐坚定而温柔,带着他一时传递给我的力量。
他看着我在他面前站定,毫不掩饰地舒展了笑容,如同千年古松摇曳,带着他的姿态,仪表万千。
“战袍很合身,我浑身充满了力量。谢谢你,阿泽。”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发顶,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温柔:“你开心就好。”
我有些嫌弃地嘁了一声,暗暗吐槽他只会说这几句话,但笑意却是忍不住地扩大。
之后没再废话,蒋越泽与我十指相扣,将我送到了检录处。
因为是友谊赛,与路芷欣这样的正式参赛者还是有所区别,所以检录也是他们先来。
我看着路芷欣站上体重秤,看着她站上金属探测仪,看着这一连串熟悉的动作流程,心里隐隐有热血开始复苏。
蒋越泽握着我的手,淡声询问:“紧张吗?”
我轻轻摇头:“说来奇怪。我也以为自己会紧张的。毕竟我站上那个赛场,就意味着站到了舆论与心魔的中央,而结果更是不受控制,无法预料的。”
我说着便忍不住扭头看他,笑意也忍不住扩大:“不过就算这样,我却一点都不担心。反还在隐隐地期待呢。”
蒋越泽低低地笑了下,眼尾微扬,冷淡矜贵的面容立刻带了些妖冶动人的颜色,让我心动。
他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背柔柔地落下一个吻,带着好闻的香气,和腻人的温度。
“那就享受披荆斩棘的过程吧,我的玫瑰。”
“崇文体育馆的各位们,欢迎你们在周五的晚上来到黄金联赛的决赛现场!欢迎农大,林大,医大,工大,科大,财大以及师大的各位高校朋友们的捧场!”然文吧
“如约相聚,相信今晚黄金联赛会让大家不虚此行!”
“本次比赛晋级的的队伍为崇文,医大,农大以及林大。为了大家有更好的观赛体验,也为感谢各大高校对黄金联赛的积极参与,特此准备三场友谊赛感谢大家的付出与支持!”
我在体育场门后听着主持人响彻全场的声音,等到下一秒就从这扇门走到大家面前。
“接下来进行友谊赛第一场,有请农大代表彭美鑫与崇文代表方瑾瑜入场!”
“有请!”
如潮的掌声响起,我握着蒋越泽的手,另一只手却忍不住摸了摸他送我的鱼尾项链。
他慢慢地松开我的手,站到我面前,声音淡然,却带着必胜的坚定:“放手去做吧,我在台下等你。”
我抬眼看他,摸着鲸鱼尾后面的那一串英文,看到了他眼里,眼神坚定的我。
大门拉开,我看到了如潮的人海,闪耀的灯光,听到如潮的掌声,疯狂的呐喊,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赛场的中央。
也一步一步,靠近了属于我的战场。
我与彭美鑫一步步靠近,看清了对方坚定严肃的表情,以及不一样的眼底世界。
裁判看我们站定,立刻过来搜身,一切结束后,双方选手致意。
彭美鑫很显然不愿意,她虚虚地冲我笑,嘴上丝毫不留情:“就当先为打裂你眼眶骨提前致歉了。”
我没说话,恭恭敬敬地冲她鞠了一躬。
裁判吹起预备哨,我和她都拉开架势。
彭美鑫的眼里瞬间浸上阴冷,语气也丝丝地冒寒气:“方瑾瑜,今天,谁也帮不了你,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我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心不要乱,心无旁骛地完成这场比赛。
裁判哨吹响,不等我反应过来,彭美鑫就像是疯了一样,冲我扑过来。
我可以看到她眼里的愤怒,她眼里的疯狂,以及她眼里的仇恨与不管不顾,让我避无可避,心也开始掀起波澜。
她握着拳,拳风凌厉,不可阻挡地过来,让我避无可避,只能下意识地,本能地阻挡。
她的拳重重砸下来,即使我双臂交叉阻挡也只是堪堪挡住,狼狈地后退好几步,勉强地稳住身形,没有踏出失分区。
台下骚动一片,都是紧张的唏嘘声,以及惊声。似乎大家都没有想到,所谓的点到为止的友谊赛,会是这样的真刀实枪,拳拳见肉。
裁判立刻吹哨,示意彭美鑫注意。彭美鑫笑眯眯地应,扭头对上我的眼神,只有冰冷的恨意。
调整好状态,彭美鑫又摆好她的进攻姿势,开始试探她的有效进攻点。
我也开始试探她的进攻点,揣摩她的意图。但我却只想阻拦她的进攻。
很快,她便又冲了过来,旋身一个飞腿过来,我快速回击,双手推了回去,她似乎猜到了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转了半圈,右腿又飞了过来,我躲闪不及,又是堪堪地躲过。
彭美鑫得逞的笑,语气玩味又冰冷:“我明明告诉过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咽了咽口水,慢慢地直起身子,告诉自己没关系,不要受影响。
观众席似乎很嘈杂,似乎接受不了这样的情形。不知是我耳朵太好,还是观众讨论的声音太大,我竟然将他们的谈话内容,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大家都认为这不是省赛获奖的选手该有的水平,一味地只会躲避,不会进攻。
我迅速过滤到这些声音,专注地看着彭美鑫的动作。
她似乎是铁了心一样地想废我的眼眶骨,不愿意耐心地等待我露出破绽,只要她准备好,就会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好像不知道疲倦似的。
她再次挥拳,我堪堪躲过。下一秒她便抬腿朝我劈下来,我一个侧身,灵活地躲过。
彭美鑫扑了空,却没有一丝灰心。就好像是饿狼一样,吃不到自己虎视眈眈的食物,就决不罢休。
台下似乎再也受不了我只防守不进攻,吵嚷成一片。我慢慢地变换姿势揣摩她的意图,却再次被她的话影响。
“方瑾瑜,你怕了是吗?”
我没说话,但是步子却乱了一下。
她继续喋喋不休:“你敢进攻吗?你有脸进攻吗?你敢面对你当时对我挥拳的那个动作吗?你敢吗?”
我握拳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就在我开始觉得混乱的时候,我看到了彭美鑫身后,那道让我安心,又依赖的身影。
他就那么坚定地,认真地,带着鼓励的,站在我看的到的地方,无声却又温柔的陪着我。
所有的人都在着急,但只有他,扬着淡淡的笑,带着笃定的目光看着我,无视周围的一切,似乎只有他可以看到,事情的真相。
我又找到了自己的依赖,血液开始流动起来,心底也开始发声,借由嘴巴表达。
“彭美鑫,你就真的,这么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