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 / 1)

走在深夜的街头,晚风轻拂着滚烫的面颊,路边的流莺惊异地看着我在夜色里踽踽独行,目不斜视。

不知不觉,脚步停在“红蕃”门前,门楣上硕大的霓虹灯努力打醒精神,神色惨淡地望着来来去去的人间。

推门而入,沿着宽大的原木楼梯登上空无一人的二楼。我瑟缩在角落里,让明晃晃的灯光洒满全身,听着扬声器传来楼下的大男孩,怀抱吉他扯开喉咙叫着《小芳》的名字,李春波今晚大约耳朵烧得通红。

侍应的小男生送来啤酒放在板条桌上,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我忽然觉得他像极了我的学生时代,热情、朝气蓬勃,内心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想象。

是啊,想象力,人之所以有别于动物,只在于我们具有想象力,进而产生探索的冲动,一旦连想象的热情都失去了,天才也就沦落与凡夫俗子无异。

可是,世间需要天才吗?曾经有多少天才播下点点滴滴的龙种,到头来从凡夫俗子中收获了漫天遍野的跳蚤,跳蚤的最高理想是吸食更多鲜血,只要那血不是自己的。

我也是跳蚤,虽然曾经企盼成为龙之一族,当理想在现实里跌得粉碎,炽烈的龙心不得不披上虫的盔甲,也许就此泯灭,王兵如此,孙东如此,尚玉、姜敏也如此,我同样逃不过,洪良呢?他能自救吗?

“嗯哼!”轻轻一声咳嗽从背后传来,打断了我纷乱的思绪。

回头望去,暗处角落里坐着一位黑衣女人,浓密的发丝如精心修剪的黑色的绸缎,严谨地遮住半张苍白又清瞿的面孔,只露出一只冷漠的眼睛。

她避开了我的视线,垂下眼帘,从精致的黑色皮包里取出烟盒,抽了一支,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细长的纸烟在桌上轻轻地顿了顿,目光行云流水般在四周漂浮。

我站起身凑过去,掏出打火机“嚓!”地打着了,弯腰递上,桔黄色的火苗在她眼前跳跃着,女人凝视了一秒钟,随即目无表情地吸燃了叼在紫红色唇间的香烟。

“可以坐吗?”我收回火机,准备着她摇头。

她点了点头,往对面的椅子摆了摆手:“坐吧,陪我聊聊,”她浅浅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这里你常来?”

我一面坐下,一面随口应道:“不,第三次。”

“本地人?”她问。

“什么?”我有些不解。

“我问你是不是上海本地出生的?”

“侥幸是。”我发觉她说着一口地道的普通话,但没兴趣去追问出产地。

“侥幸?为什么?”轮到她迷惑了。

“因为可以省却很多麻烦,比如暂住证什么的,”我呷了一口酒,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最不喜欢看官府的脸色,要是事事都要衙门同意,我就没法挣钱啦。”

“生意怎么样?好做不好做?”她的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手里摆弄着烟盒。

“还可以,分长客和短客。”我不在意她眼中露出的讥讽,后背往椅子上一靠,跷起二郎腿,摘下眼镜斯文地用手绢擦着镜片。

“还分长客和短客?”她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是啊,长客嘛论月的,还提供吃住,收费较贵,短客便宜点,一个小时左右三、四百。”

“这么便宜?”她更加吃惊了,停住了手指间夹的烟。

“便宜?”我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唉!我们也想多要哇,可是人家物价部门不让,有什么办法?”

“物……物价部门?这里有物价部门什么事儿?”年轻女人的眼睛在我身上乱转,“你到底干的哪一行?”

“哪一行?服务性行业啰!”我一脸坦白地说,两眼真诚地望向她。

“服务于…性行业?”她试探地问。

“性行业?”我夸张地惊讶连连,“瞧你想到哪儿去啦?是服务性行业!”

“你到底是什么职业的?老实说吧!”女人忍着笑追问,她开始明白刚才我一直领着她转圈圈。

“我是医生,”我端起杯子向她举了举,“医疗服务行业。”

“哈哈哈哈!”她爆发出一阵笑声,“你可真会扯!呵呵………”笑了一会儿,女人忽然叹了口气,“唉……,好久没这样笑过了。”说完,眼睛定定地盯着桌面陷入沉思,一语不发。

“一个人在上海挺难的?”我放下酒杯,敛起笑容。

“是啊,什么都难,连个说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有,哪像你们本地人?”她看我一眼,“土生土长的,人缘也广。”

“可是你这样整天泡在酒吧角落里发呆,新朋友也不会自己跑来结识你,是不是?”

“呵呵,有点道理,这不?”她朝我噘噘下巴,“你不就跑来了?”

我一时语塞,笑了笑。

“陪我出去逛逛,怎么样?”她仰起脸提议,“我对上海的路不太熟,你给我做向导,好不好?”

“行,说走就走,”我站起身陪她下楼,发现她身穿一袭拖到脚面的黑色长裙,脚上却是一双橙色的绒布拖鞋,我迟疑地问,“你住的地方离这儿很近?”

“对,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在楼下等一会儿,行不行?”

“好吧。”正说话间,我的传呼机响了,低头一看,是医院病房的号码,我的心往下一沉:不好!

我急步走到公用电话旁边,拨通了病房护士办公室,小嫣的声音听起来万分紧张:“快点回来!钱医生找你有事情,回来再说!”

放下电话,我歉意地向身旁立着的女人笑笑:“真不巧,科里要我赶回去,要不,我星期天再陪你出去吧?”

“也行,下回吧,”女人的神情有些失落,眼睛望着别处,停了一会儿,她意识到失态,习惯地一甩头,将瀑布般的长发撩到脑后,“送我回去吧。”

从庄晓春住的小区里出来,我坐上出租车驶向医院,临别前,她与我互留了电邮地址,很巧,都是雅虎。

从衡山路到静安寺不过几步路,车子向左一拐没多远就到了医院。

午夜的病房静悄悄的,只有我的皮鞋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发出“唦唦”的脚步声,正在疑惑,走廊边的一道小门开了,小嫣从护士休息室里探出半个身子,笑意盈盈地朝我招招手。

“出啥事啦?大师兄呢?”我走过去问她。

“嘘——轻声点,”小嫣翘起食指压住嘴唇,“没事,我刚下夜班,你陪我出去走走。”她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软绵绵的前胸隔着衣服贴住我的臂膀,眼神意味深长,我不觉心头一颤。

“这么晚了不回家?不怕老公知道?”小嫣结婚刚两、三个月,我有一些担心。

“怕什么?他出差了。”她不以为意地笑笑,右手在我胸口抓了一把。

在四川人开的火锅店里吃了夜宵,大碗的红油抄手辣得我俩舌根发麻,衬衣的后背湿成一片,初秋的夜风吹来,凉飕飕的。

小巷黑灯瞎火的,路灯坏了也没人管,我嘟嘟囔囔地拽着小嫣,脚下深一步浅一步,借着月光向我家走去。

刚转过墙角,一个黑影窜出来拦住我俩去路,“站住!借……借点钱!”影子压低了嗓门,简明扼要地表示财务困难。

“嗯?借……钱?”我起先吓一哆嗦,随即强自镇定下来,“借多少?”眼前的绿林人仕比我矮半个头,听不出哪一省的口音。

“少废话!有多少要多少!”那人欺前一步,一件硬梆梆的物体隔着衣襟顶住我肚子,“快点!”他焦躁地跺着脚,转头回望巷口。

“黄…黄军,伊是、是、是、强……”小嫣已经吓晕了,死死地抱着我的胳膊,身子瑟瑟发抖。

“别磨蹭!快掏钱!要不就不客气了!”剪径客性急起来,揪住我的前襟,几天没刷牙的口臭扑面而来,熏得我一阵恶心。

我使劲从小嫣怀里抽出胳膊,顺势朝后面瞥了一眼,五、六步开外还立着一个黑影,“他妈的!两面夹击。”我暗骂,心紧缩了一下。

“朋友,好说、好说,我给你就是了。”我磨磨蹭蹭地伸手在西装上衣里摸索,悄悄地用胳膊肘一杵,把站着发呆的小嫣挡到了身后,同时慢吞吞地掏出皮夹,偷眼望去,侧后的那个帮手正在不安地四处张望。

“拿过来!”眼见财帛到手,好汉伸手来接。

我的手递得太远了,钱包在他胸口撞了一下弹到了地上,他犹豫了一下,欲弯腰去捡。

“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这是我小学第一次打架大败而回时,老爸替我总结的经验教训。

老妈长期以来对我穿衣戴帽的教养体现出了价值,当我的左手猝不及防地抓住对方持刀的右腕时,严谨地系上钮扣的西装下摆没有碍事。

“你……”他怔住了,迷惑地望着绵羊的眼睛里突然射出毒蛇的光芒。他的迟疑留下了宝贵的半秒空隙,直到我的右脚由下往上踢进他的裤裆正中。

“嗷!”的一声惨叫,那人疼得两腿一夹弯下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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