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白无故消失了这么久,孔恬却跟往常一样,连问都没有过问,仿佛她存在是理所当然,消失也是理所当然。
见街道上的百姓慌慌张张,孔恬走到门口观望,宋离也好奇去探情形。
不一会儿一队身披铠甲的士兵上前开道,把百姓赶开。
紧接着,一辆高大华丽的马车疾驰而过。
那华盖上镶着黑纱,遮挡了跪坐在里头的人。
大将军司马景骑在战马上护送,数百名士兵簇拥着马车行色匆匆。
有百姓小声嘀咕道:“看来又要出事了。”
另一人接道:“是啊,上一回是文阳君府上,这回不知是哪家。”
“我知道,这一回是显成侯。”
“显成侯怎么了?”
“你们没听说吗,国君颁布了新令,要整顿兵制,把那些贵族豢养的私兵护卫全部收编给国家呢。”
人们窃窃私语议论。
有人胆子大,好奇地前往显成侯府观热闹去了。
此刻显成侯府大门外聚集了大量甲士,在那群冰冷的国家士卒中,韩琅一袭玄色深衣,手持王令,如标杆般挺立,鹤立鸡群。
显成侯在世子闻仁虞的搀扶下指着他破口大骂。
韩琅不为所动,面目冷峻道:“显成侯拥兵自重,君上下令收编其私兵护卫为国所用,违抗王令者,格杀勿论。”
拥兵自重的帽子扣下来,气得显成侯跳脚。
上一回文阳君因田地上缴与王权发生冲突,吃了不小的亏。
他们私底下曾抱怨许久,哪晓得这才没过多久国君竟又要收编他们的私兵护卫。
显成侯委实气愤不已,激动道:“韩琅小儿,若敢动老夫府上,必令你血溅当场!”
韩琅举起王令竹简,白皙手腕如托起千斤重量,“违抗王令者,格杀勿论!”
说罢做了个手势,数百名甲士在司马景的带领下朝显成侯包围而去,并架起弓弩,场面顿时一触即发。
显成侯气得暴跳,底下儿孙们皆面露怯色,一时进退两难。
韩琅面无表情地注视那剑拔弩张的场景,无所畏惧。
对于他来说,这些旧贵族皆是君权集中的绊脚石,唯有把他们踢开,王权才会牢牢集中在君王手里。
而权力集中的作用便是顺利推行变革,实现他的政治抱负。
这是他与齐君相通的共同点——集权。
现在虽是初夏,太阳的威力却不可小觑。
韩琅站在日头下,身上全然没有年轻人的毛躁。
他只持着王令与显成侯对峙,既不动手也不放人,无形中给显成侯增加了压力。
最终双方僵持了许久,显成侯败阵下来,斟酌当前局势,不敢明目张胆与王权发生冲突,只能臣服于新令,愿意将私兵护卫收编。
短短一个多月里,韩琅手持王令在贵族圈里横行霸道,以雷厉风行的速度收编了旧贵族们的私兵护卫近万人,并下达新令,限制各府护卫人数,以此杜绝私兵祸乱。
此举令旧贵族们恨得咬牙。
在他们憎恶的同时,齐昭侯却通体舒畅。
他早就想动那帮人的利益,无奈相邦鲍起属于保守派,并没有人愿意成为他的手中刀。
而现在,他遇到了韩琅,一个充满着智慧且锋利的人。
大殿上,年轻的齐昭侯头戴冕冠,身着精美华贵的紫袍深衣,上衣两肩绣着日月图案,宽大的袖袍上龙腾飞舞。
腰束玄色大带,玉带钩上悬挂着白玉镂空龙凤纹玉佩,蔽膝上同绣着金线龙形纹,张牙舞爪。
他跪坐于黑色云纹彩绘漆案后,目光炯炯地看着韩琅,意气风发道:“有上大夫替寡人分忧,寡人甚感欣慰,不过近些日寡人听说满朝公卿对上大夫颇有言辞,上大夫可畏惧?”
韩琅两手放置于双膝,回道:“有王令在臣之手,臣不惧。”
齐昭侯笑了,轻轻抚掌道:“你有这般胆色,寡人很是欣赏,若王令在后,你可愿为寡人肃清道路?”
韩琅行揖礼叩拜,“臣平生夙愿是母国百姓安居乐业,国富兵强,不受战乱分离之苦。君上一国明主,臣愿为君上竭尽心力,死而后已。”
齐昭侯高兴道:“寡人的夙愿亦是如此!”
韩琅沉默不语,知道他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齐昭侯道:“如今寡人已将各府的私兵护卫收入囊中,接下来又当如何?”
韩琅:“臣有两策。”
齐昭侯目露精光,“且说来。”
“臣以为,此次收编而来的私兵护卫与征兵全然不同,他们应属各贵族的募兵。”
“此话怎讲?”
“臣有一言想问君上。”
“你说。”
“君上以为,一边耕种劳役并兼当士卒的百姓可用,还是整日操练无需服劳役的士卒更可用?”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整日操练的士卒更强悍。”
韩琅微微一笑,“若要兵强,君上可学各贵族的募兵之法,专挑才干之人组建军队。这些人要有坚韧的意志,强健的体魄,且身手敏捷,百里挑一。
“臣以为,组建一支精挑细选的军队,经过日夜操练,以备冲锋陷阵,方可称之为强兵。
“此等严选训练出来的士卒骁勇善战,他们若为国立功,理应获得田产爵位,若君上抛下利益作饵,那些有才之士必会纷至沓来。”