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清意将木匣交给鲁公公带回,算着日子信件大概到了宋元瑾手中,这几日她越来越心虚,总觉得有点什么事情要发生,以至于忘记了跟鸦青约好的日子,鸦青已经跟晏江流和邙冲汇合,等来等去也没有李清意的消息和口信,不得已晚上夜探太守府,见到了正愁眉不展的李某人。
“小一”鸦青深夜突然出现,李清意一惊,下意识出手攻击,听到声音时,判官笔就停在鸦青面前一寸。
李清意见到鸦青,还在疑惑,脱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邙冲他们已到了三日,一直没有你的信息传来。”李清意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应该先递个口信给他,这几日浑浑噩噩居然忘记了!
“额,我说我忘记了,兄长信么……”
鸦青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手中持物,说道:“这判官笔倒是不赖,你换武器了?”
“一直没找到趁手的,先用着吧,这次去也是想看看武器。”鸦青颔首,去蜃楼城选件兵器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后日出发,这府中内外都打点好了么?你身份不便需要提早准备,别让人抓了什么把柄,毕竟同行的是凌国的摄政王。若实在不便,我们就分批上船,在蜃楼城汇合!”异宝会毕竟是一年一度的盛会,沛城的码头大小船只无数,无论何时都有去蜃楼城的楼船。
“我明日辞行,后日出发,倒时表哥肯定会送我到城外,分别后我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返回,如此一来一回恐怕会折腾到傍晚。”李清意沉吟半晌,很快就决定了行事步骤,又将时间估算了大概。
有一点她和鸦青想到一起去去了,她身份毕竟特殊,去异宝会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能瞒就瞒吧。
果然,次日李清意表达了要回京的意思,白老夫人数度挽留,见她坚持,也心下明白,恐怕她身为将军有些公事要处理不能明说,于是痛快放行,只交代了白行知让随行商队的人多多照顾。
等她出发时,白靖衍不顾白夫人劝说执意送她到城外,她们二人跟着商队走在最后,眼见再走下去回来就赶不上船了,李清意不得不出言提醒道:“表哥,此处已离城很远,舅母该担心了,前路还长,不用送了。”
白靖衍欲言又止,“表妹你,觉得沛城如何?”
“沛城?富庶之地,通达四海,很好啊。”
“那,那表妹若要常住呢?”
“常住?”李清意疑惑看着身边人,见他面色通红,目光闪躲,突然了悟,表哥所说莫不是我想的那样吧……她低头想了想,坦然说道:“常住恐怕是不愿的,沛城再富庶,也越不过京城去。”
白靖衍顿了一下,急切说道:“白家富甲天下,表妹要什么,我都……”
“表哥慎言,白家虽为皇商有些特权,但甲天下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见她严词提醒,白靖衍讷讷称是,又想说些什么,被李清意打断,她半真半假道:“况且京中能见明月,意儿心中明月高悬,不见群山!”
明月高悬,不见群山,不见群山,不见群山。
她如此直白,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白靖衍呆坐在马上,回过神来落荒而逃般告辞离去,背影萧索,透着一股心死的意味。李清意回首目视他走远,心如止水不起波澜,她所选的路注定没有同路人,既然如此,不如快刀斩乱麻。
找了借口脱离商队回头又走了许久才进城,她找到鸦青处时已经换好了男装,脸上带着面具,一副俊朗的武学世家公子模样,鸦青开门一脸不耐,她冲鸦青眨了眨眼,这不耐瞬间就变成了无奈,如同长辈看到了调皮后辈一般,将她让进来,冲屋内的二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一直在等的一号,这两位是凌国摄政王晏江流,第一剑客邙冲。”三人见礼,邙冲好奇的看向那个腰别判官笔的俊朗后生问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一号?”
李清意挑眉,“传说中?”邙冲还是一如既往的貌丑,穿着打扮一如初见时那样浮夸,相比之下晏江流就正常许多,身姿挺括,气质舒朗,是个看上去让人如沐春风的中年人,此时也是微笑听二人谈话。
“诡刺堂自显声江湖之日起,收钱取命尚无败绩,在江湖中可谓名噪一时,不然我们也不会找上门来。不过近些年诡刺堂九大杀手都有成名的战绩,唯独榜首的一号从不接人委托,江湖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难道不是传说中嘛?”
李清意赶忙拱手道:“不敢当前辈如此谬赞,事出有因,倒不是晚辈故作神秘。”
老人哈哈一笑,一老一少相谈甚欢。简短的招呼过后,三人在鸦青的带领下登上了码头最大的一艘楼船,三层高,他们定的房间就在三楼,远远看去能看到小半个沛城,视线开阔。
船家态度和煦,将他们送上来,提醒道:“楼船再过一个时辰起航,晚间还有歌舞酒宴,几位不妨略作休息?”
李清意奔波了半天早就想坐坐,此时也是从善如流,打了个招呼就关上房门躺在床上,身下被褥馨香松软,十分舒服,透过窗户还能看到甲板上密密麻麻的江湖客,都是佩剑带刀的,一言不合争执不断,但门窗一关,居然安静许多,起码无碍于睡眠,这船要在海上要走个两三天才到海市,这一百两的船费拿的不亏!
到了起航的时辰,船家收起缆绳,升起风帆,楼船晃悠悠动了起来,眼看风帆的方向调整完了,远远听到一声:“船家稍慢!”两匹骏马飞奔而来,一前一后,直冲码头。
“客官,这是今日最后一艘去海市的船啦,您二位明日再坐吧!”船家挥手喊道。
“主上?”青衣侍卫回头询问身后的人。
被问的人紧抿着唇,眉头紧锁遥看海面,冷声道:“今日上船”
“是!”那侍卫在马上起身,提气纵身飞向甲板,眼看力有不逮就要落入水中,情急之下凌空一掌拍在码头旁边的石凳上,人借着力更急速向楼船飞去,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已经稳稳的站在甲板上,抢过船家放在一旁的绳索喝了一声:“主上!”
岸上的人站在原地被套在绳索中,双手狠狠抓住绳圈儿点了点头,就被一股大力自岸上生生拽起,站在甲板上脸上还泛着白,缓了几个呼吸,才正了正衣冠,冷眼看向一旁惊呆了的船家问道:“三楼可是住人的地方?”
“是,啊不是,三楼已经客满,只有货仓还有位置了,您看……”虽说船上都是江湖人,但江湖人和江湖人差距大着呢,面前这二人虽然尘土大了些,但穿着气质肯定不是流人,保不准就是哪家的公子哪家的少主,所以船家这话说的小心翼翼,生怕二人一个不高兴自己皮肉受苦。
青衣侍卫拦下了他要说的话,直接一张银票拍在他胸前,“这是五百两”
船家一看,眉眼弯弯的赶忙收起银票,点头道:“小人想起来了!有,有,二楼还有一间最豪华的屋子,本是有人预留的,但那位公子有事没来,这不就巧了么!”
二人上船有些响动,引得船舱中有人探头探脑,侍卫挡在自家主上面前面色不虞,催促道:“带路”
船家见二人中做主的是个不爱说话的,也就不再贫嘴,恭恭敬敬的引着二人去了房间,果然房间宽绰,布置的金碧辉煌,只是……
青衣侍卫厉色看向船家,那人讪讪道:“额,此间,是有一位公子为他和他娘子定下的,因,因他娘子查出有孕无法出海,这才……呵呵,眼下真的就只有这一间房了。”
“无碍,就这吧”另一人淡然道。
“主上先休息,我去四处看看?”
“也好”说罢找了个还算素净的地方闭目养神,连日赶路,他手上和大腿都有些磨伤,此时放松下来火辣辣的疼,没有外用的药物就只能硬抗。
青衣侍卫出了门特意去往一楼的船舱看了看,一楼比上面两层可要热闹的多,玩骰子的、喝酒的、下棋的、聊天的,放眼望去只有几个眼熟的,其他都是些寂寂无名的小卒不值一提,他坐下点了一碗酒,边喝边听身边人胡天海地的吹嘘,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刚要回去,就见一人进来,直奔卖酒的案子,声音沙哑说道:“伙计,来壶酒。”
青衣侍卫与他隔了三个人,余光见他一口气喝了半壶酒,上前用碗轻轻撞了他的酒壶,招呼道:“鸦青?你倒是少见。”
鸦青见其他三人都在休息,便没有打扰,独自一人下楼饮酒解闷,倒不曾想居然有人认出了他,不由抬眸看去,这一看更是诧异。
“魈君?怎么,挖消息都挖到海市去了?”不怪他吃惊,面前这位恐怕认识的人没有几个,但要说起神风堂,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号称知尽天下事的神风堂堂主魈君,居然也在船上?
二人相视一眼,默契的将酒放下不再入喉,此时船舱中的气氛越发热烈,因为船家刚才派人来,说起晚上的歌舞请来了沛城云雾楼的当家花旦,众人情绪高涨,哪里还会注意,在这一楼的一处角落,威震江湖的二位堂主相见,仿佛预示着此次蜃楼城一行定会掀起一番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