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小桥流水,边上一家人的大门敞开着。
屋内,几人正围坐在桌子边。
“他脸上有痦子?”
“是。”
“哪个位置?”
“左脸,就这。有我这指甲盖那么大。”
顾云初有条不紊的提出问题。
她问什么,对面坐着的憨厚男人就答什么,而另一边坐着的年轻妇人正默默垂泪。
那天并不只是崔家的一对龙凤胎丢了,也不知那老人怎么做到的,竟是在短短半天之内拐走了周围数户人家的孩子,足足六个孩子没了。最小的就是崔家的龙凤胎,才三岁,最大的也不过八岁。
而顾云初现在到的这家,正是受害者之一。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顾云初的脑中也对那拐孩子的老人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一个拄着拐杖,看似行动迟缓,实际上行动敏捷的年迈老人,相貌寡淡,头发稀疏,左脸嘴边有一个大黑痦子。
当天穿着的是一身黑青的粗布衣衫,看上去比寻常乞丐干净一些。有人看见他独自出了城门后,自顾自的朝着西面走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拍一下人的肩膀,就让人神志不清的?
是某种药物?
还有,从头到尾,所有称自己见过他的人都没有在他身边看见过有孩子的踪影,他更是独自一人出的城,那么被他偷走的孩子呢?
那些孩子到底哪去了?
难道还在城内?
顾云初细细思索了一下,觉得不应该。
祁镇就这么大,崔二河他们已经把祁镇找遍了,而且这里的县令也并非吃干饭的。将近十天的时间,如果孩子真的还藏在祁镇,想要完全瞒住,一点风声都不露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更何况偷孩子的人也不可能把孩子一直存放在祁镇,留的越久暴露的风险越大,同时也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所以顾云初更倾向于或许孩子丢失后或许被藏在过祁镇的某处,但现在也已经完全被弄出去了。
而且偷孩子的人或许不止明面上的老人一个,而是一个有目的有计划的团伙作案!
“我待会儿就走。”
跟在她身边一起往家走的崔大娘茫然抬头。
“去哪?”
顾云初开口。“自然是往西面去。”
那么多的孩子,想要销赃也是需要时间的,或许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她的动作必须快,必须赶在这些线索消失之前找到那些孩子。
这只是理想状态,也可能什么也找不到,或者就算找到了,有些孩子可能也已经死了。
毕竟丢失的孩子最小的才三岁。而那些拐子本就丧了良心,还指望他们好好的照顾那些小孩吗?
说干就干的顾云初回到崔大娘家,拿起自己带来的小包袱就走。崔二河和妻子张柳好说歹说都没拦住。转头去装钱的荷包给顾云初当盘缠,顾云初依然没要。
黄昏下,一头墨发简单束起的貌美姑娘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对着几人挥挥手。
“事不宜迟,我走啦!至于那钱,还是留着以后给孩子买糖吃吧。”
随后扭头毫不留恋的大步往前,背影透着一股潇洒劲。仿佛一阵风刮进来,带着几人的期望又迅速离开。
崔二河看着她的背影。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她真的能帮我们把敏儿和辉儿带回来吗?”
十天了,他的心中早就有些绝望了。
崔大娘顿时瞪过去。
“说什么呢?这可是天上来的仙子,说话恭敬点!”
“但是她看着实在不像是个神仙啊。”
崔二河心里各种情绪翻涌,忍不住道。
“神仙不该是掐指一算就知天下事的吗?”
崔大娘现在乃是朝霞仙子的忠实信徒,闻言不客气道。
“之前那马道士也会掐指一算,你说说我们送了多少钱过去?他算出来什么了?他算出了个屁!”
随后她又赶紧对着前面,已经没了顾云初身影的小路双手合十拜了拜。语气坚定道。
“我之前不说了吗?仙子乃是偷偷下凡,她让我们叫她顾姑娘,就是不希望自己身份暴露,等到她出了这城,肯定会施展仙家法术,把我家的敏儿和辉儿救回来的!”
崔二河还想说什么,张柳赶忙拽了拽他的衣袖。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说了。
“甭管怎么样,顾姑娘都是好意帮我们,你怎么好这般在后头说人?”
被老娘和媳妇怼了的崔二河无奈。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深夜,乌云沉沉,暴雨噼里啪啦的往外下。打得低矮的植株左右摇摆。
一处山洞中,明亮的篝火熊熊燃烧。驱散了不少此刻的潮湿冷气。
顾云初正坐在篝火边,手持树枝串着糖饼在火上烤。甜香充斥整个山洞。
【哎,想当年打野总是被人骂,万万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我倒是成了名副其实的野王了。】
野王,总在野地睡觉的王。
之前不是睡桥洞就是睡树洞,好一点就是睡寺庙,好不容易有钱了,她想着总该让她享受一回了吧?
她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在掌柜的面前拍出一排大钱,然后要如何中气十足的表示自己要天字一号房了。结果就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在阻拦她,揣着钱在城里逛了一圈,还不到一天就稀里糊涂的又出来了。
穿越多时髦的事,看了那么多小说,都说穿越了不是日天日地日空气,就是我和你缠缠绵绵到天涯,怎么到她这就愣是玩成了荒野求生了呢?
算一算来这世界这么久了,大半夜晚都是睡野地,和蚊子为爱鼓掌,和大地背对背拥抱,这她找谁说理啊?!
这时,山洞的角落里传来了一丝吼声。
这吼声的情绪相当复杂,害怕中透着一丝委屈,委屈中透着一丝愤怒,愤怒中透着一丝渴望。
而发出这声音的正是一头大黑熊。
这头熬过冬眠的大家伙此刻正怂怂的缩在山洞的最里面,毛茸茸的身体恨不得往石头缝里面挤。对于霸占着他家的顾云初敢怒不敢言。
顾云初半点没有霸占人家房子的愧疚,听到人家哼唧一下,还嚣张的哼了一声。
“瞎叫唤什么?上一个像你这样的熊,已经被我揍得从此三过山洞而不敢入了,我没赶你出去都已经够留情的了。知道了吗?”
黑熊哪听得懂人话。
它只知道这女人凶得很,它在自家睡得好好的,她跑进来后,自己不过是吼了一声,对方上来对着它就是邦邦两拳。它打不过,又不愿意就这么把自己的窝拱手让人,结果不知怎么就被那凶悍的女人用火给堵住了路。对方往火边上一坐就不动了,它彻底不敢走了。
大黑熊一面忌惮顾云初和火焰,一面那萦绕在它灵敏的鼻尖的甜香实在是个甜蜜的折磨,让它那双小眼睛又忍不住的往顾云初那边飘,害怕的泪水从嘴角流出来。舔着自己的熊掌忍不住哼唧起来。
顾云初看出了它的渴望,顿时恶劣的把喷香的糖饼递过去,在它忍不住脑袋凑过来嗅嗅的时候,立刻收回手,大口的啃下去。
“想吃啊?不给!”
就这大黑熊的馋样,顾云初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呜!”
大黑熊看她吃得香甜,自己肚子饥饿,想抢又不敢抢,想走因为害怕洞中心的火焰又不敢过去,一时间急的哼哼唧唧的,竟是眼睛都湿润起来。
系统妹妹无奈:【人家被你逗得都快哭出来了,你做个人吧。】
顾云初理直气壮:【谁让它这么馋的,而且我这是在教导它熊生哲理。】
说着,顾云初一边啃着饼,一边含糊的教导大黑熊。
“你看着我哭也没用,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你未来的熊生还很长,还会遇到比我更坏的人,我这是好心,提前帮你适应一下。”
反正此刻无聊,顾云初化身熊生导师道。
“当然,我是可以给你吃一口的啦,但是如果我这么做了,你就会以为人类都是很好的,那以后你以为人类全都是好人,到时候为了一口吃的,被人抓住,唰唰两下就砍下你的熊爪子,那你可不就惨了吗?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所以这饼子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吃的。”
饿得只能啃爪爪的大黑熊:……
这时,山洞外传来了一个隐约透着笑意的声音。
“它不过是个未开智的畜生,又打不过你,你不想给它吃就算了,何必和它说这么多。”
一个身穿群青色锦衣,头戴玉冠、腰悬宝剑的俊美男人穿过雨幕走了进来,浑身没有沾到一滴水。
这正是来找顾云初的敖焱,只是没想到刚到地方,就听见了她闲得无聊竟然和熊都能聊得起来。当然,主要是她欺负黑熊不会说话,单方面的忽悠。
黑熊被那龙威一压,顿时吓得哆嗦,啃着爪子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
br/“我这是在教导它社会的险恶,人心的复杂而已。”
顾云初再次啃了一口糖饼。
“不过你怎么会会出现在这?又是来抓什么龙的?”
“不,这一次我是来找你的。”
敖焱也不在意身上的锦衣华服,一撩下摆和顾云初一样席地而坐。
找她?
顾云初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了什么。
“哦,你是来找这个的吧。”
她从怀里摸出那枚净水琉璃珠。抬手就递给了敖焱。
敖焱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顾云初就已经把净水琉璃珠拿出来了。
他接过净水琉璃珠,珠内有两缕气息,一抹来自那孽龙陆凌,一抹来自妖僧圆真。显然这两人碰到净水琉璃珠这等宝贝后,第一时间就借助它修炼过了。也同时说明了另一件事。这净水琉璃珠在顾云初的手上这么多天,她半天没有动过。
“多谢,此物对我很重要。”
敖焱微微用力,一丝红光在珠内出现,把这两缕气息绞碎。随后他熟练的沟通净水琉璃珠,如水般温和的灵气立刻钻进他的经脉,缓和了那股灼烧之感。
随后他对着顾云初认真道。
“我库房之中亦有许多奇珍异宝,如若不嫌弃,顾姑娘可以和我走一趟,亲自挑选一二。”
敖焱是谁?
他是洞庭龙君的弟弟,钱塘龙君,他的库房自然就是钱塘龙宫的宝库。
如果此刻他面前的是旁人,只要对方应了,说不得就又是一出凡人意外帮了龙王,随后被请进龙宫一日游,回来后腰缠万贯富甲一方的美谈。
但关键是,他面前的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顾云初。
就如她之前半点没对净水琉璃珠动心一样,此刻听到敖焱的话,她下意识的就瞅了一眼他手上的那玻璃球。
库房的奇珍异宝?
这样婶的奇珍异宝吗?
这就不必了吧?
而且她忙着找孩子,也没空啊。
所以顾云初当场就十动然拒了。
说话间,她上下打量了两眼敖焱,却不是看他俊美的侧脸,而是瞄上了人家头顶的玉冠,腰间的玉佩。
“冒昧问一句,看你这穿着,你应该不差钱吧?”
敖焱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疑惑的点点头。
身为钱塘龙君,还背靠有钱的兄长,他自然是不差钱的。
顾云初杏眼亮闪闪的。看他仿佛看地主家的傻儿子。
“那这样,你呢,诚心要给,我呢,也是真的缺钱,一口价,一百两黄金怎么样?”
她已经还了系统一些了,如果得了一百两黄金,那她还完债还能剩下点。嘿嘿。
系统妹妹无语:【你真把净水琉璃珠当玻璃球了?那可是灵宝,有这样的宝贝,或许他的库房还有更多充满灵气的奇珍异宝,这哪是一百两黄金可以比的?】
按照能量来算,一百两黄金连净水琉璃珠内一缕精纯的水灵气都比不上!
顾云初淡定的回答。
【但你忘了一件事,灵宝这玩意儿想要驱动肯定是需要法力的吧?那么你有法力吗?还是我有法力啊?而没用的灵宝在我手里,卖都不好卖,还容易招祸。我又不是咸菜吃多腌到脑袋了,干嘛自找麻烦?】
系统妹妹沉默了:你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无言以对。
然而顾云初清楚就是个会变身的普通人,但敖焱不知道啊。
他听到顾云初的回答和系统妹妹一样愣住了,一双凤眸忍不住打量着顾云初。
结果顾云初被他盯得心里打鼓,咬咬牙道。
“好吧,如果你没有一百两黄金,我也不是不可以降一点的,这样,九十九两黄金如何?”
敖焱:……你还真是降一点啊。
他无奈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云初心一横。
“那就九十八两?”
见敖焱还盯着自己看,顾云初投降了。
“好吧,俗话说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给个数吧!”
敖焱看顾云初满脸纠结,仿佛心中滴血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我并非给不出这区区一百两黄金。我只是想问,你可知这净水琉璃珠价值多少黄金?”
br/顾云初眨眼。
“这样的东西,恐怕多少黄金都买不来。”
毕竟那青龙陆凌,圆真和尚都是法术高强的家伙,想要多少黄金弄不来?对他们这类人来说,黄金大概就如路边的石头一般。
“你果然清楚。”
敖焱凤眸认真的看向顾云初。
“但你却只要了区区百两黄金,这是何意?”
“因为我欠了钱,现在就需要这百两黄金啊。”
顾云初耸耸肩,随后又道。
“还有你别老是区区百两黄金的,你是不差钱,但我可和你不一样,我很穷的好不好。”
这家伙对着她说区区百两黄金的模样,就跟某马说自己对钱不敢兴趣一样。
让她这个穷逼只感觉到硬了,拳头硬了。
穷是什么感觉,作为一条龙的敖焱不清楚。
但他却知道,以顾云初的本事,她完全可以不这么穷。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对方只要这一百两黄金,他自然不会不给。他运转法力,袖口对准地面,轻松抖落出一百两黄金出来。
他用的是搬运之法,从自己的龙宫搬来的黄金,但顾云初不知道啊,她对这些法术又不熟悉。在她看来就是敖焱应了一声,然后就从袖子里抖落出了一堆金砖。
顾云初看了看地上的实心金砖,又看了看敖焱。陷入了沉默之中。
十两等于一斤,而一百两等于十斤,也就是这些金砖足有十斤重。
那么问题来了,正经人谁会随身带着十斤重的金子出门?
兄弟,看你这般骨骼清奇,一起抢银行吗?
我放风,你背钱的那种!
顾云初虽然没钱,但好歹也是逛过金店的人,倒也不至于看见这些金子就失态。
她抬手摸过去,实心的金砖在她手滑过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全被系统收了进去。
至于多余下来的?
先放系统妹妹那存着,反正顾云初自问没那个实力兜里揣几块沉甸甸的金砖到处跑。
敖焱对于顾云初的动作并无意外。
顾云初还了债,心情非常不错,大方的分享出另一块烤过的糖饼。
r/“吃吗?”
敖焱动作一顿,随后接过道。
“多谢。”
他尝了一口,凡间的美食自然没有龙宫的珍馐百味精妙,更何况这糖饼还是路边小摊来的,但此刻外面下着雨,他和顾云初坐在山洞内烤着火、吃着这有些粗糙的糖饼,边上还有一头黑熊眼泪汪汪的偷瞄他们,这滋味……倒也不错。
顾云初吃着糖饼含糊的开口。
“说起啦,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敖焱道。
“我今早掐算净水琉璃珠的下落,发现它在这个方位,加上它内有我的一缕神魂,离我近了我就可以感应到。”
顾云初眼睛一亮。
“能掐会算?厉害啊,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她之前就猜敖焱有特殊的寻人技巧,所以多问了一句,没想到果然如此。
敖焱疑惑的看过去,随后才从顾云初口中得知,她才下山没多久,就摊上事了,最近正在帮人找孩子。
只是他表示,想要他帮忙掐算孩子的大致方位,恐怕要有对方的生辰八字。
而恰好,顾云初还真有几个孩子的生辰八字。
这里是聊斋的世界,顾云初自然想过或许能碰到个厉害人物帮忙用法术找人的情况。所以在询问情况的时候还多留了一个心眼,要来了孩子们的生辰八字。
敖焱拿到生辰八字,当即掐算起来。
“他们都在西南方向。离此处并不远,大概一百多里,你放心,他们应该都还活着。”
只是再多,他就算不出了。毕竟他不是专修这个的。
顾云初听到这,面色轻松了不少,她之前最怕的就是这么多天过去,几个孩子已经遭遇不测了。
恰好此刻,雨已经停了。顾云初想了想,把最后一点糖饼塞进嘴里。决定既然有了方向,那今夜就不睡了,直接去找人。
反正和卡牌融合后,她表面看还是自己的模样,但是身体素质要好得多,一夜不睡也不会有什么。
她背起小包袱,对着敖焱潇洒的挥挥手。
“那么咱们就后会有期啦”
“后会有期。”
敖焱坐在山洞内,看着顾云初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山洞内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消散了。
他一个人默默的吃完了糖饼。随后一挥袖,篝火迅速灭了。未烧完的柴火飞了出去,他也起身离开。
黑熊松了一口气,赶忙跑到两人之前坐着的位置,然后含泪吸了一口那残余的香甜气息。嘴里还骂骂咧咧似的低吼。
杨城的清晨一如往常的热闹。
一处酒楼里,店小二满脸堆笑的对着一个老人道。
“这话说的,杨老爷你尽管吃喝,下次来再补上就是。”
被称之为杨老的是个穿着非常富贵的老人,一身的锦缎。闻言脸带笑意,显然对店小二的话很满意。
二楼有食客探出头来,似乎是瞧不惯这杨老头的做派,阴阳怪气道。
“听闻杨老最近又出门去了,想必又赚了不少吧?怎么吃饭还赊账啊?”
杨老头假笑一下。
“哪里哪里,只是今天凑巧忘带钱袋了而已。”
然后不再理会那人,和店小二说了一声,转身带着小厮就离开了。
那食客对着边上朋友不屑道。
“谁还不知道他啊,一把年纪了,酒楼花楼天天逛,明明比谁都有钱,偏就他次次都说忘带钱袋,怎么不把裤腰带忘带了?也好让人看看他那张老脸是不是长在腚上了!”
边上的友人无奈。
“好了,你少说两句。”
那食客嗤笑。
“怕什么,反正他也不要脸。你说是吧?牛二?”
被叫了姓名的店小二不知怎么说了,赶忙看向一边。
边上的掌柜淡定的打着算盘开口道。
“开门做生意,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反正甭管杨老爷怎么着。只要他家夫人记得把钱补上就行。”
他们的话引来了另一个吃饭的中年男人道。
“说起来,那杨老爷到底是干什么的?要说是靠田地铺面赚钱,但咱们在这杨城住了几十年,谁还不知他当年四十多都还一穷二白的,连媳妇都说不上,结果一转眼,他就好像突然富贵起来了。这田地铺子有了,竟然还娶了夫人和两个小妾?那夫人虽然是个孤女,但相貌可是没话说,想不通,我着实想不通。”
穷人乍富这种事总是让人充满了好奇,特别还是富成杨老爷那样的,所以这个话题可谓是杨城人最喜欢聊的了。
有人起了个话头,立刻就有人街上。
“谁知道呢。反正就听说他当年消失了一阵子,回来就忽然有钱了,而且富起来后,他也每年都要出去一两趟。问他就说是卖羊卖驴去了。”
“我是看见过他牵着驴赶着羊的时候,品相也确实不错,不过这驴、羊品相再好,那也不是汗血宝马啊,能卖几个钱?”
“而且他那羊和驴也不知道买给了谁。我之前问了一圈,咱们这好像从没人从他那买过那些牲畜。”
“我觉得吧,那些羊啊驴啊都是障眼法,他肯定有别的来钱门道,就是不愿意和我们说,怕我们抢他的。”
“我可不敢抢,你们又不是没看出来,他富起来也就这十年吧?算算也才半百的年纪,头发就那么几根白毛,脸比我七十岁的老娘还老。背都佝偻起来了。”
“而且他四十多岁的时候还一头黑发,就是这十年才变得这么老的。娶了媳妇外加两个小妾,到现在也没个一男半女的。”
说话之人的声音低下去。
“所以啊,我们都说……他怕是暗地里干了什么阴私之事,遭了报应。”
另一个人也小声道,“我也觉得,说不得就是地下摸金的勾当。”
他这话说得隐晦,其实就是暗指杨老头每年出去一两趟都是去掘坟盗墓去了。不过这话不好说,毕竟这种罪名可是要砍头的,他们没证据,那杨老头有钱有势,可不敢瞎说。
很快,一众食客默契的止住了这个话题,开始各吃各的了。
角落里,一个貌美的姑娘快速吃完白粥,把钱付上,然后离开了酒楼。
顾云初悄咪咪的跟上了前面走着的杨老爷。此人长得很像崔大娘等人描述的那个老拍花子,白发稀疏,背部佝偻,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无耳垂。
但此人不仅少了个痦子,还一点没有讨饭的样子,甚至他和顾云初比起来,简直富得流油。不说那一声绫罗绸缎,单说那手上戴着的大扳指就看得人流口水。
所以最初顾云初观察了一下这个老头后,并没有把怀疑的目光放他身上,直到听到刚刚那些食客的谈话。
顾云初那一瞬间就想到,这杨老头每年出去一两趟,会不会就是偷孩子去了?
虽然她明知道拐孩子的不可能让人富成这样,但她还是忍不住跟了上来。毕竟此刻她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
眼看杨老爷和小厮一路回到了杨府。顾云初顺着围墙悄悄翻了进去。
杨府和顾云初呆过的陈府虽然都属于大户人家,但相比于陈府处处透着雅致,杨府就仿佛暴发户审美。一堆东西凌乱的摆了一堆,不求最好,只求最贵。
杨老爷一回到府中,立刻就有下人来禀报。
“老爷,夫人找你。”
杨老爷顿时眉头一皱。
“知道了。”
顾云初躲在暗处可以清楚的看见杨老爷的不情愿,看来这对夫妻感情不好?
她跟着杨老爷一路走过前院,到了后院。进了屋子。
时隔一个多月,顾云初再次发动秘技·趴窗户缝之术。
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无他,只是因为这杨夫人长得也太漂亮了吧?!
对方巴掌大的小脸,娇媚无比,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仿佛有钩子一般,要把人的魂都给勾走了。最重要的是,她很年轻,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鲜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再一看边上,杨老爷老得跟吃甘蔗吐出的渣滓一样,干巴巴的,满脸的褶子缝里写尽了世间的沧桑。
两人站一起,不像是夫妻,倒像是爷孙。
让人不禁暗骂,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然而就在顾云初以为这位夫人是被迫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占主导地位的似乎是这位杨夫人。
美貌的杨夫人抬头不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年老的丈夫。
“大清早上去哪了?”
杨老爷坐下来,老实回答。
“去外面酒楼吃了一顿。”
杨夫人冷哼一声,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一天到晚的往外跑,交代你的事却不晓得好好做!”
杨老爷立刻哆嗦了一下。
杨夫人:“过两天那位大人就要来了,那批羊都凑够数了吗?”
杨老爷赶紧讨好的笑了笑。
“够了、够了。怕有死的,我这次多抓了几只羊。”
杨夫人嗯了一声。
“驴呢?”
杨老爷讨好的笑容透着一丝害怕。
“驴……还差三头。”
杨夫人一双桃花眼顿时一瞪。漂亮的脸蛋透着一股凶恶之像。
“还差几头你还敢出去见天的玩?你以为那位大人是什么好脾气?若是到了时候交不上东西,你是有几条命准备交代的?!”
杨老爷再次哆嗦了一下,“我这就去找,夫人你放心,还有两天的时间,就差三头而已,我很快就能抓到的!”
杨夫人立刻冷哼一声,让他立刻滚去抓。
杨老爷连连应是,赶忙出了院子。
在外偷看的顾云初疑惑了。
这个娶了两房小妾,听闻还总是逛酒楼花楼,喜欢赊账让夫人擦屁股的家伙竟然是个妻管严?
难道是因为夫人太漂亮了,所以不舍得骂?
不,不对,她看得分明,那杨老爷眼中半点对漂亮夫人的喜爱也无,有的只有满满的敬畏,甚至可能因为常年受到对方的压迫,以至于对方说句重话都忍不住打哆嗦。
可这么害怕都不休了对方。莫非这又是一对真爱?
“谁?!”
忽然,杨夫人猛地扭头。随后快步来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就朝着四下看去。只是什么都没看见。她问了远处扫撒的下人,可看见什么人了。得知没有后。她又对着窗户细细嗅了嗅,也无任何一丝人味和其他气味。
难道是她的错觉?
杨夫人慢慢关上窗,但只一会儿,她又猛地打开窗户,只是外面依然毫无一人。
看来真是她的错觉。
她砰的一下关上窗户,嘴上骂道。
“都怪那蠢货,害得我都气昏头了。”
窗外,随着扫地的下人走开后,一条灰黑的腕足从假山的缝隙中钻出来。随后越来越多的腕足钻出,再接着是人的上半身,最后是漂亮的脑袋。
此刻的顾云初就仿佛浑身没有骨头一般,从那小孩都进不去的假山缝隙中缓缓钻出来。
她松了一口气。
【幸好我反应快,这位杨夫人倒是意外的警惕又狡猾啊。】
差一点就露馅了。
系统妹妹若有所思的提醒。
【那个杨夫人似乎不太对劲。】
顾云初点点头。【我也觉得。】
不说她对自己丈夫的态度,和那远超常人的警惕心,单说她对着窗户那嗅探的模样就很奇怪,不像是人,倒像是……野兽。
不过顾云初迟疑了一下,还是卸下角色卡朝着杨老爷的方向追去。
除了这个杨夫人不太对劲,这对夫妻的对话其实也很奇怪。
先不说那位大人是谁,单说这羊和驴,做这牲畜的买卖可以理解,但是抓这个词就有些奇怪了。
难道他就是靠着现抓这一招发家致富的?
可虽然野味比较值钱,但也不至于让老头富成这样吧?
杨老爷依然带着之前的那个小厮出去了。
顾云初再次跟上,本想着他们抓野驴肯定得去野外吧?
谁知人家脚步一转,走着走着,竟是到了一处小楼门前。
这装修花哨的小楼大门半掩着,却挡不住那一股浓浓的脂粉气息。顾云初闻到那股有些刺鼻的香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穿红着绿的妇人走了出来。对着杨老爷就是一挥手绢,亲亲热热的搂住胳膊把人往里面请。
“怎么大白天的就来了。姑娘们都还没准备好呢!”
顾云初顿时瞪大眼睛,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向小楼的牌匾,群芳楼。
【啊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
系统妹妹接话:【花楼。】
顾云初顿时懵逼了。
这老头不是要去抓驴吗?
刚刚在老婆那被骂得跟个孙子一样,结果一出来直奔花楼?
这是什么操作?
她看了看花楼的大门,转头绕到后面,顺着墙再次翻进人家后院。因为生意特殊,大白天的花楼的大多数人都在休息。
顾云初的行事倒是方便了不少。
她迅速的来到二楼走廊,一抬眼就见杨老爷和小厮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随后小厮守门,而他进了一间屋子。
顾云初顿时暗骂一句。
【禽兽!】
随后她立刻从外墙的窗户摸进隔壁屋子。
屋内满是脂粉气,床上的姑娘睡得正香。半点不知道一个陌生的姑娘顺着未关的窗户钻进来,然后整个人如壁虎一般趴在了墙上,耳朵更是恨不得直接穿墙而过,怼到隔壁屋。
【我倒要听听这个禽兽到底想要干什么!】
系统妹妹:……你穿件衣服吧!
但是出乎顾云初和系统妹妹的预料,里面并无女人的声音,反而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墙壁明显做过手脚,比寻常的屋子要更隔音,平常人是听不见的,不过顾云初现在的耳力还算不错。
一个声音属于杨老爷:“弄来几个了?”
另一个是个略显年轻一点的粗嘎男声。
“舅舅,这次弄来了两个。都是好货。”
杨老爷:“过两天就到时候了,你就给我弄来了两个?还剩一个呢?”
“舅舅,你这要的越来越多,又不让我在这周围抓,我这也难办啊。”
杨老爷:“难办?你拿钱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难办了?这剩下一个必须尽快弄来!”
“就这两天,我出去抓也来不及了,舅舅,不如就在这周围抓个了事吧?”
杨老爷:“这……也行,反正就一个,那姓胡的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不过你得记得,必须要干净齐整的。别拿你这楼子里的充数!”
“知道了,我办事舅舅你还不放心吗?”
杨老爷“知道你是个孝顺的。行了,你先把那两头驴给外面的旺儿给牵回家去,我还要在你这休息会儿。免得回去又被那姓胡的骂一顿。”
“好嘞,我这就把桃红给叫来。”
顾云初听得再次一脸懵逼。
不是吧?
还真是在这花楼里抓驴?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同时也没兴趣真去听什么老头子的活春宫,赶忙从房间内离开,几分钟后,她再次出现在后面,偷看一个粗壮的男人带着杨老爷那个小厮旺儿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没有窗户,她只能躲在角落偷听。
她听到了女人的声音,是两个很虚弱的求饶声,透着一股焦躁和害怕。但这声音很快就消失了,紧接着传来的反倒是驴叫声。
再后来,她眼看着那两个男人从屋子里牵出两头毛驴来。
顾云初想到了什么,在他们离开后,立刻打开门进了屋子。
看见屋内的情形后,她顿时瞳孔一缩。
这屋子里面并无什么恐怖的画面,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散落着几截麻绳、几团破布。
但正因为里面空荡荡的,才显得尤为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